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羣雪獸委實出現的太過突兀,場間誰也沒有還過神來。
在這第四道雪線之後,雪獸的數量本來就已經沒有這麼多了,便是平時,方原也要駕御着法舟,在這茫茫冰天雪地裡走上一天半日的,才能遇着一次,誰會想到忽然有這麼多的雪獸居然同時出現,更關鍵是,他還是在與這三條雪蟒拼殺的精疲力竭之際,遇着了此危,自然就更爲兇險。
“嗡”“嗡”
那一羣毒蜂,看起來最爲不眨眼,卻是來的極快,尖尖蜂尾,映出了一抹詭異的紅色,狠狠的向着方原身上叮了過來,而在這時候,方原半個身子,還被雪蟒卷着,竟已逃脫不及。
這種毒蜂,一看就極爲厲害,方原這一刻頭髮都有些發麻了起來!
畢竟……不厲害的毒蜂,怎麼可能生在冰天雪地裡?
“唰!”
急切之間,方原已不及解開神通封印,強烈的生死危機之間,他心臟猛得跳動了一下,本已力竭的劍意陡然出現,傾間刻繞身一週,將那數十隻到了面前來的雪蜂化作了齏粉,而後整個人急急從雪蟒裹卷之中抽身出來,飛退了十餘丈距離,而後一劍橫胸,攔於身前。
到了這時候,他忽然間微微一怔:“我剛纔的劍意是不是微微提升了一絲?”
不過在這時候,也只是閃過了這麼一念。
只見得那一條和自己較了半天勁的雪蟒,已被剩餘的雪蜂叮上,身軀之上,立時泛出了一層黑氣,而後蛇皮飛快剝落,那毒性之烈,當真難以想象叮住了自己會是怎樣!
也就在此時,頭頂之上,狂風襲捲,卻是那一隻雪鷹也已從天而降!
方原心裡這一驚非小,立時便要召喚蛤蟆將自己吞下,但心裡卻是微一猶豫,只見得那一羣雪狼已然包圍上了法舟,而大地之下,也是一陣地皮翻裂,足有數百隻白貓大小的老鼠鑽了出來,猶如一個個滾動的雪球,呼喇喇散落四方,露出尖尖鐵牙,兇殘莫名……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方原臉色也沉了下來,心懷一念,便要摧開自身封印。
不過也就在此時,那法舟之上,驚惶失措的三位魔頭與金寒雪,也被這突如其來的異變給嚇了一跳,三位魔頭調頭就跑法舟裡面跑,但金寒雪卻是急急跳下了法舟,似要前來相助方原,只不過她剛剛躍下了法舟,身邊便是腥風撲面,卻是三頭雪狼急衝了過來。
依着她的修爲,本身直接暴露在了這第四道雪線之後的風雪之中,便已有些難以承受,再加上這三頭堪比兇獸低階修爲的雪狼撲來,更是毫無還手之力,眼看命喪狼吻之下。
幸虧的,她懷裡還抱着那隻白貓。
察覺到了周圍異象,那隻白貓兩隻耳朵也豎了起來。
它似乎心情有些不悅,冷冷的擡頭看向了虛空之中,那裡有一種人類無法察覺,但對它們來說卻清晰無比的氣機,而那一道氣機,對它而言,更是一種難以接受的存在……
“喵……”
它從金寒雪懷裡探出了腦袋,低低的叫了一聲。
這一聲叫喚,聲音極小,隱在了風雪之中,更是幾乎聽而不見。
可也就隨着這一聲叫喚響起,忽然間周圍的雪獸,都同時愣了一下,有種大夢初醒也似的意思,然後一個個驚愕的看了一眼彼此,忽然間眼中同時升起了一種又忌憚又恐懼的感覺,口中嘶吼連聲,極盡兇惡,但腳下卻都在緩緩的後退,半晌之後,更是直接抽身急逃。
“嘩啦啦……”
頭頂之上的雪鷹,振翅遠走。
滿地亂跑的老鼠,又重新鑽回了地縫之中。
圍住了法舟的雪狼,更是呆呆看向了那隻白貓,然後夾緊了尾巴就逃。
那一羣雪蜂,則更是裹在了狂風之中,很快消失不見了……
……
……
來的快,去的也快!
周圍霎那間只剩了一片白茫茫大地,與死狀悽慘的三條雪蟒。
“出了什麼事?”
直到周圍安靜了下來,那三個魔頭才緩緩的從法舟裡面探出了腦袋來,一個個眼神驚詫的看着周圍,若不是那條明顯死於蜂毒之下的雪蟒,他們還以爲剛纔那都是幻覺……
“這些雪獸,怎麼會同時出現,圍攻我等?”
方原也深吁了口氣,來到金寒雪身前,擡手扶住她,目光卻看向了她懷裡。
“喵……”
那隻白貓輕輕的叫了一聲,神情似乎有些不屑。
“這些雪獸,好像是被人驅來的啊……”
法舟之上的百知叟,這時候被嚇的一臉老黑臉都泛白了,顫聲道:“咱們行蹤如此隱秘,怎麼還是被人發現了,難道……難道是洗劍池的人終於發現了我們,追上來了?”
方原搖了搖頭,道:“洗劍池只會用劍殺人,不會用這等手段!”
