轟!
隆隆!
……
九霄雲殿之上,火神旭鳳和夜神潤玉大打出手,效忠夜神的仙神跟負隅頑抗的天帝天后死忠激戰,莊嚴肅穆的大殿,頓時法術亂飛,神通對轟,鮮血橫濺,異常的喧囂與熱鬧。
只是,這種喧囂和熱鬧,太微和荼姚都不想看到。
見太巳仙人膽大包天,帶着一衆天兵上了高臺,氣勢洶洶而來,頓時義憤填膺,氣得一佛出世,二佛昇天。
“大膽!反了!”
天后荼姚氣得猛拍桌子,雙眼充斥着無盡的殺機,探手而出,一團熾烈無比的火焰陡然飛出,攜裹難以匹敵的威力,將太巳仙人等擊飛出去,下餃子一樣摔落在大殿光滑如鏡的堅硬地板上。
噗!
噗!
……
接二連三的吐血聲響起,法力較弱的天將在這一擊下,直接烈火焚身,當場化爲烏有,其餘仙神也遭受重創,氣息萎靡,臉色蒼白,再無可戰之力。
天后突然的暴起出手,令所有仙神都爲之一楞,下意識地停下手中動作,整個大殿都靜止了一瞬,旋即,衆人反應截然不同。
以火神、穗禾爲首的天帝天后死忠,大喜過望,而以夜神爲首的仙神則驚怒交加。
“母后,見你安然無恙,我就放心了!”
“天后,你怎會無事?”
“我兒放心,母后可不想哪些芊芊弱質的女仙。”
“哼!”
天后荼姚先是安慰火神旭鳳一句,隨後對夜神潤玉冷目橫對,得意洋洋,“黃毛小兒,天帝念在父子之情,被你矇騙,着了你的道,可你這鬼蜮伎倆豈能騙得了本座,在那星輝凝露入口的剎那,本座就已經凝練了法力,將這玉露包裹。
幸好本座早有準備,這才未能讓你這狼子野心之徒得逞,今天本座就要碾碎你的野心,親手將你這逆子打得魂飛魄散,灰飛煙滅。”
說着,天后將案几上的杯子摔在地上,碰撞得粉碎,這聲響令一衆投效夜神的仙神心中一顫,忐忑不安,警惕地盯着大殿四周。
好像會有數不清的天兵自裡面衝出,將他們層層包圍,包了餃子。
只是,整個大殿靜默幾個呼吸,都未見有絲毫異樣。
一時,場面尷尬不已。
連滿含期待的天帝太微都忍不住要吐血,這種希望破滅又絕望,絕望中又見希望,還沒來得及高興,就見所依賴的希望竟然是個笑話的憋屈和灰暗,他能強行壓下喉頭甜腥,不立刻歇斯底里的咆哮,就已經是自己心理強大。
風自殿外吹來,帶着幾分刺鼻的血腥,呼嘯而過,像是在嘲笑,又像是在悲呼,爲天帝一脈萬萬年來的自相殘殺,也爲每一次權力更迭時,潑灑流血的犧牲者。
這聲音聽在天后荼姚的耳中,異常刺耳,點點血腥令她反胃作嘔。
姣好的面容更顯刻薄與難堪。
“母后可是在疑慮,爲何你事先埋伏在暗處的鳥族將領至今未曾出現?”
看着天后荼姚難看到極點的臉色,夜神潤玉心中生出無限快意,“摔杯爲號,引數萬鳥族一舉而上,覆滅本殿,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我本以爲自己是捕殺麻雀的蒼鷹,在母后眼中,卻看我不過是個自以爲是的跳樑小醜,當真是好算計。”
無視天后越發難看的神色,夜神潤玉繼續侃侃而談,“可是,母后別忘了,潤玉早已不是孤身一人,錦覓身後也並非無人,即使花界不大舉出動,還有與你有着嗜愛之仇的水神!你百般算計,可終究棋差一招!”
“咚!”
袖袍揮動,探手一指,一道法力自指尖飛出,射向殿側豎立的大鼓,震耳欲聾的鼓聲隨着法力傳蕩而出。
輻散四面八方。
噠噠!
