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仁回頭看了一眼那位最後時刻也沒有放棄韋千手的漢子一眼，分出一支菸丟過去：“是啊，我們的福利可真好。”
他說的是“我們的福利可真好”，不是“熊貓人軍團的福利可真好。”
老曹聞言張了張嘴，表情有些尷尬，忙把香菸插進嘴裡，用點菸的動作來掩飾神色的不自然。
黃仁與佟懷玉是譚真派過來的心腹，不是熊貓人軍團老人，說起來跟他的處境有些相似，所以纔會那麼講。
哪裡知道直接被人家給懟回來了。
也不算是懟吧，因爲用詞很委婉。
黃仁的意思很簡單，就是讓他不要心存芥蒂，以爲自己是外人。
同三炮、曾華等人比起來，黃仁跟佟懷玉算是後來者，但是唐巖並沒有區別對待，這點從他身上穿的收割者戰甲，佟懷玉經常跟王將軍要水果蔬菜吃，因爲使用CMC-660型動力裝甲會讓人陰虛上火可見一斑。
“喂，喂……真是動力裝甲，有好多……”
“哈，發達了，發達了……”
“曾經的夢想啊，沒想到來的這麼快。”
“你的夢想就是一套P-43型動力裝甲嗎？有夠遜的。”
“呸，那時候跟現在一樣嗎？別以爲我不知道，你以前還爲了把95式突擊步槍被人打得鼻青臉腫呢。”
“……”
不知是誰把軍用卡車滿載動力裝甲歸來的事情告訴了1017號避難所裡的人，他們一股腦從裡面跑出來，遠遠看去像一羣撒歡的騾子。
嗤……嗤……嗤……
伴隨一道道氣鳴聲，剎車燈依次點亮，軍用卡車在辦公樓後面的空倉庫停下。
唐巖從惡火戰車下來，指揮圍在旁邊的熊貓人軍團士兵到前面去開弔車與叉車，儘快將車上的動力裝甲轉移至庫房。
……
或許是因爲設備不足的關係，卸貨過程費去很長時間。
唐巖本打算帶人再去葫蘆谷一趟，把剩下的20多套P-43型動力裝甲帶回。
藏鋒攔住了他，要他去辦公樓休息，畢竟他明日還要到寶石城一趟，至於轉運P-43型動力裝甲的任務嘛，反正軍事基地裡有貝多芬、三炮等人照應，交由自己這些人去做就是了。
唐巖想了想，覺得是這麼個理，沒有跟藏鋒矯情，拿着從葫蘆谷軍事基地帶回的弓弩回到辦公樓。
院子裡的動靜不小，驚醒了早早睡下的采薇姑娘。
她沒有跟1017號避難所住的那些人一樣跑去外面，只是站在窗前靜靜看着，等候唐巖回房。
他往住處走的時候並沒有留意自己房間的燈開着，直到推開門走進房間，映入眼簾的光明讓他愣了一下，看到站在窗前的女子時纔回過神來。
“都這麼晚了怎麼還沒睡？”
采薇沒有說什麼。
“是不是下面的噪聲太大，吵醒你了。”
她只是微微一笑，沒有說是，也沒有說不是。
唐巖重重地嘆了口氣，這姑娘什麼都好，就是不發脾氣，他從未見過她因爲什麼生氣。
依常理而言，性情溫和是一個優點，可是放在采薇身上總給人一種不食人間煙火的味道，彷彿她是天上的仙，來到凡間只是做短暫停留，終究還是要回歸青冥之上。
唐巖很不喜歡這種感覺……
“這幾天我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怎麼才能激怒你。”
采薇用手捋了捋右鬢散着的髮絲，目光裡滿是詫異，不知道他爲什麼有這般想法。
唐巖搖搖頭，沒有繼續說話，把手裡拿的弓弩放到角落的櫃子上，走過去抱住采薇。
她沒有躲，沒有動。
雙手由唐巖腋下穿過，抱住他的肩膀。
“今天的工作很辛苦吧。”
他把頭埋在如瀑的長髮間，迷戀她帶着溫度的體香，輕輕“嗯”了一句。
“歡迎回家。”
“嗯，我回來了。”
不知怎的，今天有一種非常強烈的衝動，放在女孩兒後背的手越摟越緊。
“采薇……今天別回那邊了。”
