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原道友,你可還有什麼要解釋的麼?”
場間氣氛已然壓抑到了極點,隨着王紂的出現,大殿之內,衆修臉上都多了些窺得真相的冷笑,一個個看着方原的眼神,又是譏嘲,又是森然,甚至還有些鄙夷之色,只有秦亂吾,這時候仍是端坐不動,臉上也沒有什麼特別的表情,只是靜靜的看着方原,靜靜的問了一句。
“有什麼好解釋的?”
方原沉默了許久,才淡淡開口。
剛纔一瞬間,他也有些懷疑自己當時的判斷,可是緩了緩神,便打消了這個念頭。
畢竟當時自己心裡那種不安是真的,發現龍跡殘陣的變化也是真的,尤其是,候鬼兒的反應也是真的,這種種徵兆,便足以支撐自己做下當時的決定,雖然現在他也有些不解,王紂爲何沒有在那片區域發現什麼,安然歸來,甚至還獨自完成了測量,但卻不會後悔。
再來一次,他還是會做出那樣的決斷。
如此一來,便不會再有什麼內心的動搖,擡起了頭來,望着秦亂吾,然後目光又掃過了大殿之內的其他人,沉聲道:“我當時做下決定是有原因的,原因也已經跟你們說過,這便已經夠了,若有什麼事,離開了龍跡之後,我自擔起便好,這時候,自然該以任務爲重!”
秦亂吾聽了這話,眼神微凝,點了點頭。
但還不待秦亂吾說話,旁邊的王紂已然額頭之上,青筋畢露,森然喝道:“事到如今,你居然還敢狡辯,當時只有你和這個癟三說有什麼兇險,別人又有誰看出來了?班飛鳶乃是小輩陣道第一人,陣道造詣,遠超我等,你且問問他,當時可曾看出什麼異兆來了?”
衆修的目光都看向了班飛鳶,目露詢問之色。
班飛鳶嘆了口氣,向方原投來了一個歉意的眼神,然後道:“我對方原道友的陣術造詣,還是十分佩服的,但有一說一,當時他提出周圍殘陣有變,前方可能會有兇險時,我便已盡一身所學,推衍過周圍的靈脈,但是我敢保證,當時我沒有發現任何不妥的地方……”
周圍衆修聽了,臉色更是變得豐富了起來。
有些之前便與方原有舊怨的世家子,這時候甚至露出了些欣喜之色。
而王紂聽班飛鳶說完了,臉上的怒意便更盛,大步向方原走來,森然大喝:“姓方的,王某入了龍跡,便只想不負所托,將此任務完成,浴血奮戰,不曾讓你傷了一根寒毛,誰曾想會遇到你這等險惡之人,今日若不將你斬殺,我王紂一世,還有何顏做人?”
轟隆隆……
他說着話時,一身法力已然提起,便要狠狠向着方原打來。
方原忽然凝神看了他一眼,臉色微變。
洛飛靈在這時候提起了紅色短刀,立身於方原之前,臉上全沒了之前的嘻皮笑臉之色,取而代之的,則是一片凝重,整個人氣質也已大變,高高在上,一臉冷漠,低喝道:“當時方原師兄的決定,是我讓他做的,你們若有膽量動手,儘可以朝着我出手試試!”
聽得這話,場間衆修,臉色便皆是一變。
誰都看了出來,洛飛靈是在替方原攬過,但偏偏面對着洛飛靈,卻不好說些什麼。
畢竟洛飛靈是聖地之女,身份在這裡,誰又敢對她不敬?
她就算是蠻不講理,那也確實有蠻不講理的底氣!
“洛師妹,你……”
方原見到了她這等模樣,也微微動容,輕輕喚了一句。
洛飛靈暗暗傳音道:“方原師兄你不要說話,這個鍋我來背總比你背的好……”
方原微微凝神,便不好再說什麼。
“飛靈退下!”