……
數不盡的腳步聲響起,十萬水族大軍涌入九霄雲殿,爲首的正是水神、風神、簌離和海棠芳主,他們帶領水族仙神兵將進入大殿,來到夜神潤玉和錦覓身邊,跟天帝天后怒目而視,針鋒相對。
氣勢一時緊張。
“水神,你要造反嗎?”
“天后何必明知故問,他日因,今日果!當日你屠殺梓芬,就該想到會有這一天。”
一向性格溫潤的水神一改往日一副老好人模樣,面色冷肅,滿目殺機。
“水神,你我君臣相宜多年,今日難道也要棄本座而去?”
看着心痛不已的天帝太微,水神洛霖不爲所動,聲音變得更爲低沉,像是在發泄以往的憋悶與不甘。
“君臣相宜?昔日,你爲獲我相助,登天帝位,假意通過梓芬與我結交,處心積慮,交淺言深,可你一朝登臨天帝,便狡兔死,走狗烹,打壓功臣,倘若不是我主動功成身退,不理外事,一心隱居,恐怕也難逃你手,可你卻變本加厲,一再打壓水族,步步緊逼,半寸不讓,更加辱我愛,讓我與女兒千年不得相認,今日又何談君臣相宜,何時又曾君臣相宜,今日之禍,終究是你自作自受,因果輪轉罷了!”
太微一時無言以對,唯有天后荼姚色厲內荏,悍然出手,朝錦覓殺去。
被水神見機得快,及時插手,接過撲面而來的琉璃淨火,打出道道水幕,護住錦覓,緊接着,率先出手,一手水系神通施展得出神入化,御出道道咆哮的水龍,跟蓮花狀的琉璃淨火撞擊在一起。
轉瞬,就跟天后荼姚廝殺激鬥在一起。
“昔日屠我愛,今日嗜我女,荼姚,我必與你不死不休!”
“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
……
雙方大佬廝殺,夜神一系跟火神等人再次爭鬥在一起,火焰跟寒冰碰撞,刀劍跟長戟嘶鳴,整個九霄雲殿血雨飄零,血流成河。
雙方都殺紅了眼,激烈交戰,瘋狂廝殺。
尤以天后荼姚和水神洛霖的搏殺最爲激烈,所過之處,盡數成了火海與汪洋。
他們兩個,一個是天后荼姚,前任火神,一個是水中至尊,都是太乙金仙后期級數的頂尖上神,一場大戰勢均力敵。
隨着一聲震耳欲聾的爆裂轟鳴,剛修好的九霄雲殿大片的瓦礫砸落而下,銘刻在四周牆壁上的道痕陣紋紛紛不堪重負,破碎開來。
“水浪滔天!”
“琉璃淨世!”
荼姚跟水神不斷出手,都打出最強神通,要一擊定生死,一招定勝負,玄之又玄的天道氣息自兩人身上瀰漫而開,天后業位和水神業位攜裹的天道之力被調動、引爆,一股遠超太乙金仙,可與大羅強者爭鋒的氣勢陡然升騰而起。
淬不及防之下,無論是火神、夜神,還是其他仙神,在這股突然加強的氣勢下,一退再退,紛紛罷手。
臉上驚懼交加。
轟隆!
噼裡啪啦!
整個九霄雲殿都在這股氣勢下瑟瑟發抖,顫動不止,更多的瓦片簌簌而下,掉在地上,砸出無數瑣屑碎粒,又在這股氣勢碾壓下,化爲無數齏粉。
蟠龍的柱子開始倒塌,一根接着一根,這幕場景跟數千年前何其相似,看得天帝太微一陣眼紅,心中怒欲狂,卻只能眼睜睜看着,一口鮮血終於忍不住噴了出去。
劃過長空,濺落在身前的案几上。
轟隆!
