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顏烈,殺了我,我的夕瑤會恨你一輩子,她再也不是你的了,哈哈……我們都是清白的,我們會去一個沒有男人的地方……哈哈……叫你一輩子也找不到……哈哈……”李雪芳雙手握着刀刃,血從指縫間滲出,倒叫人沒有憐憫,只覺得極其諷刺。
完顏烈突地從她手掌中抽出刀刃,空氣滑過一絲冰冷的扯皮聲,李雪芳雙拳緊握,疼得呲牙咧嘴。愕然,倒在完顏淚面前。
“不能倒下,不能跪……我不會再跪任何人,不會再求任何人,靠自己,靠自己……”她口中唸唸有詞,神色恍然。
完顏烈沒有多看她一眼,凜然的身子飛下,落在夕瑤面前,冷冷瞟了她一眼,旋即抱起勃爾蘇的屍首,大步朝前走出。
“完顏烈……”夕瑤急着從地上爬起,追去。腳下一個踉蹌,朝前栽去,兩雙手及時扶住她。
“夕瑤!”岳雲托起她的身子,擔憂不已。
夕瑤看着完顏烈越走越遠的身影,根本沒有停下之意。轉眸望去,猛地抓住岳雲的衣袖,“美菱,美菱受傷了!”
岳雲安撫着她,“她和耶律遠已在前面的馬車裡,你不必擔心。”
“是我害了他們!”夕瑤抿脣痛心,催促着身邊的阿措,“快去跟着他!”
阿措明瞭,跟着完顏烈而去。
身後,完顏烈的侍衛押着李雪芳而來。
“師父……”夕瑤淚眸閃爍。李雪芳又哭又笑地瞅着她,“夕瑤,咱們要報仇了,沒人敢凌辱我們,誰敢殺誰!殺!殺!”
夕瑤沉沉地落眉。岳雲支着她虛弱的身子,柔聲道,“跟我回去吧。”
她推開他的手,微微搖頭,“幫我照顧美菱。”旋即,跌跌撞撞的身影追着完顏烈而去。
“喝口水吧。”夜未央,夕瑤蹲在男人的面前,捧起水壺。
完顏烈沒有擡眸,許久盯着地面,足足不聲不響地坐了兩個時辰。他的痛在心裡,他的恨也在心裡。她明白。
“你已經不吃不喝三日了?”夕瑤撐起腰,蹲着令她小腹憋屈難忍。
完顏烈挑起眉,面無表情的看着她,兩月,她竟弱不勝衣,實不像個有着四月身孕的女子。
“我很好,你不用擔心。方纔路上,阿措已請大夫瞧過了,孩子也很好。”夕瑤溫潤一笑。
完顏烈點頭,手緩緩擡起,摸着她柔嫩消瘦的臉龐,“骨骼突出來了,當真我看不出來?”
夕瑤聽見他三日來的第一句話,心中一陣愉悅,握着他的手,遊弋在她的臉上,貼合溫暖。
“這孩子別要了!”突地,他冷冷的聲音傳來。夕瑤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仿若聽到了一句晴天霹靂地笑話。
“我會請最好的大夫,弄掉他!”完顏烈冰冷的言語似乎根本沒把她的驚恐放在眼裡。
“他已經成型了。”夕瑤很小心翼翼的開口,退後一步,不敢置信的眼眸陷成一個很大的旋渦。
“我知道,但來得及,瑤兒
,來得及。”完顏烈再次開口。夕瑤不停地往後退,星眸燦爛,夜色撩人,他居然冷漠無情的叫她不要孩子?
“我們之間的仇恨大到你要殺我們的孩子來祭奠?也許我和你都有錯,但他沒有任何錯,他想來到這個世間。”她知道,她能感覺到孩子一直緊緊地吸附着她的身體,即便她在馬上奔波,即便她傷心欲絕,即便她被思念折磨,孩子卻不離不棄,在那靜靜的守護着她。
“我手上沾滿了你親人的血腥,你忘記了嗎?夕瑤,我們走到頭了。孩子維繫不了我們的關係!”
“完顏烈!你清醒點!”
