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脫掉夜行衣,吳凡換上短袖胡服,怔怔的坐在羊皮毯子上發呆。
而沒心沒肺的飯桶高,依舊吃自己的東西,估計再吃一會兒,他就要睡了。
一切都按照計劃走着,相當的順利,吳凡的心中卻生出不安的情緒。
“哪裡不對呢?”
吳某人低頭喃喃。
吳凡想不出,躺下怔怔的望着帳篷dǐng端,迷迷濛濛的將睡沒睡。
“噠噠……噠噠……。”
腳步輕巧。
“噼裡啪啦!”
高寵的手指纏繞電光。
吳凡起身對高寵擺擺手,示意他不要亂動。
“侯爺?”
輕輕呼喚自外頭響起。
【太監?】
吳凡辨認出聲音。
轉動眼珠兒,吳凡信步走出去。
帳外樹下的陰影中,團縮一個黑衣人,不仔細看,難以發現。
吳凡左右瞧瞧,巡邏的侍衛不曾在,對着那人擺擺手。
那人墊着腳尖兒,好似輕巧的貓兒,速度極快的竄到吳凡身前,入得營帳。
那人抱拳拱手,道:“奉干爺爺的命令,給侯爺送信一封。”
【幹爺爺?】
【羅公公嗎?】
吳凡瞭然。
接過信箋,吳凡不曾打開看,先塞給對方不少銀票,道:“辛苦了!”
那人並不拒絕,告罪一聲。反身離去。
吳凡拆信觀看,先確認是羅元的筆跡、又確認羅元留下的暗號。隨之仔細的讀一遍信中內容。
信。
很簡短。
一句話的事兒。
吳凡的手卻是抖了又抖。
陛下命人抓捕胡車兒,業已送往滎陽。一日即到!
【胡車兒!胡車兒!胡車兒!】
吳凡默默的唸了三遍胡車兒,眉頭皺得老高,雙眸緊緊閉在一起。
“叮咚!系統更新完畢!”
“叮咚!恭喜宿主領悟奸惡真諦之興妖作怪,隋天子死而地分?虧你想得出來!獎勵奸惡diǎn數三萬diǎn,請繼續努力!”
“叮咚!恭喜宿主領悟奸惡真諦之嫁禍於人,把人賣了替你數錢,做的不錯!獎勵奸惡diǎn數三萬diǎn,請繼續努力!”
“叮咚!恭喜宿主領悟奸惡真諦之造謠惑衆,懂得造勢了?獎勵奸惡diǎn數一萬diǎn。請繼續努力!”
“……”
“……”
“叮咚!使命‘弒君小能手’……完成度:百分之十。請繼續努力!”
“叮咚!使命‘淫/穢/後/宮’……完成度:百分之十。請繼續努力!”
“叮咚!宿主目前共存有奸惡diǎn數二百一十萬diǎn,及普通抽獎二十二次,請繼續努力!”
許久不曾進入系統,鋪天蓋地一樣的通報,險些震得吳凡頭暈目眩。
系統聒噪完畢。
吳凡立刻問道:“你當初對我說過,胡車兒不能把自己的來歷說出來,對不對?”
“叮咚!對!”
胡車兒是吳凡召喚出的所有人中,最特殊的存在。所謂的特殊,不是他力氣大、不是他腦袋傻、不是他跑得快……是他不曾被抹除記憶。還記得自己在彼時空那個東漢末年的一切!且是吳凡唯一沒有綁定忠誠的人!
簡而言之——胡車兒是個變數!
吳凡揉揉眉心,說道:“那他能不能說有關張遼、關羽、黃忠的事兒?”
系統半晌纔回答:“叮咚!能!”
吳凡深吸口氣,道:“你能不能把他直接回收?”
“叮咚!不能!”
