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場上最怕出現的戰鬥就是雙方都覺得自己能贏,洛陽禁軍號稱天下精銳自是不必多言,而司馬柬這一邊的關中大軍兵力多出三萬,而且有他親自坐鎮。
除了天子司馬衷之外,司馬柬可以說是天下身份最尊貴的人,而且此戰身體抱恙卻出現在戰場,足以令關中大軍士氣大振。雙方將士浴血拼殺,轉眼間時間就過去了一個時辰。看樣子這場無休止的殺戮還要繼續下去。
司馬柬死死盯着戰場,任何一個細節都不放過,心中甚至開始盤算,想要把留守軍營的兩萬軍隊調出來,一舉壓上擊潰出關的洛陽禁軍,之後直取長安。也許只有這樣才能打破僵局,要知道現在雙方戰死的士卒絕對過萬,在拼下去就都是肉疼的時候了。
“快,奔赴戰場,大軍正在於叛逆鏖戰,我等一旦出現在戰場上,便是大功一件。”徵虜將軍張泓騎着戰馬,對着身後的禁軍騎兵呼喝,聲音已經有些沙啞。
從平津關奔赴戰場並不是很輕鬆的任務,實際上已經出現了騎兵掉隊的情況,因爲馬蹄磨損嚴重戰馬瘸了。張泓也沒有辦法,只能不管不顧的繼續策馬揚鞭,一旦此戰成功,他這個趕到戰場的徵虜將軍,魚躍龍門將不是夢。
函谷關外的戰場,處於兵力優勢的司馬柬不斷的咳嗽,召喚過來傳令兵低聲吩咐,洛陽禁軍雖然嚴陣以待,但是畢竟己方比對方多出三萬士卒。
司馬柬的對策很簡單,將戰線拉長拉長再拉長,把戰陣的橫截面不斷拉長,稀釋掉對方的陣型,發揮自己的的兵力優勢。同時派出騎兵從兩翼進行包抄。
如果對方的主帥不跟進的話,處於兵力優勢的洛陽禁軍就會被司馬柬的關中大軍包圍,如果跟進的話,關中大軍的兵力優勢會更進一步的顯露出來,局勢仍然會朝着司馬柬這邊有利的方向發展。
司馬柬的變陣,尤其是從中軍殺出來的騎兵,瞬間讓禁軍的壓力陡增。上軍將軍孫輔眉頭緊皺,現在也沒有什麼好辦法,只能跟進,雖然任何軍隊都是以步兵爲主,可函谷關的禁軍也是有騎兵的,並不全都去了平津關。
在步兵軍陣陷入鏖戰的時候,雙方的騎兵都出動了。建武將軍杜劍親自率領五千關中騎兵殺了過來,目的當然是擾亂洛陽禁軍的陣型。不論是在任何時候,騎兵都不會主動硬往結陣的步兵軍陣上撞,杜劍當然也不會這麼做。
但如果能將禁軍的騎兵幹掉,僅剩下的步兵軍陣沒有騎兵的保護,在關中大軍面前,就是一隻待宰的羊羔,到時候便可以隨意處置。
戰弓已經悄然在手,杜劍瞄準了對面正在鎮臂高呼的校尉,扣住弓弦的食中倆指悄然鬆開。下一刻,飛箭呼嘯,閃電般射向了對面,對面的將校反應也不慢,似乎是察覺了什麼,急切間就要低頭,然而,不等他把頭低下,箭簇就已經從他的面門上猛然鍥入,重重的摔下戰馬,騎兵呼嘯而過將其踩得沒有聲息。
“哼!”杜劍收起戰弓,拔出馬刀直指前方,高喝道,“此戰過後,本將會向秦王討得五百萬錢做封賞,決不食言。”
杜劍的這一箭霎時間吹響了進攻的號角,上千名騎兵紛紛挽弓放箭,密集如蝗的箭雨頓時向着對面傾泄而下,一輪箭雨過後,所有騎兵戰刀在手,衝着對方衝了過去。兵器交接,發出刺耳的響聲,伴隨着慘叫聲,讓聽者膽寒。
勝負的天平在逐漸朝着關中大軍傾斜,就連一直觀戰的司馬柬也感覺到了,他抱病出現不惜死傷的強攻函谷關,不就是爲了現在麼?
只要收拾掉了眼前的禁軍,洛陽禁軍的兵力就廢了一半,到時候踏平函谷關,就能殺入洛陽、誅滅司馬倫,到時候誰還敢動他家的江山?
