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拾)

人要是倒黴, 這倒黴事就一個接着而來。

齊家也算得上是縣裡的大戶,雖然說不上是百年基業,也有幾十年了, 然而突然之間就垮了, 起因是這樣的, 齊家以地爲多, 大多租於農戶, 齊家也算得地主了,近幾年見商戶多盈利,便動了心, 加上與清府的關係,前幾年到也說得上順, 然而清盞一離開齊家加上張白芷那麼一鬧, 生意是一落千丈, 也仗着家裡地多糧多,也不至於一下倒了, 然而,壞就壞在,用人不當上,給糧鋪掌櫃太大的權利,滋生了貪心。

糧鋪的掌櫃和齊家有拐着彎的關係, 說簡單點, 他是妾室柳氏的表哥, 自古以來, 這表哥表妹是最容易出事的!事實證明, 這是沒錯的!

柳氏和她表哥沒意外的勾搭在了一起,加上她心機比較深, 再後來發現自己懷孕了,此時齊家已經一日不如一日了,柳氏就動了私奔的心思,但,她不能就這樣走了,她盯上了一季度一收的糧銀,兩人狼狽爲奸,偷了銀子,私奔了,頓時,齊家出現了經濟出現了問題,還欠着農戶的糧錢。

齊家是先收糧,後給錢,如今糧是賣出去了,可錢也沒了,這農戶能不急眼麼!

結果,齊家被圍困了。

要說方氏沒腦子也不盡然,大約是女人的直覺都很準,也許是發現了什麼,在柳氏私奔的那天,也捲了齊家的銀子首飾跑了,所以齊家這回纔會特別的嚴重!已經到了要賣地的地步。

“爺,怎麼辦?這人都堵在門口了?”齊管家急躁不安,也不知道是誰放出去的話,一下子人都跑齊家來了,還說什麼沒錢就拿地抵,這不是要動齊家的根基麼!那兩個小昌婦!

齊仁從知道這事後,一直坐在椅子上沒動,腦中一片空白,輕呼出一口氣,閉上眼。

“多少?”

“什麼?”齊管家一時沒反應過來。

“欠了多少?”齊仁無感情的問。

“五千兩。”齊管家答道。

這筆錢平日裡放在齊家也沒什麼,但是方氏捲走了齊家內的錢財,讓齊家一下子支付不出這大筆的銀兩,這地自然是不想賣的,可不賣哪來的銀子,於是就陷入兩難的境界。

“最快籌集銀兩的辦法是什麼?”齊仁已經完全沒有了主意。

“最快的辦法是與別人借,可是自從出了正君的事,整個順府縣就沒有人願意借銀子給咱們了。”齊管家小心的說。

齊仁再次閉上了眼,似乎一切不幸的開始就是從清盞離開開始,他現在懷疑自己當初讓清盞離開是不是錯了?不,是應該從他納妾開始就是個錯誤,如若清盞在,絕不會變成這樣!

“爺!爺!爺!”小廝舉着一封信一路從外面跑進來,跑得太快,進屋時被門檻兒一絆,直接摔了個大馬趴,手裡的住舉的老高,“清府二爺讓人送來了一張銀票。”小廝趴在地上,有氣無力的說。

齊仁一聽清府二爺這四字,眼睛頓時直了,齊管家一把拿過那信封,打開裡同只有一張銀票,不多不少正好是五千兩。

“爺,是正君送來的!”齊管家激動的遞上銀票。

齊仁搶過來,看了好幾遍確實是五千兩,心下突然鬆了一口氣,臉上露出笑意,“他對我還是念情的,清盞他還是愛我的。”自言自語的話彷彿能給他力量一般,心中下了決定。

等事了了,去找清盞道歉,把人接回來,好好的過日子!

就像以前一樣。

他卻不知,他們是無法回到以前的。

齊家的事鬧了三天,終於在清盞送來的一筆銀子下解決了,爲了這筆銀子,清盞的大嫂張白芷可沒少揪着他的耳朵數落他,又和他念叨了很多,生怕他對齊仁再生舊情,直到清盞一再保證,他給那筆銀子只是爲了讓自己良心過得去,也算得上對從小到大二十多年的感情交代,他是寧可死也不會回齊家過那樣的日子,這番話下來,張白芷纔算放過他。

“你給他那筆銀子沒你說的那麼簡單吧?”羽希問他。

“我買他死心,也免了往後的麻煩。”清盞笑道,眼中閃過狠絕。

“你小子夠狠的!”特爾翻了他一眼。

他舉茶杯對特爾一笑,“你家主子說過,世間多艱難,唯有心狠,才能活下去。我,”他笑容乾淨,“想活下去。”

“活下去?”羽希有幾分迷茫,腦海中有東西慢慢浮現出來,三世情傷清晰的展現出來,他臉色一白,狠下心,把它們拋棄,遺留在過去,片刻後他臉色恢復了,“是啊,活下去。”眼中一派輕鬆。

他,也想活下去,有些東西是必需割捨的,只有這樣,才能活下去。

龍玉站在樓梯上,看着樓下,羽希的變化他收入眼底,脣上勾出絕美的笑,回身,拉住剛下樓的雅亦把人拉回了屋中,門關上幹壞事!

