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知道林跡將會有大動作，聽到有人說出這樣的話，依舊覺得自己的腦子不夠用。
“捕光？”
“可能嗎？”
遷徙的野獸不算其他，只算長毛象的話有多少呢？去年秋天統計的數字是三萬兩千頭。其實春天的時候統計也在繼續，一部分頭目知道那個數字，是兩萬八千頭左右。
大家預計，象羣往返一趟，可能還會有損失。但無論如何應該不會低於兩萬五千頭。
如今這位，要捕光這些野獸？瘋了啊。
要知道連着去年秋和今年春兩次圍捕，也不過是圍了大約三千頭象。雖然春季時候因爲杆草的儲備，稍微減少了一些數字，實際上是可以獵到更多的。但就算如此，和現在也沒辦法比啊。
現在要捕兩萬五千頭以上啊。
想到這個數字，便是熱情高漲的中豚也覺得頭皮發麻。
“不是捕光。”林跡糾正了一下大家的說法錯誤，這讓大家都不禁鬆了一口氣，不是這個就好，要不然壓力實在是太大了——卻聽到林跡繼續道：“也可以是殺光的。”
衆人這回徹底喪了。
殺？
這也不容易好嗎？
之前虎蠻連着不知道多少年，盡出虎蠻勇士，要堵住這些野獸南來都非常困難，還常常會以失敗告終。其中的傷亡之大，更是讓其他部落的人談會獵色變。
現在要殺光這些野獸？
不少人把目光投向城下準備圍捕野獸的青年男女，不禁爲這些男女感到悲哀。之前上萬勇士都堵不住這些野獸，現在雖然人數也上萬，但有近半是女人，這個計劃可行嗎？
只有伏狼這種腦子裡一根筋的聽到林跡的計劃熱血沸騰着，隨時準備大幹。
破屠等這樣的頭目穩重不發一言，等着林跡接下來的安排，他們對林跡有着盲目的信任，覺得林跡既然定下了計劃，必定有他成功的可能性。
林跡道：“就知道早說了會嚇到你們的。放心，我們不是現在就將它們全捕了或者全殺了。我們會用整個冬天來完成這件事情。”
衆頭目聽到這些，多少沒那麼緊張了。用一整個冬天做這個事情，比只在野獸遷徙期間時間要寬泛太多。雖然大家還不清楚林跡後面會怎麼操作，但知道林跡這個設想是可行的。因爲現在各種條件確實比之前充足太多了。
此時南面的所有部落，以一種新的，更高效的形式團結了起來，這使得可以利用的人口大增。這種情況是虎蠻在組織會獵的時候所達不到的。
就以城內的人口來說，現在就有大約二萬五千人，這是虎蠻組織會獵時候的兩倍。
這些人雖然未必會直接參與捕象和獵殺，但大部分人能夠通過適當的分工，爲前方提供足夠的支援。這可以讓前方的人效率更高。這是虎蠻會獵時候所不能做到的。
人員因素之外，這座城的建立和內部獸欄的建立，也相當於創造了一個地理上的優勢。野獸只要進入城中，幾乎就已經變成了進入口袋的王八，要殺要馴，都將有城內人說了算了。
另外一個以前沒有的優勢是，現在大家手裡的工具發生了巨大的變化。以前大家都用石器骨器爲主。此時城內的人幾乎都使用上了青銅器，鐵器或者合成強弓。就算是城外村寨和部落，青銅器和鐵器的普及也達到了二三成。有這些工具在，戰力何止提高了三五成？
這些條件加上各處都已經建成了寨子，食物基本也是不缺的。由此綜合起來說，六萬人殺掉或者捕捉掉二萬多頭長毛象以及少量其他野獸，真好像不成什麼問題。
現在就看林跡怎麼執行或者調動起大家的積極性了。
林跡揚聲下令道：“中豚，開始捕象。雪前捕象至少八千頭！破屠，警戒北面，防止疾鹿突襲！林苗兒，準備酒水，所有參與圍獵馴象的人每人每天半斤酒水，以三個月爲限！其他人依照先前安排……”