“……”
沒有迴應，除了髮絲蕩過來的陣陣芷香。
他以爲她是害羞，又或者跟往常一樣，淡然面對任何事情，連這個滿溢曖昧氣息的邀約也不曾撥動心絃。
他搞錯了。
采薇不是害羞或者淡然處之，是因爲她根本沒有聽見上面的問話。
不知何時起，她的視線落在唐巖帶回的那把弓弩上，許久沒有移動，臉上表情也由恬靜變爲凝重，然後是震驚與若有若無的恐懼。
是的，是恐懼。
對於那把來歷未知的弓弩，她似乎知道……或者說記起一些東西。
“不，不，不……”
采薇非常粗魯地推開他。
唐巖愣住了，女孩兒從來沒有這樣對待過他。
他以爲上面說的話過於唐突，激怒了她，但是仔細觀察她的反應又不像自己想的那樣。
她蹲了下去，兩手抱頭，身體微微抖着，有冷汗緩緩淌下，在臉頰蔓延。
“采薇，你怎麼了？”他很慌張，快步過去推了推她的肩。
“……”
女孩兒把頭越埋越深，小小的拳越捏越緊。
“采薇，采薇，采薇……”
他扶着她的肩輕輕晃着。
“嗚……嗚……我不是故意的，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微弱的啜泣聲入耳。
是采薇在說話。
她爲什麼哭泣，又在向誰道歉，爲什麼道歉？
“采薇，你看着我，你看着我……”
唐巖知道她一定是回想起了不開心的事情。
嗚嗚嗚……
他的呼喚起了作用，女孩兒從支離破碎的畫面與悲苦中醒來，突然非常用力地抱住他：“唐巖，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沒事了，沒事了，已經過去了。”
他不知道采薇想起了什麼，激動成這幅模樣，他現在要做的是儘量安撫她的情緒，而不是去提及相應事件，哪怕他很想知道。
不知道是他的安慰起了作用，還是擁抱的溫度驅散了內心的苦寒，她漸漸止住哭泣，不過身體依然輕輕抖着。
唐巖嘆了口氣，把她從地上抱起來，走到隔壁房間放在牀上。
他沒有走，就坐在牀頭守着，看着她的眉頭輕輕皺起，又慢慢舒展開。
之前他還責怪采薇對於世事過於淡然，好像對什麼都沒有興趣，沒有態度，現在她的情緒劇烈波動了，也有態度了，他又認爲以前那樣挺好。
如果回憶是痛苦的，他寧願采薇忘記過去的事情。
“不知道她想起來什麼？是不是與自己有關呢？”
唐巖盯着牆頭掛的老式擺鐘的擺錘看了一會兒，感覺到噴在手背的氣息有些變化，回過頭去看時，女孩兒抱着他的手已經睡熟，呼吸雖已勻稱，臉上兀自掛着點點淚痕，與往日神情不同，有種楚楚可憐的滋味。
外面的人聲已經消散，夜又恢復了寧靜，只剩一對不斷掃動的探照燈光，時而交叉遠去，時而各奔東西。
他又等了一會兒，確信采薇睡實，把手從她手裡抽出，輕輕吻了下她的額頭，打開門走出去，回到自己房間。
“采薇究竟回想起什麼？”他躺在自己牀上盯着天花板看了一會兒，又想起自己很長時間沒有回想起以前的事情了。
不知不覺間一陣倦意襲來，他翻了個身，面朝內沉沉睡去。
………
翌日清晨，天矇矇亮的時候他被下面噪雜的人語驚醒，側耳傾聽一番，知是藏鋒帶人歸來，於是下牀穿衣，洗了把臉走出房間。
采薇還在熟睡，沒有被車輛到來與人員呼喝的聲音吵醒。
他隨手帶上房門，沿着樓梯間下行，來到後面的庫房前。
軍用卡車已經熄火，眼睛帶着血絲的熊貓人軍團士兵正熱火朝天地卸着車上的裝備。
好多人昨晚沒有閤眼，但是精神頭很足，畢竟這是他們的“湯”，表現的很積極，很有責任心。
當軍用卡車上的P-43型動力裝甲剩餘15套時，唐巖叫停了衆人的工作，告訴他們這15套P-43型動力裝甲是贈與寶石城衛隊的。