吳凡舔舔嘴脣兒,分外的憤怒。
吳某人剋制住了自己的情緒。努力的去思考一切。
先前吳凡就因忌憚胡車兒,派出張蠔去幹掉他。
吳凡去瓦崗寨,特意問胡車兒的去處。翟讓給出的回答是胡車兒和張蠔前往徐州銷贓。
吳凡那時候覺得,張蠔不會失手。放過這次機會。
眼下看來,張蠔那裡出了變故。不曾成功。
但。
吳凡最關注的還是——楊天子爲什麼要抓胡車兒!他又是怎麼知道胡車兒!
退出系統。
吳凡思忖整整一個夜晚……無果。
“噹噹噹!!!”
“咚咚咚!!!”
鑼鼓喧天,叫醒衆人。
簡單的吃過早飯,大軍繼續上路。
吳凡心事重重,他現在不曉得胡車兒給他帶來的是什麼。
未知的東西,往往非常可怕。
思慮再三,吳凡決定——在危機來臨之前,摧毀它!
目光陰冷的瞟一眼蜀王的車駕,吳凡驅馬走過去。
“冠軍侯吳守正,求見蜀王殿下!”
吳凡於馬上行禮,聲音不大不小,恰好能傳到蜀王耳中。
楊雄的車攆裡,坐着吳用與王越。
聞言。
楊雄和王越具看向吳用。
吳用不吱聲,慢條斯理的喝茶,好像與他無關似的。
王越微不可查的對楊雄diǎndiǎn頭,示意楊雄無需躲閃。
楊雄撩開車簾,從馬車探出頭,面帶笑意道:“爾等無需阻攔,請冠軍侯過來!”
吳凡策馬走向楊雄,跟馬車並行,目光順着車窗,向馬車內查看。
楊雄歪着腦袋,笑問道:“冠軍侯所來爲何?”
吳凡慢吞吞的說道:“家門不幸,跑出來個敗類!希望蜀王殿下能夠歸還!”
楊雄變了顏色,口舌犀利的哼道:“哦?按照冠軍侯的意思……我這裡藏污納垢唄?”
吳某人面色漆黑,再次施禮,道:“不敢!只是那廝心性不端。我怕……”
楊雄打斷吳凡的話,笑道:“我聽明白了!冠軍侯身邊跑了人。然後來我這裡要人,是吧?”
吳凡脫口而出:“殿下剛剛承認了。現在怎麼又問?”
楊雄撇撇嘴,道:“承認什麼?要不——冠軍侯搜搜?”
楊雄明顯依仗身份。
吳某人沉吟很久,真的伸手欲查探。
楊雄瞬間變臉,喝道:“吳守正!爾敢冒犯與我?給我速速退下!”
吳凡的手僵在半途,隱隱的,身上散發出殺氣。
楊雄終究是蜀王,吳凡“不甘”的退下。
回到馬車內,楊雄長舒口氣,吳某人一閃而逝的殺機。叫他心驚不已。
吳學究同樣長喘口大氣,給楊雄拜禮,道:“多謝殿下維護!”
楊雄擺擺手,目光交接王越,具看出對方的意思。
吳用,可信!
吳凡表現出的那種急切、甚至動了殺意的急切,進一步證明吳用的價值。
吳凡的目的一樣是如此,他通過對吳學究的窮追不捨,意圖達到滅口的目的。從而對楊雄施加壓力,督促他儘快起事,免得錯過最佳時機。
天氣好比娃娃的臉,說變就變。
清晨尚且萬里無雲的天。隨着狂風乍作,陰雲四合,及至午時左右。降下大雨。
行程不得已暫緩。
吳凡受當陽長公主相邀,前去做客。
當陽長公主是掩護。真正要見吳凡的是漢王楊武。
藉口沐浴,當陽長公主離開。
漢王楊武給吳凡倒上一碗驅寒的薑湯。面色嚴肅的說道:“事情有diǎn兒不大對勁兒。”
吳凡diǎndiǎn頭,道:“我覺得也是。”
二人沉默。
都有感事情不對,偏偏都沒有個頭緒。
琢磨來琢磨去,楊武噓嘆一聲,問道:“蜀王那裡怎麼樣了?”
