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魘幽白,兩花並蒂而生,其中一朵花瓣散落,便會放出能致人迷幻的霧氣,唯有另一朵花上相應枯萎的花瓣,纔是唯一的解藥。
剛纔的緊急關頭,陳默一邊說話吸引三角眼的注意,一邊暗自摸到懷中的夢魘幽白揪掉了一片花瓣,再用幾不可見的細微動作把對應的那片枯萎花瓣送進了嘴裡。
一句“非得殺我嗎”看似陳默在求饒,實際上卻是在給三角眼最後一次機會。他明白自己重傷,趁三角眼被迷住的時間逃走也走不了多遠,若是非得你死我活,那麼留給陳默的選擇也就只有一個。
這三角眼修爲不低,單單是喘息這一會兒的功夫,他的眼神就有些清明,像是已從幻境中逐漸清醒,只是夢魘幽白的效用還在,令他四肢發軟,經脈靈力停滯,根本不能動彈。
陳默不敢再耽擱,強忍傷勢從地上撿起三角眼的短刀,踉踉蹌蹌走上前,用刀尖在三角眼胸口處慢慢遊移,似是在尋找心臟的位置。
夜風習習,如水的月光下,陳默的動作實在緩慢,但鋒利刀尖劃於貼身衣物上,卻也更加令人心驚肉跳。
夢魘幽白的藥性不是那麼輕鬆解開的,饒是以三角眼練氣第三層的修爲,在這麼短時間內也恢復不過來,他只能死死盯着陳默的動作,竭力開口,斷斷續續道:“你敢殺...我?我的兄弟...不會...放過你!”
他早已算到,像陳默這樣從小養在大門派的傢伙,嬌氣軟弱,根本沒有說殺人就殺人的狠勁兒,只要出言威脅,嚇唬住他,勢必能夠拖延時間。
與此同時,三角眼也拼命調動體內停滯的靈力,想要將那毒氣排除出體外,只要能成功拖延半柱香的功夫,他便能成功。
到時候,三角眼發誓要用短刀一點一點割下這可惡小子的全身皮肉。
陳默擡頭看了看三角眼的臉,那輕描淡寫的神情一點也不像是年僅十五的少年。他的臉龐映照在月光下,透着一股平靜。
心軟?陳默早已不再天真,他的臉沒有因傷痛而扭曲,也沒有半點動容,只透着一股平靜。他就這麼緩慢而吃力地移動着刀尖,專注而認真,彷彿一切的一切對他來說,都是司空見慣似的。
陳默雖不願殺人,可這不代表他不敢殺人!
沒能硬氣多久,三角眼便心慌了,他終於發現這之前一直看不起的小子,如今竟透着一股危險無比的感覺,他是真的想要動手!
意識到這一點,比誰都惜命的三角眼幾乎一瞬間就服了軟,急忙又斷斷續續道:“我,可以,發誓,只要你……”
他口中“放過我”三個字尚未吐出,短刀便刺入了他的胸膛,陳默沒有絲毫猶豫。
刀尖鋒利,直入三寸,卻被骨骼卡住,不足以令三角眼立即斃命。
陳默鬆開手,搖搖晃晃地站起來,突然擡腳猛踹向刀柄。
“噗!”
像是被鐵錘敲擊的釘子,短刀徑直洞穿了三角眼的心臟,只餘刀柄在外,鮮血順着刀柄緩緩流出,三角眼臉上的神情也漸漸凝固,那是一種臨死也不可置信的神情。
“殺人原來不過如此...”
陳默雙眼有些茫然,一句感嘆沒說完,眼前便漸漸模糊起來。
緊繃的神經一下子放鬆,讓身受重傷的他感覺渾身的力氣都在飛快溜走,最終緩緩倒在了三角眼的屍體上,昏睡了過去。
夜色開始瀰漫,山野裡光芒細碎如霧。
一陣幽冷夜風吹動,頓將那這光霧吹散。被這冷風一吹,陳默頓時一個哆嗦,人也甦醒過來。
若是凡人,渾身上下受了陳默這樣的刀傷,恐怕早就在睡夢中失血過多而死,但許是陳默達到了練氣一層的原因,而這些刀傷又被他刻意避開了要害,所以此時除了流血過多體虛無力之外,竟無其他大礙,神智仍舊清醒。
查看了一下左臂和大腿的傷口,陳默驚訝的發現這些傷口在體內靈力的滋潤下,似乎都停止了流血,快要開始結痂了。
陳默壓住劇痛,撕下身上青衫,用小刀劃成一條一條的,將渾身傷口包紮好。
拾起自己的布袋,準備離去,只是余光中,他看到三角眼身上還有一個藍色布袋.
心中一動,也取了下來,又在三角眼身上一陣摸索,找到一本圖冊與一些雜七雜八的東西,都揣在懷中後轉身離去。
但走了幾步,陳默又返了回來,將三角拖到一旁的灌木叢中,用茅草蓋上後,這才離去。
一路上,陳默走得十分艱難,疼痛倒不算什麼,只是由於渾身沒力氣,走起山路來實在有點力不從心。
所幸一路再無驚險,陳默順利地在天明之前回到了山門,避開其他弟子,回了竹屋,重傷的他沒有立即上牀歇息,而是直接抓出一把靈谷,煮了一碗靈谷粥。
還未等靈谷完全煮熟,他也不顧滾燙的水,徑自吃了一碗。
靈谷不是凡物,單單一碗靈谷粥下肚,陳默便感覺到身體漸漸暖了起來,體內靈氣也多出一縷,順着經脈聚集在傷口處,傳來絲絲麻癢的感覺,令人身心通泰,妙不可言。
吃了靈谷粥,陳默遂躺在了牀上,盯着竹屋橫樑,頭腦也終於清明瞭些,將之前發生的一幕幕在腦海回想。
不想不要緊,一想起來心中便一陣後怕,背後也不禁滲出涔涔冷汗。
進入仙門以來,陳默小心行事,從來未與人結怨,可如今卻也落得差點身死的下場。說到底,還是修爲太弱,在修爲高出自己的修者面前,確實是任人揉捏。
與人爲善?早在亂軍肆掠的凡間時,陳默便已發現這麼做並不能保全自己。如今到了修煉界,他也覺得這世道與前者相比,其實並沒有好上一星半點,相反還更加危險。
他終於明白,在修煉界裡,無論自己多麼小心,只要弱小,那麼總會有人盯上。
這一次能夠反過來將三角眼殺死,陳默認爲實屬僥倖。仙路兇險,這一次僥倖活下來了,那麼下一次,下下一次呢?
陳默暗自發誓,以後必定要加倍小心,一是決不能再輕易展露財物,二是要儘快求得自保之力,至少在修煉界自己還能通過努力修煉換來平安。
這樣想着,不知不覺間,陳默便睡了過去。等到再次醒來時,竟已經是傍晚了。
他從牀上爬起,摸了摸身體,立即大吃一驚。
昨晚胡亂扎的繃帶被換成新的,裡面塗滿了不知名黑色藥膏,透着一股清香。身上破破爛爛的衣衫,也換了一身嶄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