說着話時,他仍是看向了白貓。
白貓卻只是懶洋洋的晃了晃腦袋,長長的尾巴輕輕一擡,指向了一個方向。
“我知道了!”
方原臉色陰沉了下來,轉頭向那三個魔頭低喝道:“你們跟我來!”
那三個魔頭期期艾艾,委實不敢拒絕,還是跳下了法舟來。
然後方原便長吁了口氣,殺氣騰騰,跳入了半空之中,循着白貓指的方向衝來。
……
……
也就在數息之前,三百里之外的雪谷之中,那婉兒小姐說動了兇猿,幫她報仇,見得周圍衆修士都一副擔憂而又沉重的模樣,便冷笑道:“我都已經說了做事會小心,你們還怕什麼,呵呵,若是換了別的地方,便是猿祖宗也不好對付他,但在這雪原上,他卻死定了!”
在她說話之時,那頭黑猿,已然直立起來,重重捶了自己胸口幾下,沉聲低吼。
那吼聲裡,充滿了威嚴之意,就連周圍風雪,都混亂了許多。
而在它這吼聲之後,這山谷周圍,便忽然間響起了悉悉碎碎的聲音,居然有許多蟄伏的雪蟲,都在這時候從隱藏極深的地底鑽了出來,似乎有些迷茫一般的原地打着轉轉。
“這是……”
那一衆修士見了,臉色大驚,驚疑不定的擡頭看來。
婉兒小姐低聲笑道:“你們以爲老太公讓我和猿祖宗趕到這雪原上來是做什麼的,有猿祖宗在,這雪原之上的所有兇獸,倒有大半不會對我們造成威脅,甚至會在關鍵時候成爲我們的助力,對付那個六道魁首,我們根本不必露面,只需要這些雪獸就已經足夠了……”
“這是……獸王之威嗎?”
那幾個修士也說不好是驚是喜,望着那黑毛兇猿的眼神,卻是敬畏了幾分。
婉兒小姐點了點頭,有些得意的道:“但凡神獸,皆是獸王,一念既出,便可懾伏所有的兇獸與妖獸,驅使它們做任何事,不過猿祖宗如今蛻變爲神獸不久,獸王之威尚未完全養成,如今每三天裡,也只能摧動這麼一回而已,不過,哪怕只有一回,也足夠了……”
也就在她這般得意的解釋着,轉過了頭去,要看鏡子裡方原被雪獸分屍的慘狀時,卻忽然間發現有些不對,那一頭黑猿,雙腿直立,冷冷看着遠方,分明便是在凝神摧動獸王之威,但這隻持續了不到盞茶功夫,便忽然間哆嗦了一下,似乎看到了什麼恐懼的東西……
也是在這麼一瞬間,這雪谷裡面,那些狀若迷茫的雪蟲,忽然紛紛鑽入了地底。
“猿祖宗,出了什麼事?”
婉兒小姐也是心裡一驚,急忙問道。
那頭黑猿有些驚恐的看向了北方,大腦袋搖了搖,噔噔噔後退了幾步。
就連它渾身那鋼針一般的黑毛,都在這時候平伏了下來。
與此同時,婉兒小姐目光急急掃過了那一面銅鏡,然後就看到銅境之上,忽然間出了方原殺氣騰騰,向着虛空急掠的影子,而且這個影子,只是一閃而過,似乎是剛纔他收斂了神識,沒有發現被這銅鏡捕捉了身影,但如今神識展開,便立時將自己身形隱去了。
便只是剛纔那一眼裡,便分明可以看得出來,他是直朝着這方雪谷而來了。
她驚的臉上脂粉都掉了:“他怎麼可能活下來……他怎麼可能發現我們的藏身地?”
旁邊的黑猿,低低吼了一聲,也可以看得出,它滿面驚恐。
“猿祖宗,你……你能搏殺這個人嗎?”
婉兒小姐又想到了一件事,急向黑猿問道。
那黑猿想起了方原,本來想點頭,但又立時想起了那一抹讓它打從心底感覺詫異,甚至是不明白的兇威,臉色卻又忽然的變了,滿面驚恐的搖了搖頭,一副焦躁不安的樣子。
“婉兒小姐,出了什麼事?”
周圍那幾位修士心生驚懼,急忙向着女子問道。
那婉兒小姐低頭思慮了半晌……實際上只有一息功夫,只是看她的表情,好像是經過了很複雜與糾結的思考,再擡起了頭來時,她滿臉都掛着歉疚之意,甚至眼眶裡還涌出了些許水霧,眼睛紅了,顫聲開口,向那穩重修行者道:“喬叔叔,是我不對,我……該聽你的!”
那穩重修行者呆了:“倒底咋了……”
婉兒小姐擦了一把眼睛,咬牙道:“但你們放心,我一定會請叔公幫你們報仇的!”
周圍幾位修行者有傻眼了,心裡忽然生出了一絲驚恐。
而在這時候,那婉兒小姐已經飛身跳到了黑猿的背上,又轉頭看了這些修行者一眼,低低的嘆了一聲,黑猿便迫不及待的低吼一聲,捶地而起,一躍數十丈,消失在了風雪之後。
雪谷之中,只留下了一羣修行者面面相覷。
過了良久,纔有一人長吁了口氣,帶着些無奈又憤怒的情緒,低罵道:“混賬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