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姬進了山洞,一個臉上有爪子抓痕的老男人看了林跡一眼,扭頭跟着大姬走了進去。
“大姬,我看到彩羽跟你說話前,那個叫跡的小子跟她說話。”這人名爲熊爪。他臉上的傷痕是當年鬥巨熊的時候被抓的。這人最光輝的事情是鬥熊,還因此受了傷,因此得了這個名字。
這熊爪有些消瘦,鬍子亂草一樣,老臉配個抓痕看着有些醜陋,只是一雙眼睛滴溜溜的轉個不停。
“哦?”大姬應了一聲,眼睛射出了厲芒。
熊爪繼續道:“我看到這幾日彩羽和那小子不知道爲何,老是眉來眼去的,有時候還躲在一邊私語,比對別人都要親近些。而且,彩羽身上的草裙和別人都不一樣,卻和那小子的一樣。那小子在這樣的天氣裡就把襠擋起來了,怕是……長大了。”
根據部落的習俗,男孩子長大了就要換出去或者趕出去了。要不部落會生傻子的。
在羣婚制度下,成年男人雖然要抱團合作,但內部也存在巨大競爭。這也是驅逐部落成年男孩子的直接原因。要不然這些孩子上面有媽媽護着,邊上還有一幫親姐妹幫手,外來的男人怎麼競爭得過他們?
大姬聽到這些當即大怒:“叫他們進來!”
林跡和彩羽在洞外還沒有走。林跡正抓着彩羽叨叨絮絮說着什麼。
中斷了儀式,只是暫時保住了四個孩子而已,要救四個孩子,還得說服大姬。林跡估計自己出面照樣不會有什麼好效果,很多話還是隻能通過彩羽的嘴巴去表達。
限於觀念的問題,彩羽也不理解救四個孩子的意義所在,所以對林跡的理由接受得有些勉強。但她不愧是部落年輕一輩裡最聰明的,很快領悟了林跡的核心意思:“你的意思是你能夠弄來食物?怎麼弄?”
少女的眼睛亮了起來,比後世女孩子看到名牌包包還亮。這個時代,食物就是社會核心。
林跡簡單說了幾個方法,不等彩羽聽明白,熊爪便出來了。
“在這就敢胡來?膽子不小。”熊爪冷笑一聲,一伸手猛然扯住了林跡的耳朵。
別看熊爪老邁,身子也消瘦,但動作靈活,力氣不小。能夠在這個世界活到成年的人都不簡單。能夠活到像熊爪這麼老的,更是心狠手辣之輩。
林跡想躲沒躲開,耳朵被扯住像是被鐵鉗夾住一般,動一下血就從林跡耳朵上滴下來了。
“他們在洞口就貼面咬耳的。被我抓到了。”熊爪將林跡扯進洞裡,也把彩羽推了進來,邀功似的對大姬道。
大姬二話不說拉過彩羽,就按下她的腰肢,掀起她的草裙。意識到正在發生什麼,林跡閉上了眼。熊爪卻笑得桀桀有聲,讓人聽得暗恨不已。
大姬放下彩羽的草裙,臉色柔和了幾分,還是厲聲問道:“你們怎麼回事?”
彩羽羞紅了臉,不知道怎麼開口。
林跡弄明白他們抓自己的原因,不由怒從心起,忍着鑽心的痛起腳對熊爪的襠部踢了一腳,終於讓熊爪放了手,但他的耳朵已然被撕裂了,血順着臉頰往下流。
他捂着耳朵直接道:“我就是看不慣你們自己無能遷怒孩子,連幾個孩子都養不活,怎麼了?”
“找死!”熊爪差點被林跡踢了一腳,又聽到林跡亂罵,頓時又撲上來。
林跡這回有了防備,閃開幾步躲在彩羽另一邊,繼續大聲道:“你們說什麼松鼠多食物不夠過冬,說什麼姬祖責怪,說什麼一個女孩子養六個男孩子,那都是藉口。你們就是爲了掩蓋你們的無能,掩蓋你們懶!”