遠處正有獸羣往通道過來，命令下去，聽聞每天有半斤酒水的供應，城內外高聲應和，顯得戰意高昂。
城外人將活動的圍欄堵到了通道之上，而後放出通道兩邊的小象，等象羣靠近，後面的擂鼓齊鳴，象羣便在前面小象的帶領之下衝入了城中。
象羣入城，頓時四下亂竄，城牆上的弓手立刻射殺了最慌亂的幾頭，下面的馴象人再飛快牽着前面的小象往一個窄小封閉的獸欄裡引。後面，又有人衝出去，飛快將倒地的象屍分解清理乾淨，連地面都沖刷了一遍。
首戰在完美的配合裡輕鬆告捷。
象肉運回城中心，交給肉食廠處理的時候，林跡要滅掉遷徙獸羣的消息也傳到了虎阿蠻等人耳中。
帶着老花鏡，正在學着織毛衣的虎阿蠻端着毛衣呆坐了半響。
青姆等人唯恐她受不了這刺激，忙呼喊道：“母親……”
虎阿蠻放下毛衣站起來道：“我沒事，此事我從沒有想過，入神了而已。啓子果然不負期望，我們去磨面吧，啓子說麪食容易消化，以後城西那邊，我們儘量給他們送麪食過去。”
虎阿蠻定一定又道：“另外，我們虎蠻七鎮的糖先留下，都給城西的人做甜食。下面的人如果有意見，便讓他們來問我。”
城裡人其實都喜歡吃麪食，不管是玉米麪還是小麥面。不過現在水磨沒有被製作出來，磨面只能用人或者少許牲口當勞力，效率自然是很低的。虎阿蠻便想自己爲之出一份力。
甜菜取出糖後，周圍各部先分了一批。虎阿蠻另外捐了四百萬斤糧食，林跡便也分給了她一批糖，讓她獎勵下面那些人。這些糖還沒有分配起運，此時她決定先截下來了。
她和獸羣戰鬥了大半生，雖然從客觀上說虎蠻是靠這些獸羣存活的，但她做夢都希望這些獸羣消失掉，因爲她爲這些付出的實在是太多了。
林跡說可以不用會獵，她便決定冒險支持林跡一把。林跡統計出這些獸羣會在一二十年內消失，還找到了養活虎蠻人的另一種辦法，她便覺得無條件支持林跡。
現在，林跡說只要一個冬天便可以讓這些獸羣完全消失，跟着也可以打敗疾鹿，她只巴不得自己可以成爲林跡的象前勇士，把自己一身老骨頭拼掉，以完成林跡這個計劃！
只要這個計劃成功，她有生之年，再沒有遺憾！
城西的大獸欄，從第一批長毛象進入之後，便沒有停止過喧鬧。此後的大半個月時間裡，那裡比戰場還像戰場。
擂鼓聲，號令聲，喊殺聲，象鳴聲，不管白天還是黑夜，幾乎都沒有停止的時候。
接近一萬三千人，分成兩班，日夜不停在捕象馴象。
除了簡單誘捕之外，不少人還衝出城去，用繩子鐵鏈進行捕捉。這事傷亡不小，不過這是個別有經驗的人帶着周邊部落的年輕男人在學習野外捕象。
這大半個月時間裡，林跡就睡在城樓之上，大多數時間在指揮，有時候也會跟着到城下進行捕獵，每天睡覺的時間不超過六小時。城下的人常常可以看到林跡的身影在城樓上，或者那裡的馬燈徹夜不熄。
因爲有圍欄的緣故，這個獵象的過程傷亡得以控制，但疲勞的程度，不比會獵少多少。
幸而全城都知道這邊關係重大，全城所有的關注都往這邊傾斜。
這裡是伙食是最好的。每天不是麪食，就是各種美味的飯菜。有時候還有讓人捨不得吃的甜食送過來。
一天四頓，每一頓都絕不含糊。等到快下雪的時候，大家都有點捨不得停下這個事情了。
天氣更冷的時候，林跡走在城牆上看下面的一個個滾動的大毛球。
“已經一萬頭了。”中豚跟在林跡後面彙報道。
林跡見整個獸欄幾乎再沒有什麼空地，大家也已經累得夠嗆，便道：“停了。外面的全都讓他們南下。我們緩兩天，開始馴城裡的。三個月內，我要你把它們全部馴出來。馴不出來的，我也不會留下。”
中豚暗暗出一口氣：“這個沒有問題。”
再這麼弄下去，中豚覺得自己都頂不住了。面對這麼多野象，他也是會頭皮發麻的。