一道刺眼至極的亮光陡然而起,像突然大放光華的太陽,刺得殿中一衆仙神眼睛生疼,不由自主地閉上雙眼。
等他們再次睜眼時,已然勝負已分。
天后荼姚倒在地上,吐血不止,染血的衣衫襤褸,蓬頭散發,跟先前的華麗端莊相比,狼狽到了極點。
一身磅礴的氣勢如洪水一般狂瀉,頃刻萎頓,衰敗到了極點。
水神也身子趔趄,腳步踉蹌,連連倒退,若非錦覓和夜神及時攙扶,恐怕最終也會摔倒在地,即使如此,也是喉結一動,狂噴一口逆血。
臉色煞白如紙。
“母后!”
“爹爹!”
“水神仙上!”
……
火神、錦覓和夜神都面色大變,憂心忡忡,各自攙扶住自己的母親(父親/未來岳父)。
“我母后乃堂堂天后,有天道業位加持,如何會敗,定是你暗做手腳,出手謀害母后,才令她落敗!”
火神旭鳳一臉的不信,早不復之前的冷靜自持,眼下頗有一種草木皆兵,頗有刁民要害朕的架勢。
“哈哈哈!”
水神聞言突然狂笑不止,也不答話,反而將目光放到一旁的簌離身上,但見後者冷聲一笑,譏諷道:“這是她自作惡,若非數千年前,她在我洞庭湖大開殺戒,惹得太玄神尊出手,擅自動用天道之力,修養幾千年都未曾完全恢復,又如何會後繼無力,跟水神兩敗俱傷。
終日打雁,終有被雁啄眼之日,今日你母后有此下場,是她作惡多端,咎由自取,與旁人無關。”
“你!”
天后荼姚被氣得怒火攻心,哇的噴出一口鮮血。
臉色更加慘白,令火神心中驚怖,生怕天后一怒而睡,長眠不醒。
“你殺了我母親,現在我就要你償命!”
錦覓忽然大喝一聲,揮手招出一柄匕首,劃出一道寒星,朝天后心口刺去,卻被火神旭鳳下意識地出腳,將刺來的匕首一腳踢開。
咣噹一聲,掉落在地。
“錦覓!”
海棠芳主伸手攔住錦覓倒退的身子,對火神怒目相向,“火神,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竟然敢傷了錦覓,我殺了你!”
“海棠芳主,你不能殺她!”
錦覓拉住性子急躁的海棠芳主,傳音道:“芳主,神尊說過,這太微和荼姚乃天帝天后,除非他們自己尋死,否則,便只有權力交疊之時,爭奪天帝位者才能殺了他們,不然,就要遭受天道反噬,我剛纔出手,根本就沒想過能殺了荼姚,而是試探一二,就在匕首即將刺中天后的那一刻,我感到一股冥冥的力量加身,像是被什麼可怕的存在盯上,一旦天后身死,等待我的便是身死道消。”
“我想,那就是天道!”
可錦覓不知道的是,她的這番舉動,落在火神眼裡,卻有另外一種意味,“錦覓,你是在擔心我?這麼說,你心裡有我!”
“別癡心妄想!錦覓就是眼瞎了,也不會看上你這種毫無品味,渾身上下一無是處的小白臉,何況,你還是太微和荼姚的兒子,就更加沒有可能。”
旭鳳對海棠芳主的奚落充耳不聞,眼巴巴地盯着錦覓,意思很明顯,別人的話,他不聽,只有她的話,他聽!他信!
“火神慎言,你與我雖有緣見過幾面,但從未有過多交集,偶爾相交,也是客套的寥寥數語,這一切不過是你一廂情願,至於我方纔阻止海棠芳主,並非是爲了你,還請你不要誤會,只是因爲不屑,怕她髒了手腳。”
錦覓的冷言冷語,像一柄利劍,扎心而過,令火神旭鳳黯然神傷。
“死!”
趁着這個間隙,潤玉忽然暴起,揮舞手上長劍,劃出一道犀利冰寒的劍光,對旭鳳穿胸而過,帶起片片血花。
滴落在地。
“旭鳳!”
“旭鳳!”
……
天后荼姚和天帝太微大驚失色,眼下旭鳳可是他們唯一的希望。
趁你病,要你命!