見得洛飛靈出現,以如此霸道的態度要將方原的過失攬到自己身上,大殿之內的諸修,都一時有些爲難,卻又不知拿她如何是好,但也在這時候,第一隊隊首秦亂吾卻冷着一張臉,擡頭看了起來,低聲喝道:“這是你任性胡鬧的時候嗎?你難道不知道這次任務有多重要?”
“我就不退下!”
洛飛靈雙手叉住了腰,與秦亂吾針鋒相對,叫道:“你是一隊隊首,就這麼不講理的嗎?我和方原師兄,當時都是察覺到裡面形勢不對,才決定臨時改道,可是王家道子不聽我們的怎麼辦,難道帶大家去死不成?再者,我們只是要保證大家的安危,纔去奪權,否則若真想殺王家道子,你以爲憑我們二人之力,還真能被他活着逃掉不成?”
越說越氣,氣憤的跺了跺腳,道:“還有啊,現在他進了那片區域一趟,便說明那區域裡真沒有兇險啦?也許是看到我們大隊人馬沒過去,在那裡埋伏的生靈便不想打草驚蛇,離開了呢?”
說到了最後,衆修都聽出了她已經有些胡攪蠻纏的意思。
但大殿之內,氣氛還是有些壓抑了起來,畢竟是南海聖女,胡攪蠻纏也不能忽視啊……
一隊隊首秦亂吾沉默了很久,只是看着洛飛靈。
而洛飛靈也氣呼呼的看着他,擺明了態度,一步也不肯讓。
過了許久,秦亂吾低低的嘆了一聲,道:“諸位同道,這件事是非黑白,並不難辨,不過方原道友有一句話說的還是對的,這一次入龍跡,畢竟是以任務爲重,無論他所說的那個理由是真是假,都由不得我們來處置他,依我看,還是先將任務做罷,離開了龍跡再說!”
“到了外面,自該將方原道友做的事告訴諸位長輩,由他們決斷!”
於此次進入龍跡的衆人之中,秦亂吾自然是最有威信的,能成爲一隊隊首,本來便足以證明他的威信,這時候聽得他說了這話,場間衆人,臉色倒是微微一變,一時無人反對。
就連洛飛靈,這時候也轉頭看了方原一眼,面露詢問之色。
不知道這個結果,是不是方原想要的。
但方原卻只是皺着眉頭,似乎在想些什麼。
王紂在這時候,眉頭緊皺,滿面恨意,忽然上前了一步,喝道:“此子野心勃勃,要奪我隊首之位以代之,甚至不惜滿口胡說,又何時將任務放在眼裡了?秦道兄說的或許有理,既入龍跡,便當以任務爲重,可你確定此子是真心爲了完成任務才進來的麼?”
“嗯?”
殿內衆修聽了此言,皆是微微一怔,不知他想要說什麼。
就連秦亂吾也是眉頭一皺,向他看了過來。
王紂臉上露出了一抹森然之意,低喝道:“南海紅天會之前,世間便傳言說他與雪原邪劍修有勾結,非我正道一脈,甚至連他究竟是如何結成至尊元嬰的也無人知曉,此前的南海紅天會,便因爲他的身份可疑,不想讓他入內,只是諸位聖地之主說情,纔給了他這個機會,可誰能想到,他剛入龍跡,便險些壞了大事,難道你們這時候,還覺得他的身份清白可信?”
“譁……”
衆修皆是一驚,響起了一片低議之聲。
之前他們還只是懷疑,方原是抱有某種私心,才做出了這等事,但聽王紂的意思,居然是對方原的身份都起了懷疑,認爲他是別有用心,有意來攪亂這一次的任務的?
秦亂吾皺起了眉頭來,低聲道:“王道兄還請慎言,此話不該亂講!”
王紂冷聲一笑,道:“我現在亦沒有什麼證據,但這一次任務畢竟太過重要,若出了意外,又有何人擔當得起?我可以忍耐一時,暫時不要他償命,但爲了穩妥起見,起碼也要將他以分仙釘釘住八竅,好生看管起來,以免他再對任務造成什麼影響纔是吧?”