停了捕象之後，獵殺是別人的事，別人怎麼殺他不用操心。
林跡又道：“別高興得太早，不是現在所有的人都留給你。外面來學習馴象的那些，學習一個月後，我就會開始放人回去。三個月後，他們基本就不會留在這裡了。而且還會帶走一批象，你明白嗎？”
中豚露出了比哭還難看的笑：“我明白的。”
城外的活動圍欄被搬開，獸羣得以自由通行。整片西城的氛圍也在這時候無形中鬆了一些。但城外的蕭殺氣氛則剛剛開始醞釀。
稍晚一些，林跡讓人把出霞叫到了城樓上：“到你出手了。”
出霞揹着一把強弓，一筒鐵簇箭，英姿颯爽道：“給我多少人？是在城外的田地裡殺了嗎？那我要五百人，保管殺掉三千頭以上。”
停止了捕象，剩下的便是獵殺了。現在城內除了要馴象這批人，稍微有點武力的都摩拳擦掌，準備出去大幹。出霞自然也想出一份力的。畢竟她可是虎蠻的戴角勇士。
“我最多給你五十人，你最好把城外的一萬五千頭全殺了。”林跡翻翻白眼說道。
出霞狠瞪了邊上的墩木一眼，意思是你老婆被人欺負了。但墩木自然是沒有反應的。她只好扭頭對林跡道：“人太少了，就算是五百人，我也殺不了那麼多。而且，你們其他人幹什麼？就我一個人出去嗎？”
林跡道：“知道殺不了逞什麼能？我給你五十人，讓你出城，是讓你去通知那些部落的。”
出霞精神一振：“通知他們幫忙殺？”
她覺得以自己在周邊部落的聲望，應該能讓他們幫忙殺不少。說不定就會比自己帶五百人出手要厲害一些。
林跡問：“你覺得這樣，他們能殺掉多少？”
出霞沉吟一會：“應該可以達到五千頭吧？他們出手比我們現在出手還難，他們到時候要踏雪去找，在有食物的情況下，可能會不太想出去，不過他們人多。我多找他們說說就好。”
林跡拿出了一張紙，遞給出霞道：“如果是這樣呢？”
紙上寫着三部分的內容，上面是交易清單，寫着收購象牙，一副三十斤酒，一把青銅器或者鐵器。此外，還有象油，長毛，皮，筋等的價格，不過都是市價了。
中間是鼓勵部分，每個部落馴成一頭象，不分大小，獎勵酒水五十斤，一把青銅器，糖五斤，鹽十斤。
最下面是象肉的各種處理辦法。哪部分臘最好，哪部分醃製最好，哪部分可以熬油，腸胃怎麼處理，象骨怎麼處理後可以當肥料等等，上面都說的清清楚楚。
出霞有些字還不認識，旁邊的墩木便給她解釋了一遍。她聽完後眼睛亮起來：“你真的願意給出這些？”
幫忙獵殺什麼的，那得看人情。就算下了命令，也有可能被推託。但在利益的驅使之下，情況就可能完全不同了。因爲有利可圖，他們自己就會克服踏雪尋蹤的困難。遇到了什麼挫折，他們也會給自己打氣。就算是部落的勇士不願意拼命，部落的首領也會催着大家出去。
酒水，銳器和糖這三種吸引力巨大的物品用於獎勵，出霞覺得應該沒有誰能拒絕。這招一出，出霞覺得野外的一萬五千頭象，應該剩餘不了多少了。
林跡道：“你再通知下去，我還會再選兩個村寨或者部落另外給與特殊的獎勵。一個是選獵殺象最多的，一個選馴服最多的。獎品是各給一個掛鐘和十輛自行車，你看怎麼樣？”
出霞咯咯笑道：“那我保證，開春你在這裡肯定一頭野獸也見不到。”
出霞得了令，帶着人匆匆出了城。
出霞之外，不少人也在收拾武裝，準備出城獵殺，好儘自己的一份力。聽說了林跡的獎勵方案，不少大頭目便打消了自己出城的想法，以林跡的這些方案，他們真沒有必要把精力浪費在這上面了。
他們覺得還是好好籌備來年進攻疾鹿的戰爭來得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