“松鼠多了,我們不能想辦法抓松鼠麼?毛栗子不等落地就沒了,我們難道就不能上樹摘回來再慢慢剝麼?既然知道冬天沒有食物,那你們爲何天天只要能吃飽就不出去?平日裡不會多儲備些食物麼?哪怕大雪冰封,我知道也是可以破冰捕魚的,怎麼就沒有辦法了?你們什麼都沒有想,就只想殺了孩子圖輕鬆……”
“像熊爪你這樣的懶鬼,分明有一身力氣,卻躲在部落好吃懶做。你跑不動,出去下個陷阱你總會吧?陷阱都不會下你還活個什麼勁……就算說養大了男人太多,那到時候我們不會想辦法從別的地方娶些女人回來?怎麼了?不讓我說……嗚嗚……”
“我就要說……我就把話放這裡了,你們不能殺這四個孩子。你們養不了,我養,我一個人養!他們既然還在吃奶,我就連他們的媽一塊養,我能弄到魚,很多的魚……嗚……”
洞外散開的人隨着林跡的罵聲又漸漸聚了回來,聽得有些新奇。
這個時候的語言和後世有極大的不同。有些詞語是沒有的,有些意思則可以用更靈活的比喻來表達。林跡罵的痛快,一些詞語來不及用這個時代的語言,就直接用了後世的,不過聯繫着上下文,大概還是能明白意思的。
因爲有這些新詞語的存在,他這一罵顯得頗爲精彩,很多孩子都聽呆了。
林跡罵得也有道理。其實這個時代的人生活極爲悠閒。
因爲生態較好以及食譜夠廣的緣故,其實部落一年裡有大半年是不用擔心餓肚子的。部落有好幾個現在這樣的臨時居住點。這個居住點有個山洞,也靠近慄林,是爲過冬準備的。
其他時間大家都會在周圍幾個居住點輪流居住,就近就食。什麼時候餓了什麼時候去找吃的,找到什麼吃什麼,野菜野果莖塊花枝蟲蛇鼠蟻等等,和後世的大猩猩一個樣。一個居住點吃的差不多了就換下一個。
除了要躲避野獸,秋天要儲備食物,平日裡大家會無所事事,大人顧着造小人,小孩子們整天瞎跑瞎鬧。
這種生活態度之下,每個人都很懶散。林跡說得一些東西對他們來說便有不小衝擊。只是他們也對林跡的無知表示譏笑。
抓松鼠?松鼠個小還靈活,便是弓箭也射不了幾隻,怎麼抓?
平日裡就儲備食物?平日裡儲備的食物放幾天就壞了,怎麼儲存?
冬天也可以捕魚?下幾場雪後到處都是冰封,冰比石頭還硬,要怎麼破冰?就算破了,怎麼捕魚?魚會自己跳出來不成?
最可笑的是,他一個孩子,說自己能養活四個哺乳的女人?真是……不知道毛栗子的刺扎手啊。
山洞裡罵聲漸歇,林跡罵到最後,終於被抓住了,而後被熊爪綁了雙手捂着嘴拖了出來。之後被拖到遠處的樹下,將林跡也吊着手掛了上去,只讓林跡腳尖能踩到地面。
人羣裡,一個年輕的婦人愣了愣,大概才認出這人是誰,而後哭嚎一聲撲進洞裡去求情。
這是林跡這個身體的母親羅雀。她有些憨傻單純。她原先聽到洞裡的聲音耳熟,並沒有想起是誰。萬萬沒有想到是自己的孩子。只是自己孩子怎麼會罵那些東西呢?
山洞之中,大姬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她一直以能幹著稱,有生之年第一次被人罵懶和無能。這是要吃光了過冬糧食反了天了。
羅雀剛要求情,便被她瞪了一眼:“沒輪到你!”她便嘎然止聲,乖乖待在一邊。
大姬扭頭看向彩羽,喝問道:“怎麼回事?”
彩羽被嚇得一哆嗦,嘴也跟着不利索起來了。
綁完人的熊爪進來道:“這小子就是想死了。一併將他吊死好了。”
“別……不要吊死他。”彩羽慌慌張張開口,“他,他剛纔跟我說,他想救這幾個男伢,告訴我,告訴我……對了,他說就算這些男伢長大了,將來部落也還有我們其他女人,不會是一個女人養六個男人的。女娃今年生少了,明年或者什麼時候就生回來了。而且可以想辦法去外面娶……”
彩羽頗爲緊張,剛開始差點忘了林跡告訴他的話了,定了定纔想起一些來。不過說到娶,她又卡了,她不理解娶這個概念。
又想了想,她纔想起另一些話來:“他說他會捕魚,而且可以教大家捕魚,方法有很多種……嗯,有釣,有網,有什麼竭澤……就是放幹水。他說還有冬撈,就是找個湖,把冰破開了,他說因爲魚怕癢,就會自己跳出來的……”
在這個生態基本平衡的年代,河裡的魚雖然不像公園裡的錦鯉那麼密集,但還是偶爾能看到魚頭粥粥的畫面。而姬林部的所在是山林地區,河流湖泊不多,所以這個部落的人沒有學會高明的捕魚技巧。他們只會在淺水裡用藤筐撈魚,用棍子叉魚或者用弓箭射,林跡都懷疑自己到了假的史前。
這些天林跡只用蚯蚓和彎曲的荊棘釣魚,便釣了不少上來。林跡覺得要擴大食物來源,光把眼前這小河禍禍了,估計都夠大家過冬的了。
林跡告訴彩羽的各種方法算是新技術新名詞。彩羽不理解,有些地方還說錯了,大姬和洞外的人聽得雲裡霧裡的。
後面聽到什麼魚怕癢,山洞外的人頓時大笑起來。
彩羽唯恐自己壞事,急得跺腳,而後靈光一閃,說道:“他前些天摔了一跤,起來後人就機靈起來了。這些都是他琢磨出來的。他現在帶着其他孩子用蚯蚓和棘刺釣魚,他弄了一種叫浮標的乾草杆子,綁在線上就能看到魚吃蚯蚓,然後就可以非常方便把魚釣起來了。現在部落好些大孩子基本都跟着他吃魚,不怎麼用吃我們採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