大殿之中,衆修表情又是一變。
那分仙釘可是專門針對他們這等元嬰大修的仙器,可以釘住元嬰,讓其施展不得變化,不過,越是這等高階的修士,愈是難以被束縛,可是能夠束縛他們的法寶,便越是歹毒,這等分神釘便是如此,一旦釘上,就算及時解封,那元嬰也必定受損,從此無望晉升。
難道是這王紂心底恨極了方原,有意要報復他?
洛飛靈這時候臉色已然變了,將手裡的紅色匕首死死握住,宋龍燭等人則都是倒吸了一口中涼氣,可偏偏在這個場合,他們也說不上什麼話,更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話。
而秦亂吾身邊,一個一直沉默的紅衣女子,這時候也是臉色大變,有些擔憂的看了過來。
秦亂吾微一沉吟,緩緩搖頭,道:“我還是覺得此事……”
“我覺得王紂道兄說的有理!”
還不等秦亂吾說完,人羣裡忽然響起了一聲冷笑。
衆修皆轉頭看去,卻見說話之人,身穿白袍,手裡把玩着一根竹笛,正是陸家道子陸少伯,他冷冷的瞥了方原一眼,道:“我們此前便曾經懷疑這位方原道友與邪道中人有勾結,不然他年紀輕輕,所修劍道,又非洗劍池一脈,至尊元嬰,又是如何修出來的?”
“當時他剛剛踏入南海之時,我們便想將他拿下,好生問個清楚,只是被人所阻,而如今,已經入了龍跡,且他險些壞了這次的任務,若不趕緊制住他,又有誰能心安做事?”
說罷了,輕輕一笑,看向了周圍,道:“袁師妹,孟世兄,你們二人意見如何?”
聽了他的話,不遠處一位身邊偎依着一頭白鶴的女子,和身邊臥着一頭梅花鹿的男子,都對視了一眼,平靜的點了點頭,大殿之內,氣氛頓時變得不一樣了,很快便有人接過了話口,沉聲道:“王家道子與陸家道子說的有道理,他既犯下了大錯,便該受此懲罰!”
而周圍衆修聽了他的話,心間皆是一沉,臉色變得複雜了起來。
方原與他們背後世家的矛盾,知者不少,便是不知道具體情由的,也都知道這些世家道統,一直都將方原當成了眼中釘,後來參加了紅天會,方原得到了幾大聖地認可,這些世家道統,表面上便低調了很多,沒有再表現出明顯的敵意來,似乎已經放棄了這個打算。
但誰能想到,在這關鍵時候,他們便忽然間又跳了出來?
最關鍵的是,這一次方原有過在先,他們便是跳了出來,也是順理成章。
“不錯,我也支持他們的決定!”
“我也支持,先將此子扣下,離開了龍跡之後再說!”
“……”
“……”
而隨着陸家道子、孟家道子等人發了話,殿內氣氛已是一變。
一時之間,大殿之內此此彼伏,居然都是贊同之人在開口說話。
那陸家道子,孟家道子等人,本身便是名列四聖八傑,乃是中州天驕中的佼佼者,尤其是王紂,還是四小聖之一,影響大的驚人,他們這一一表態,便有許多本來意見不堅定之人,也跟着表了態,居然在這大殿之中,形成了一種好像是人人都在支持這個決定的局面。
到了這時,秦亂吾已是眉頭緊皺,向第二隊隊首,玄天九道的聖女看了過去。
那玄天九道的聖女卻是看了孟天離一眼,淡淡道:“孟道兄的決定,我也是支持的!”
秦亂吾知道她們玄天九道,早就與孟天離所在的孟家有過了協議,名義上是玄天九道的聖女作主,但很多事情,都是她與孟天離商量着來的,這時候卻立時有些無奈了。
隨着這玄天九道聖女開口,場間形式已然大變,居然像是統一了意見。
“你們,敢!”
