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曾銳突然一副老子天下的一樣,路晴都有些沒有反應過來。
但隨即很快反駁道:“你知不知道因爲你們罪州城是個燙手香芋沒人願意接手纔會造成如此局面,如果哪天他們真想要收拾起你們來,你們連逃跑的機會都沒有!”
路晴不能夠理解,爲什麼自己好心好意不遠千里親自前來爲他出謀劃策,而他確實一副驕傲自大的樣子,與之前在路家時完全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於是乎她說話語氣也重了幾分。可不食人間煙火不知人間疾苦的路家大小姐又怎知一位少年郎心頭上那最後的一絲倔強呢。
這罪州城裡的一切曾銳都瞭如指掌,幾年時間裡血色一步步崛起,無論是對血色的兄弟們還是對罪州城的百姓們他都自認爲自己做的沒有半點挑理的地方。憑什麼到現如今,自己憑自己的能力憑兄弟一同流下的汗水流下的鮮血打下來的城市,到頭來好像不過是他人的施捨。
曾銳不喜歡這種語氣,也不想爲此與路晴產生任何矛盾。他雖然大爲光火,但是潛意識中還是格外清醒,這與路家的關係可是自己用性命換來的,若是因爲自己的小性子把路家給得罪了,那之前險可就都白冒了。
於是曾銳壓住了心頭的怒氣,用盡量平緩的語氣說道:“我知道,我們罪州城與南地高層相比什麼也不是,胳膊擰不過大腿,更何況我們罪州城連胳膊也算不上。到罪州城是我們血色的兄弟拼盡全力,賭上自己的性命打下來的城池,要我們拱手送人再去賭一次名堂,我們是做不到了。”
路晴一聲嘆息,果然她知道驕傲如血色這幾位領頭人,做出的決定果然不會是按照利益的角度去出發。
如果是大家族大勢力來分析這個問題,自然會去選擇加入路家,這可是一本萬利的大好事兒,大樹底下好乘涼,自己可以安安心心發展自己的勢力。血色的年輕人缺的並不是天賦而是時間,只要能夠靜下心來刻苦修行,不出十年這南地必有他們的一席之地。用最小的代價,將利益達到最大化纔是一名合格的家主應該去考慮的問題。
可曾銳他們畢竟還是太過年輕了,即便他們很優秀,但因爲年輕所暴露出的問題同樣不可避免。首先,意氣用事是江湖上的大忌,對大局的掌控纔是決定勝負的關鍵,分不清自己幾斤幾兩就憑着心頭僅存的驕傲去行事,這不是勇猛而是莽撞。
她並不知道幾年前曾銳也正是這麼想的,纔會在罪州城的動盪之中殃及池魚。而現在她的說法在曾銳看來,無非是讓自己和兄弟們在跌倒過的地方再跌倒一次罷了,重蹈覆轍的事情他們也不願意再幹。與其將性命交在他人的手上,去當鋒利的槍頭或是刀尖,倒不如自己堂堂正正戰一回,靠手上功夫,馬上殺敵搏他個春秋大業萬戶侯。
“下策,你們佔據罪州靜觀其變。峽州以外的敵人,我們路家儘可能替你們都擋下來。你們真正要面對的就是九家的這三支人馬,只要能夠將他們擋下來,那你們罪州城守下來的機率就會大增。另外,北地那邊......”
路晴非凡女,自然不會因爲剛剛的一點小衝突便改變自己的初衷,她還是設身處地的對血色進行了最後的分析,只是不知道爲什麼說到北地時會突然結束。
“北地如何?”曾銳有些奇怪道。
而路晴卻搖了搖頭道:“如果那邊真的來了,那隻會比南地的動亂更加恐怖。真到了那時候別說是你們罪州城,就連我們路家也不得幸免了,多說無益,言盡於此,曾先生你也早做準備吧!”
