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還在義新醒來之前的幾個小時,天色還亮着。秋風從西北面喧囂的洪安營吹過去,越過了寬廣的湖面,吹鼓了十幾艘正在散開的飛剪船的船帆,吹散了擁擠的船上散出去的汗味和熱氣,卻吹不散船上嘔吐的酸臭氣味。
秋風不喜,繼續吹向東南,吹過幾艘拉着載滿柴木的舢板和艱難折行的41艦,又吹過一片湖面之後,吹到了湖邊一個河口邊,吹動了不少男人飄蕩的紅髮。
天古木在秋風裡搖晃着自己不多的落葉,一同將自己僅有的果實搖落到地上。十方人散在河口或者湖邊,竭盡所能從地上或者水裡尋找一切可以果腹的東西,爲接下來幾日的戰鬥儘量儲備食物。
河口稍裡一些的位置,幾個壯漢輪流揮着一把青銅的斧頭,砍着河邊一棵合抱的大樹。大樹之上,幾個靈巧的年輕人蒐羅完上面的果實,把樹上僅剩的枝葉都折了扔了下來。
枝葉折光,這大樹落入河中就更容易被定住,也比較難被行船的人發現,這才能作爲合格浮木使用。
某一刻,砍樹的人發出大喝,提醒樹要倒下,樹上的人急忙往下滑。還有一個年輕人爬得太高了,只滑了一小段樹木便開始傾倒,他急忙站起來順着倒下的樹幹飛跑。眼見樹跟在倒下的剎那已經翹起幾米,着陸已經變得危險,年輕人趕忙一個縱跳撲向水面,在大樹轟然砸入水面後如一條魚一般躍入了水中。
樹木浮沉之間,年輕人露出水面,對着岸上的人揮手,岸上的人便爲年輕人的大難不死慶幸笑了起來。
“這是個勇敢的小子。”
“是啊,水性也好。”
“要是他能殺一個煞人,奪一件他們的銳器,我就推舉他做小頭目。”
“嘿嘿,誰能做到都可以做小頭目……”
大家對年輕人的冒失和冒險毫不在意,只是誇讚他的機靈和勇敢,對眼前的形勢也保持這比較樂觀的態度。
被砍倒的大樹稍加推搡就被推入河中,又被巨大的藤條定住了位置。有人站到了浮着的大樹幹上,將斧頭扔向對岸,讓對岸的人砍另外一棵大樹。
河裡填上兩棵帶枝丫的大樹,幾乎就會把河道堵上,被十方人視爲煞人的華夏人的船隻就很難再前進了。
年輕人甩甩紅髮上的水,並沒有後怕的在砍樹的震動裡又爬上了高枝,依舊將那些沒有落完的枝葉折下來,扔到河裡,將那些堅硬的果子摘下來扔到岸上。
某一刻,他折下了一段枝葉後,忽然看到遠處的湖裡出現了讓人驚懼的帆影。
“船!”他大叫着指指湖面,而後飛快的從樹上爬了下來。彷彿那些船反射過來的光都有殺傷力一般。剛纔的機靈和勇敢在這一瞬間已經變得蕩然無存。
衆人沿着他指的方向看過去,終於有人也看到了遠處的帆影。這些日子以來的水面恐慌,讓他們對湖中的帆影再熟悉不過了。這些帆影不但能止小兒夜啼,還能讓不少成年人從夢裡驚醒。因爲這些帆影的存在,天知道十方多少下水的漁夫命喪黃泉,靠近水邊的分部餓死了多少人?
不管在湖裡還是河口的十方人迅速縮回河口內部,等着頭領們決定。有些人已經抱着捕來的魚蝦,習慣性準備跑路了。
“來的太快了。”有些頭目皺眉道。
他們也是剛到的這裡,兩棵樹都沒有砍完,敵人就出現了。比預計的快了一天不止。彷彿敵人知道他們的一舉一動一般。這讓人忍不住覺得驚懼惶恐。
有人小心爬回樹上,而後小聲帶下來好消息:“只有四艘船。”
“四艘?”帶隊的頭目惶恐大減,戰意開始燃燒。
敵人弓強器銳,戰法多樣,平時便只有一半人也會讓十方的人吃盡苦頭。但是帶隊的頭目知道,他們那種船跑得雖然快,不過每艘船上卻是沒有多少人的。自己這邊有幾百人,對面只有四艘船的話,人數應該只有自己的幾分之一,這是天賜良機。
“躲起來!準備迎敵!”頭領們商議了一陣,很快決定在四船進入河口的時候伏擊。
河道里只放了一棵樹,這顯得有些不足。不過天色快黑了,對方進入河口,說不定就會一頭撞上去。就算不撞上去,他們也必定會降低船速,這就是十方人的機會。
頭領覺得自己以數倍的優勢對敵,此戰必定會大捷。想到這一戰如果能勝,不但可以大大鼓舞十方人的信心,還能獲得不少華夏的那些銳器,他就忍不住有些激動。
十方人將弄來的食物放了起來,儘量將岸上的草木恢復原樣,而後躲在樹後或者灌木叢裡等着敵人靠近。
……
石喙站在桅杆下看着越來越近的岸邊,臉色有些黑。
榮兵三個月新兵訓練的時候,基本都是接受過游泳訓練的,據說因爲對他們的訓練特別嚴格,所以他們的水性應該還不差。但是,這些人卻是大多數沒有上過船的。幾百人沙丁魚一般擠在一艘船上,在湖面上飄蕩了幾個小時後,這些人大多數吐得臉色蒼白。
根據之前參謀部的建議,他們最好連夜趕到河裡的渡口十公里外再停船休息,第二天一早發起攻擊或者形成隊列攻擊十方人的居住點。
此時天色已黑,他們在湖面上並沒有遇到41艦。雖然石喙相信義新說的話,也在湖中的時候依照戰術安排進行了分兵,但義新知道,此時不少人心裡只怕還不夠決定。再加上此時此時榮兵的狀態,萬一出現什麼特髮狀況,他們只怕連應付的能力都沒有。
石喙舉起胸口的望遠鏡往河口看過去,暮色裡什麼都看不太清楚。他低頭稍作沉吟,下令道:“在河口停船,斥候上岸點燈巡視周邊五公里,其他人準備在岸邊紮營休息。”
他身邊一個參謀幹事道:“根據計劃,我們最好再行進三十公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