洛飛靈已急的跳了起來,像只兇悍的小狗一樣死死的盯着那些人,似乎逮上就是一口。
而在秦亂吾身後,也有一個一直沉默,這時候卻顯得有些憤然的聲音響了起來:“你們未免也太過份了,落井下石,尤爲可惡,因爲一個過失,便要毀了人的前程不成?”
衆人聽了,皆有些愕然。
轉頭看去,卻見說話的乃是九重天小公主李紅梟,她本是第一隊中人,亦是各個世家子交好的對向,平時雙方關係處的也很不錯,但沒想到,到了這關鍵時候,她卻忽然發表了不同的意見,而且態度異常的堅定,倒讓周圍衆修都心間一沉,卻沒有立時開口駁斥。
“如今局勢未明,真假未辨,你們便要毀掉方原道友根基,究竟是何道理?”
而在方原身後,許玉人也忽然站了出來,臉色深沉,低聲喝道。
“不錯,就算是你們世家子,也不能欺負人啊!”
宋龍燭也嚷嚷了起來,叫道:“就因爲方原道友沒有背景嗎?欺負我們散修是不是?”
韋龍絕寡言少語,這時候也一咬鋼牙,握緊了鋼槍向前踏上了一步。
“其實他們說的也對啊,分神釘那是毀人前程的東西,能隨便打到人身上麼?”
“便是該有什麼懲罰,那也只能由仙盟決定,而不是我們吧?”
“王家道子的心情倒可以理解,但我想,還是另找個穩妥方法看住他就是了……”
“……”
“……”
隨着他們開口,倒也陸續有些人說了話,有的自是覺得分神釘打在人身上,這處罰太重,於心不忍,也有人爲了討好南海忘情島小聖女和九重天的小公主,更有人只是不想事情鬧大罷了,雖然說話的人不多,但稀稀落落,也在這殿內形成了一個統一些的力量……
有了這些人的話,秦亂吾臉色便好看了許多,正要開口,卻忽聽得一聲“閉嘴”!
說話的乃是王家道子王紂,他在這時候,似乎已經被激怒,雙目血紅,狠狠的看着方原,大喝道:“說什麼懲罰太重,難道他有意攪亂我們的任務不是真的?說什麼不該毀人前程,難道他傷了我道基,害我此生無望再破境不是真的?到了這時候,你們還想護着他?”
說着話時,一身凶氣暴漲,左手往虛空裡一按,身邊便已浮現了四道上面佈滿詭異符咒的釘子,在火光下反射着寒光,被他一身法力裹挾,浮浮沉沉,便要直接向着方原衝來。
“王家道子道基被毀了?”
衆修聽了這番話,也皆是大吃了一驚,難以置信的看着王紂。
此前他們只是見到王紂身受重傷,卻沒想到,他居然連道基也受損了。
仔細感應,似乎王紂的氣機,確實有些缺損……
……意識到這一點,衆人的臉色皆已大變。
這畢竟是王家道子啊,中州四小聖之一,居然被毀了道基,此生無望再破境……
還有什麼事情比這更可怕的?
一時,王紂那一腔無處發泄的怒火,立時被許多人理解。
“轟隆!”
這一下,不僅是王紂,就連中州陸家道子陸少伯等人,也皆站起了身來,一身氣機滾滾蕩蕩,猶如天塌如雲傾一般向着方原鎮壓了過來,厲聲大喝:“你這卑鄙小人,還有何話說?”
“不對……”
而迎着周圍無邊怒火,方原也是臉色大變,在聽到了王紂最後那番話時,心間某個猜想忽然得到了證實,急聲喝道:“他已經被邪法控制了,現在根本不是真正的王紂……”
周圍衆修,皆是一怔,還以爲自己沒聽清楚。
而方原在這一霎,臉色如結了冰一般,低喝道:“相信我,我見過這等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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