接下來與藏鋒短暫交談幾句，又把十位駕駛員趕去1017號避難所休息，在吃過早飯後，唐巖帶了德子、飛機頭等人，隨他一道前往寶石城。
………
今天的寶石城相比往日透着骨子慵懶氣息，這一點從守衛不斷打呵欠與口鼻噴出的濃重酒氣可以得到證實。
唐巖知道是夏新爲焦同志搞了一個迴歸慶典，王將軍與韋千手昨日來到城裡，過去一夜還沒有回去美心罐頭廠。
南門守衛開始的時候萎靡不振，一副沒睡醒的樣子。
直至看到車廂載的東西，激靈靈打個寒戰，人也精神了，眼睛也有神了。
德子落下車窗瞪了他們一眼：“看什麼看，再不趕緊開門就把它們全拉走，一套也不給你們留。”
這話說的守衛一愣，好半天才醒悟過來。
“你……你說什麼？車上的東西是給我們的？”
“你哪兒那麼多廢話，趕緊開門。”
守衛比德子年齡大好幾歲，事實卻是被唬的一愣，目光瞥見後面那輛車窗子後面的男人臉，哪裡敢多言，逃也似的跑回去，推開攔路的障礙物。
隨着一陣嗤嗤聲，軍用卡車一輛接一輛駛過，由南門進入寶石城內，行駛一段時間後停在靠近寶石城衛隊營房的小廣場上。
唐巖幾人才從車裡下來，外面就呼啦一下子圍上好多人。
都是寶石城衛隊的士兵。有的還惺忪雙眼，似乎剛剛醒來；有的酒氣未散，走起路來左支右絀；還有人把軍裝穿反了，頂着雞窩頭就出來了。
“啊，還真是……”
“真是動力裝甲。好傢伙，他是從哪裡搞到的？”
“他……他真要把它們送給寶石城？我沒有聽錯吧？”
“……”
唐岩心想他們的反應還真快，這樣也好，早點把東西卸下來，也好快一些見到夏新，然後回去美心罐頭廠找采薇詢問昨夜發生的事情。
他很不放心她的情況。
“唐巖，唐巖……”一道熟悉的聲音由人羣后面傳來。
士兵們向兩側讓開，張豐的臉出現在唐巖的視野內。
看得出他起牀很急，只穿好了襯衣與褲子，軍裝隨意地披在肩頭。
張豐一面往前走，一面打量卡車後鬥，看到那一十五套P-43型動力裝甲眼睛一亮。
“你……要把它們贈予寶石城？”
唐巖點點頭：“是，我實在不想再見到前些日子發生的事情重演，這樣或許有助於提高寶石城衛隊的戰鬥力。”
“熊貓人軍團那邊呢？他們會不會有怨言？”
寶石城衛隊士兵的想法很單純，張豐當了那麼多年指揮官，心思自然細膩很多，他可不想爲了這15套動力裝甲惹來熊貓人軍團士兵的仇視，讓唐巖夾在中間難做。
“那邊……我給他們留了50套，想來足夠用了。”
“啥？50套？這麼算來……一共有65套動力裝甲？”張豐險些一口咬斷自己的舌頭。他無論如何沒有想到唐巖一口氣搞來65套P-43型動力裝甲。
昨天他還在奇怪夏新爲什麼讓人把全部卡車開去美心罐頭廠，現在他明白了。
嗯，十輛軍用卡車換回15套P-43型動力裝甲，這買賣做的真是好。
“謝謝你。”張豐十分真誠地道謝。
“不用客氣，趕緊把東西卸下來吧。”唐巖對着他跟寶石成衛隊的人揮揮手：“我得去見夏新一面。”
張豐目送唐巖幾人背影消失在街道拐角，一名體型高大的軍官走到他的身邊。
“他真是一個好人。”
“誰說不是呢。”張豐接過軍官遞來的煙輕輕捻着。
他現在很慶幸真理教、剃刀人魔、黑色聖徒等勢力進攻寶石城時沒有臨陣脫逃，不然的話，怕是已經落得與梅林一般下場。
………
唐巖帶着德子與飛機頭抵達總督府時焦同志已經在處理公務，而夏新纔剛剛起牀，還沒有洗漱完畢。
他覺得自己如果不來寶石城，夏家那位少爺或許能夠睡到日上三竿。
侍者把他們接引至會客廳，端上新茶與一疊小點心便退下去。
不大的功夫，隨着一陣腳步聲，夏新由外面走入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