吳凡回答:“差不多,他忍不住。”
吳凡本意是想直接讓楊武起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幹掉楚王、蜀王,以及太子楊勇。在計劃當中,吳凡去詢問過郭嘉與范增,這兩位把吳凡的計劃稍微的改動一下,拿吳凡的身份、吳凡知道的秘密做文章,引動蜀王去做出頭鳥兒……比吳凡簡單粗暴的套路,高出一籌不止。
楊武仰頭,道:“蜀王會怎麼做?”
吳凡思考一下,說道:“蜀王最大的優勢在於,他現在是羽林衛校尉。他率領的羽林衛,目前正是隨駕的那一營。”
楊武贊同。
吳凡反過來問楊武,道:“楚王有何動靜兒?”
楊武撓撓腦門兒,道:“沒有動靜兒!一絲一毫也沒有!”
楊武補充道:“正因爲他沒有動靜兒,我才覺得事情不對勁兒!”
吳凡不吱聲,目光望向外頭的瓢潑雨水,非常出神。
【沒有絲毫預兆,暴風雨來臨了。】
吳凡心中所想,亦爲楚王心中所想。
楊珏呆愣愣的模樣,面容上不似平常的玩世不恭,顯得一片平靜。
“過來!給我梳梳頭!”
楊珏喉嚨略微嘶啞,話語破音。
蕭氏不敢怠慢,拿出自己的梳子叼在口中,小心的去掉楊珏頭上的紫金冠,解開發髻,輕輕的去梳。
楊珏伸出手掌,放在身前,目光迷濛:“你知道我爲什麼要參加爭儲嗎?”
蕭氏一愣,手中一頓,馬上笑道:“殿下胸懷大志。”
蕭氏的回答很簡短、很聰明、很油滑,短短六個字,卻能夠區分出數個意思。
楊珏搖搖頭,嘖嘖的說道:“真的不是!”
楊珏接着自言自語似的呢喃道:“我曾對人說,我心憂天下。我曾對人說,我不願渾噩的活。我曾對人說……我說了很多、很多。實際上啊!全都是謊言!我是個騙子、大騙子!我騙了所有人!”
蕭氏不敢接話。
楊珏扭過頭,半側臉去斜睨蕭氏,嘴角上翹,多出一許詭異的笑容:“我告訴你,我爭儲,是爲了討債!”
蕭氏愕然。
楊珏篤定的說道:“沒錯!就是爲了討債!”
“哈哈哈!!!”
楊珏大笑。
楊珏笑的並不開懷,蕭氏能夠聽到其中的苦澀。
“噠噠……噠噠……。”
腳步聲由遠及近。
一個佝僂的背影,從帳外走進。
楊珏揮手,示意蕭氏離開。
蕭氏乖巧的拿上油紙傘,去了另外的營帳。
來的人是餘老,蕭氏心中比楊珏更看不透、更可怕的人。
餘老開門見山的說道:“我試探過,行不通。”
楊珏咋舌,道:“授業之恩啊!他不屑一顧?果然是異族蠻子……”
餘老搖頭道:“宇文氏部落二十餘萬人,皆遷到中原,他揹負二十餘萬條性命,有情可原。”
楊珏笑笑,道:“罷罷罷!無妨的事兒!有他只是把握更大一diǎn而已。”
餘老摸摸自己臉上的鐵面,道:“十一年都等過來了,殿下爲什麼如此急切?”
楊珏不說話,齜牙樂着……樂的像傻比。
餘老明白自己問不出什麼東西來,把話題岔開道:“漢王那邊動作頻頻,挑唆蜀王做探路石。”
楊珏不以爲意的說道:“我知道!不是正好嗎?我正愁着怎麼製造出合適的機會呢!”
餘老沉吟,慢吞吞的說道:“有些人,不可信。”
楊珏端起茶水,呷上一口後,道:“我有他們的把柄。”
餘老目光嚴厲,道:“當年業兒也是那麼想的!”
楊珏吸口氣,語調變得生冷,道:“我不是他!”
餘老站了很久,蓑衣留下的水珠兒,陰溼地面一圈兒。
餘老走掉。
楊珏目光中流露哀傷:“我要替你……拿回本屬於你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