原因?冥後大人心情好,給冥王糖吃!

齊仁又忙了幾日後,終於把齊家的事打理順了,週轉的銀子也到了,只是糧鋪關了,店直接賣了,往後依然是靠地吃飯,忙完這些,他讓人注意清盞,確定了人會在萬寶齋,於是,收拾整齊,帶上禮物前往萬寶齋去接媳婦了!

一到萬寶齋的門口,長福一眼就看到了齊仁,立刻把人擋在了外面,“你來幹什麼!”

“我是來見清盞的,你讓開。”齊仁拉下臉來,呵斥長福。

“你還有臉來見我家二爺!就你乾的那點破事還有臉來!”長福可不怕他,再說了他是二爺的人,怕齊仁做什麼!

“這是我跟清盞的事,你讓開!”齊仁冷呵,心中暗罵,下人沒規矩!等清盞回來一準把這不開眼的打出家門去!

“我呸!我家二爺沒什麼和你好說的!”長福啐了口,突然一臉恍然大悟,“我知道了,你那兩小妾跑了,這纔想起我家二爺來,你當我家二爺是什麼人了!召之即來揮之即去?”

“我!”齊仁只說了一個我字,後面的話突然不知要怎麼說了。

“沒話說了吧!我就知道你不懷好心!”長福得意的看着他,還想刺他兩句,身後傳來清盞的聲音。

“長福讓他進來。”清盞這話一出齊仁鬆了口氣,長福心卻繃緊了,回頭看到他家二爺眼神冷淡,到也放心了,讓開門口讓齊仁進門。

清盞站在樓梯口,看了齊仁一眼,“上來吧。”說完率先上樓,齊仁忙跟上,心中盤算着要怎麼把人哄回去。

上了二樓,清盞坐到桌前,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完全不管齊仁,溫茶入腹後,才慢慢開口,“你來有事?”聲音清冷不起起伏,就似在問自家的下人一般,讓齊仁聽着心裡不舒服,想着清盞是還鬧脾氣呢,就耐下心來哄。

“清盞我是來接你回家的。”他聲音十分的溫柔。

清盞只是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我回自己家,不用你接。”

“清盞我的話你明白。”齊仁嘆口氣。

清盞垂着眼,手把玩着茶杯,突然開口問,“齊仁,我以前對你怎麼樣?”

“很好。”齊仁如實答。

“你對我呢?”清盞冷目望他。

“我……”他一時說不出話來。

“你是不是覺得我給了你那五千兩就說明我對你還有感情?”清盞冷問,冷笑一聲,“可惜你想多了,我給你那五千兩是給我二十多年情感的交代,我對你早就沒有感情了。”

“不可能!”齊仁不相信,“你離開之前不是這樣的!”那時的清盞爲他隱忍,爲他和柳氏方氏相處,不可能如清盞所說的那般沒感情!

“我也一直以爲我是愛你的。”清盞說着搖頭,“後來知道,我對你不過是執念。”

“不!你騙我!我不信!”齊仁聽言立刻出口反駁。

“我曾經一直容忍着,覺得只要留在你身邊就夠了,一味的容忍,讓我失去了本心。”清盞不理他,自言自語起來,“在離開齊家前我生了一場病,高燒不退,我的魂魄離體,進入了冥界。”

他慢慢說着,齊仁驚恐的睜大眼睛,覺得他後面的話會說什麼他不能接受的,“冥界的主薄大人說我陽壽未盡,爲我向冥後求了情,放我還陽,但,冥後說了,冥界不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讓我留下一樣東西,才能離開。”他垂着眼睛,沒看到齊仁已經從驚懼變成了驚慌,顯然,對方知道了他留下了什麼,“我想了很久,沒有選擇出要留下的東西,並堅持我是愛你的,於是,冥後就說,讓我留下七成執念,若我真的是愛你的,少了這七成執念也無關緊要,我便留下了七成執念,我回到陽世,睜開眼所看到的一切,讓我只有一個想法。”他擡起頭看着齊仁,脣上勾起笑,冷冰無情,“離開你。”

這三個字擊在齊仁的心頭,讓他無法喘息。

“正如冥後所說的,我對你不過是執念,從你納妾的那天開始,我,已經不愛你了,連執念都沒有,你讓我們怎麼回到過去?”清盞看着他難受的樣子,心中十分的暢快,爲自己那些年受的苦,受的罪,報了仇!

“真的,沒有,機會了?”一句話哽咽的斷成幾段。

“潑出去的水,能收回來麼?”清盞反問。

齊仁沉默了,坐在那裡許久不語,而後渾渾噩噩的離開了,從那之後,他便沒臉出現在清盞的面前。

兩個人自此是真真正正的斷了,了無關係。

“你可滿意了?”龍玉坐在窗臺上開口。

立在他身邊的羽希行禮,“謝過殿下。”

“滿意了就回吧。”龍玉一伸手,雅亦自然把人抱起,“門”打開,一行人入“門”。

羽希在“門”關上前回頭看了一眼,默默說了聲。

別了。

別了清盞,別了……過去的我。

“門”關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