潤玉手上長劍再次揮舞,他與旭鳳既然撕破臉皮,自然不會給對方喘息之機,再次跟旭鳳鬥在一起,鳥族公主穗禾被風神拖住、重傷,火神心腹燎原君死在簌離的滅日冰凌下,見此一幕,旭鳳狂性大放,心神失守,露出一絲破綻,被潤玉抓住機會。
一道幽藍冰寒的劍光劃過,臂膀高飛,鮮血橫灑,旭鳳頓時半跪在地上,右臂被齊臂削斷,掉落在地。
重傷難復。
“將他們盡數拿下!”
隨着夜神一揮手,一衆天將一哄而上,就要將天后等一干人等拿下。
“昂!”
就在這時,一聲激越高昂的龍吟響起,衆目睽睽之下,太微不顧自身性命,強運周天,強用法力,化爲一頭巨大的金龍,咆哮幾聲,繞着大殿盤旋飛舞。
“噗!”
撲通!
……
一股驚天動地的氣勢自他身上散發而出,彷彿太古山嶽兜頭砸下,令所有仙神都摔倒在地,口噴鮮血。
“昂!”
更加高亢的龍吟聲響起,壓在衆仙神心頭的氣勢也越來越盛,一股死亡的陰影籠罩在潤玉等人心頭。
就在他們呼吸急促,心生隱隱生出幾分惶恐與絕望時,縈繞在耳邊的龍吟聲戛然而止,像是進行某種不可描述的運動,激烈到最關鍵時,忽然一xie千里,只見剛纔還不可一世的金龍自高空跌落。
重新化爲太微的模樣,披頭散髮,不復以往的精神煥發,半白的髮絲攤開,顯得異常落魄。
嘴角更是不斷溢出鮮血。
躺在地上,雙目呆滯地看着天空,眼神中有不甘、有憤恨,還有絲絲說不清道不明的解脫。
隨後,眼中的神采一點點兒黯淡,直至最後變成呆滯的灰暗,顫動的嘴脣再無一絲動靜。
一代天帝落得如此結局,看得一衆仙神一陣唏噓。
旭鳳和天后等被帶了下去,永世關押在婆娑牢獄,不見天日。
唯有天帝太微的屍身依舊停在大殿,夜神潤玉定定地凝視安靜定躺在棺槨中的父帝,本以爲會欣喜,會有自己登臨天帝的激動、瘋狂、雀躍,可最後才發現,廝殺過後,留給自己的是滿身傷痕。
心情反而異常沉重。
扭頭,朝身旁的水神問道:
“我錯了嗎?”
“是對是錯,自古無有標準,關鍵看你自己,你認爲自己對,就是對,你認爲自己錯,就是錯。”
“覓兒你一定要帶走?我只剩下她了!”
“她不屬於你,莫要錯付深情,小心珍惜身邊人,你並不孤寂,現在的你,有太巳仙人,有鄺露仙子,更有生母簌離。”
話到此處,水神話音一頓,沉默片刻,才悠悠而道:“你雖失去了太微,卻擁有了整個天下,做一個好天帝,勿要重蹈覆轍。”
留下這句頗爲中二的話,水神帶着錦覓等人匆匆離去,趕赴青山界。
“希望時間還來得及!”
嘩啦!
天帝隕落,天道有感,蒼穹血雨嘩啦而下,除卻青山界外,其餘五界皆有感,一時震驚到無以復加。
半塌的九霄雲殿內,潤玉呆呆地望着水神和錦覓遠去的身影,良久,才轉頭,繼續看着太微的屍身,悠悠問道:“他明明可以等待,未必沒有東山再起之日,爲何還要強行運使法力,承受不住天道之力,落得身死道消的結局。”
“因爲他是天帝!”
簌離帶着鄺露不知何時來到他身邊,“你準備將他葬在何地?”
“他生前最喜旭鳳,將他屍身火葬,骨灰送入婆娑牢獄,跟旭鳳和廢天后一家團聚,也算是我爲他做得最後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