也不知路家小姐是剛剛被曾銳的表現所氣到了,還是確實有要事在身。竟然無視了曾銳執意挽留,就連飯也沒在血色吃一頓,便駕着馬車消失在了罪州城的大街上。
離去時還跟曾銳說了一句讓曾銳有些捉摸不透的話:“這段時間來找你的人會很多,搞清楚是敵是友再判斷該說不該說。”
接到了路家的消息之後,血色很快展開了一系列的動作。
首先是自峽州到罪州沿線每百里一崗,一來是爲了防止峽州動亂突如其來大軍壓境,毫無準備。二來,也是便於打探消息提前由自己的人建立信息渠道,防患於未然。
雖然需要動用大量的人力物力,但這錢這人也不能省。免得真到了那一天,接不到第一手的消息彷彿睜眼瞎。在這種亂世當中只有自己的人才最靠得住。
張鵬雖然重傷未愈還不便行動但每天不是在血色的校場便是在城防軍的駐地,對手下弟兄們不斷操練。平時多流汗,戰時少流血的道理誰都懂,所以從上至下無人有怨言。
大戰來臨之前,血色將士衆志成城,對此曾銳看在眼裡也是暗暗點頭,只要兄弟們能夠上下一心就沒有什麼場面無法面對。
這幾日來血色的幾位高層時常聚在一塊商討此事。曾銳發現了一個好現象,自從劉翰林加入了血色之後,這高層會議不再似以往沉悶,有了劉翰林的帶動就連胖子王發言都踊躍多了。
其實以罪州城而言,想要守城其實並不難。多年以前罪州城作爲南北兩地的戰略要地,城高五丈且使用罪州本地的黑土用夯打得緊固,一層一層地打,每層有近一尺厚度。
單單想要將罪州城守下來以罪州城目前守城將士加上數千血色人馬還有臨時徵調的民夫,並非不可能的事情。
可問題就出在現如今的罪州城並非是一座城池,城外還有數萬名鄰城而居的城外城老百姓。
也許商販尚可逃生,可這兩年之間遷移而來至城外城的老百姓卻無路可退。這已經是他們安居樂業的家園了,無論他們當初是爲了逃荒逃難避禍種種原因而來,可如今已是退無可退了。
而城外城目前現有的城防設施能否擋下數千名遊騎尚且是個未知數,更別說上萬人的大軍。
胖子王來的較晚並不清楚爲了城外城血色衆人究竟付出了多少心血。
他根據現有的條件分析,主張放棄城外城,將力量集於一處。目前血色不但稱不上兵多將廣,甚至是守衛相對薄弱。
若是再將現有的兵力分爲兩處,最有可能的結果就是兩地失守。
兵法有云不可在意一城一地得失成敗,有舍有得才能夠張弛有度。
可這一次另外的四名高層卻全都沉默了。劉翰林來了之後第一時間就對罪州最近這幾年的發展進行了調查分析。
城外城於血色這幾位高層心目中位置到底有多重,劉翰林十分清楚,所以在這一刻他並沒有開口。
若是從實際出發,他劉翰林同樣會選擇和胖子王一樣的法子。只有兵合一處纔可能有抵抗之力,臨戰分兵本就是大忌,這樣無形當中會將守衛疆土的難度大大提高。
可正因爲城外城是血色一手打造出來的,付出的代價不可謂不大,付出的心血不可謂不多。他自認爲若是自己一同從血色成長起來,那這城外城他同樣也不願放棄。
“城外城不可放,城在人在,城破人亡。”張鵬一字一句面無表情的將這一段話說了出來。要知道張鵬雖然次次參與會議,但開口發言的情況卻是極爲少見,真到了他開口的時候基本上就算是一錘定音了。
曾銳和易達並沒開口,很顯然在關於城外城是否放棄的問題上,他們的立場於張鵬是一樣的。
曾銳作爲當家人自然很清楚胖子王是從整體的角度去考慮的,放棄城外城將罪州城打造成鐵板一塊顯然要更利於在這一場大戰中存活下來。可要他心甘情願連爭都爭就將城外城放棄,他做不到。
見胖子王觀察了一圈在場之人後又將自己之前準備好的話語吞了下肚,曾銳知道自己該開口了。
“胖子王你有所不知,這城外城算是我們在罪州城最早的落腳點,也可以說是我們血色給自己留下的退路。爲了城外城,林衛林兵兩兄弟監工了不知道多少個日日夜夜,我們將在罪州城賺到的銀錢也全部投入到了城外城的建設當中。這也是爲什麼你當初隨阿龍前來時,見我們迎戰於我們數倍人數山賊馬匪的原因。因爲城外城在我們心目中就是我們最後的家園,不到最後一步我們是不可能會放棄的。”
曾銳緩緩將自己想說的向胖子王闡明瞭之後,所有人再次陷入了沉默。
除了劉翰林之外,另外三人皆是出身於市井,曾銳甚至是從小吃百家飯長大的。他們深知一切都來之不易,更明白底層百姓的疾苦。
能夠到罪州城的多是苦命人,他們都有着或多或少不可對人言的難處。這也是爲什麼罪州人明知大戰將起,而罪州城作爲百戰之地必定不可避免,卻沒有多少人選擇逃離此地的原因。
能夠有更好的選擇,誰不想安居樂業歡度此生,可更多的時候最底層的老百姓壓根就沒得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