可就在這個時候,東北方出現的揚塵引起了司馬柬的注意,這是隻有上萬大軍一起奔襲纔會出現的景象,瞬時連不少跟隨在司馬柬身邊的將校都臉色大變。這個時候出現的兵馬如果是敵軍,就自己這一邊就大爲不利了。
心中的祈禱並沒有起到作用,出現在視線之內的確實是敵人,屬於中央禁軍的騎兵。
“帶着殿下先走。”一名長相兇惡的大漢,還沒等司馬柬發話便已經察覺到事情不妙,喊道,“中軍大旗留下,所有親衛護送秦王離開。”
一旦中軍大旗消失,這就是一個雪崩一般的後果,甚至全軍覆沒都是有可能的。
和司馬柬這一邊相比,洛陽禁軍那邊則是爆發出來山呼海嘯般的歡呼,身處逆境,沒有比援軍出現更加令人振奮的消息,上軍將軍孫輔更是讓令旗發出全軍進攻的命令,戰鼓被敲響,一方士氣大振,另外一邊則士氣大衰。
洛陽禁軍終於等來了反敗爲勝的機會,如果不是司馬柬因爲身邊的宿將留下了中軍大旗,光是洛陽援軍出現的一幕,就能讓關中大軍瞬間崩盤。
實際上當徵虜將軍張泓率領禁軍騎兵猛攻關中軍鎮左翼的時候,留已經引起了混亂,加上禁軍軍陣反撲,關中大軍終於支持不住了。
整個軍陣都出現了混亂,隨後混亂變成了潰敗,潰敗變成了崩盤。洛陽禁軍隨後掩殺,徹底擊潰了關中軍的進攻,司馬柬這邊的將校左衝右突,尤其是杜劍轉身阻攔張泓的禁軍騎兵,纔給關中大軍爭取了時間,沒有被全殲。
杜劍好不容易纔擺脫了徵虜將軍張泓的追殺,一直到天黑,洛陽禁軍已經追殺到了司馬柬的大營之外,現在攻守易型,變成了中央禁軍對司馬柬的營盤展開了圍攻。
得勢不饒人的洛陽禁軍對關中軍的殘兵敗將一路追殺,戰死將近萬人的禁軍像是憋了一股火氣,甚至連躲在函谷關裡面的東平王司馬楙都欣喜若狂,略微清點一下之後,便把殲敵四萬的大勝變成了關中大軍損失過半,隨時都會灰飛煙滅。
把戰報稍微潤色一下,東平王司馬楙便將函谷關所有的兵力全部調出,也擺出了傾巢出動的架勢,就在幾天前,被司馬柬圍在函谷關的人就好像不是他。
“秦王殿下,我軍損失將近四萬,已經沒有再戰之力,現在不如回到潼關,以待時變,以潼關之堅固,殿下還在關中有數萬大軍,司馬倫的禁軍絕對攻不進關中。”僥倖殺回來的杜劍,看着司馬柬劇烈的咳嗽心中不忍,開口勸說道。
“是個好主意,你是不是以爲本王一蹶不振了?”司馬柬止住了咳嗽,將咳嗽出來的血痰擦掉,抿着嘴道,“主意是好主意,但不能剛剛大敗就慌不擇路的往回跑,不然禁軍隨後追殺,我們很可能跑不了。現在固守營盤纔是上策。我軍大敗,但是任然有五六萬可戰之兵,可禁軍的兵力彷彿,只是固守大營穩住陣腳的可能性還是很大。等到士卒們都平靜下來,在想撤軍的事情。”
如果司馬柬沒有接到司馬穎的書信,說不定這一場大敗之後,便會因爲失敗垂頭喪氣,甚至被氣的病情加重也說不定,可出戰之前他已經心裡有底。現在就算是失敗了,仍然堅信有反敗爲勝的機會,只不過這個勝利不在獨屬於她。
司馬柬本來還想趁着能經歷戰陣的時候,取得一場屬於自己的勝利,但是現在看來,正是他少見的激進,不復以往的中庸,才造成了這樣的後果。
“燕王說的對,是本王太急躁了。”司馬柬對着剩下的將校自責道,“如果不是這麼着急,等燕王出兵配合,勝算會大得多。”
“我們誓死護送殿下回到潼關。”杜劍和一衆將校下跪道,“捲入重來未可知。”
“捲土重來是肯定的,而且這個速度回非常快。”心裡有底的司馬柬咬着牙道,現在的當務之急是如何平安的離開,本王的戰敗相信很快就會傳遍三郡,除了弘農郡,其他郡可能會蠢蠢欲動,你們率領騎兵先走,騎兵防守大營本就不適合。
司馬柬對着如何撤離做出一番佈置,雙方現在兵力相等,他想要突圍絕對不是不可能的。除非司馬倫再次派出援軍,再者今天他固然是大敗,可洛陽禁軍損失也很重。現在挾大勝餘威還可以對司馬柬的軍營進行圍攻,一旦這股勁過去,最危險的時候也就過去了。
司馬柬從容佈置防守大營,果然在接下來的兩天時間當中,洛陽禁軍的進攻很是猛烈,好幾次司馬柬的大營都差點被衝破,但終歸是穩住了局勢。
隨後洛陽禁軍的攻勢就基本停歇,已經輸了一場的司馬柬也不在乎,再給一場對方名義上的勝利,趁着夜黑風高的時候,直接西撤。不在激進的司馬柬又恢復到了四平八穩的樣子,反正獨立攻克洛陽的想法已經成了泡影,剩下的就慢慢來吧。
第二天禁軍這邊才發現了司馬柬西撤,東平王司馬楙和衆將商量之後,決定不追擊,只是尾隨司馬柬的大軍,做出一副把對方趕會潼關的樣子,然後在潼關之外安營紮寨。
洛陽的司馬倫一黨翹首以盼,終於得到了他們想要的消息,並且迫不及待的昭告天下,震懾蠢蠢欲動的、不蠢蠢欲動的各方勢力。一戰就讓最強大的秦王折損過半,倉皇逃命,現在還有哪個不開眼的倒黴蛋敢跳出來找死?
“此戰過後,連實力最強的關中大軍都灰飛煙滅,司馬柬本人倉皇逃命,試問天下誰還敢和大王爭鋒?現在大王就算是登基稱帝,相信也不會有人說出半個不字。”孫秀一臉的喜悅,“河間、范陽本就是宗室遠親,不會像司馬柬這麼拼命,應該是樂觀其成等待封賞。所有軍鎮擁護,大王還有什麼顧慮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