“我很清醒,清醒地知道我恨你,你也恨我。”完顏烈雲淡風輕的說着,眼眸卻深邃的很。
“我也清醒地知道我愛你,你也愛我。”夕瑤瞪起水眸,猛地撲入他懷中,揚起頭,撒嬌的模樣,“烈,我答應過你會給你一個孩子,就一定會信守。你摸摸,他很乖很乖……”
“走開!”完顏烈推開她,像避瘟疫似的後退一步。
夕瑤不再碰他,他的眼神與平日不同,綠眸泛着血光,周邊包圍的白同樣透着紅,她不願惹怒他。懷着孩子,她不敢冒任何風險。
“你冷靜一下。”她緩緩退後,戒備的眼神看着他。她記得他在沙漠裡火烈的脾氣,她被拖在他的馬後,險些喪命。
“滾!”完顏烈突地吼道。夕瑤轉頭走開,撫摸着小腹,柔光亮堂,“孩子,你阿爹不是不要你,他一時糊塗,你不要怪他。孃親會保護你,他敢動你,孃親就趕跑他……”
忽的,夕瑤想起想兒,該死,這幾日發生了太多事情,想兒還在秦僖府裡……
蘇佳哄着懷中的孩子,疲憊的眸子幾乎不敢眨一下,生怕再次失掉孩子。三日前,她趁着秦府人力薄弱,潛入府中找到了女兒。戀佳一雙大眼晶瑩剔透,毫髮未傷,胖嘟嘟的小臉總是帶着笑容。
她聽到府裡女婢叫女兒想兒。看來,這些宋人真沒有傷害她的孩子。只是那個偷走她孩子的人究竟有何意圖?爲何引她來此?
一抹光線向客棧投來,隱隱的身影,蘇佳站在客棧門口,緩緩轉眸,沒人,街面上熙熙攘攘的叫賣聲,人來人往的腳步聲,無任何目光投來。低眸柔光看着戀佳,“咯咯……”
肉嘟嘟的小手晃動在空中,欲抓住什麼。蘇佳輕吻着她的臉龐,寵溺一笑,“孃親帶你去找他。”
男人看着那抹豐腴熟練的身影安然進了客棧,垂落了眉,旋即轉身朝一個街角拐入。拉朵看了一眼客棧,又瞟着那抹淡灰的影子,默默跟了上去。
巷子長而狹小,高高的雙面牆內只容得下三五個人行路。男人偉岸的身影明顯有些頹暗,腿腳有些不穩,但卻絲毫不凌亂,越來越快,身後的女子亦越來越快,眼神不敢放鬆,募地,男人突地消失在人羣中。
拉朵撥開人,四處尋看,腳步焦急不安。哪裡去了?
嗖的,一隻長臂扯住她的手腕,猛地向一個方向拉去。
拉朵並沒有慌,她可以感覺到手腕上的力道,絲毫沒有傷害她之意。
“爲何跟着在下?”男人低沉的嗓音,不乾淨有些沙啞。
拉朵擡眸,他帶着一張半臉人獸面具,遮擋住了他半張左臉,右面是黑亮的半面五官。脣角勾起,伸手欲扯那面具。被他輕易的阻止,扼住手腕,“姑娘,請自尊!”
“我跟了你七日了,你早就發現了,爲何現在纔來揭穿?爲何帶着面具,不敢見人?”拉朵翹首。他身上不露半點戾氣,沒有危險的氣息。碩長的身影在背後投下一個個淡薄的身影,顯得有些瘦弱黯淡。
“我沒有理由回答姑娘的問題。倒是姑娘,爲何跟着一個素未謀面的陌生人?可知危險?”男子一直垂着臉與她說話。灰色麻布衣,很清素,有一股淡泊名利的味道。
“你很像我的一個朋友。他們說他死了,可我去找屍首,他不見了。”拉朵實話實說。
男子淡淡道,“只因如此?”
拉朵追問,“你拿下面具,讓我看看。”
“姑娘跟了我幾日,是不是你那位朋友,姑娘沒有識辯?”男子眨着亮光的眸子。
拉朵看進他眼中,企圖尋找一種熟悉的感覺。但很失落,沒有,他的眸子沁涼帶着某種憂傷,半個五官如今近距離瞧着也和烈拙相差些,個頭高了,氣質好像也有哪裡不對。
倒也是,她和烈拙本來不熟絡,只對她有一次救命之恩。從前她的心在完顏烈身上,很少關注他身邊的這位護衛。着實對烈拙的記憶有些模糊。
男子眯着眼眸,“如何?”
拉朵似有若無的點頭,又搖頭。見他轉身,忙堵在她面前,“還未弄清,不準走。”
男子挑眉,目光冷珏。
拉朵絲毫不畏懼,也挑眉,“你跟着蘇佳作甚麼?”如果不是烈拙,他爲何跟着蘇佳。
“倘若是客棧門口的那位女子,是一個朋友託付在下的。”男子自然道。
“什麼朋友?他在哪?”拉朵逼問。
“只有一面之緣,很投緣,在下視他如知己,不過可惜,不知其名,不知其身份,便各投東西。”
“他相貌如何?”
男子大概描述了一番,拉朵皺眉,搖頭。不是烈拙!
“姑娘還有疑問?”男子耐心回答完問題,便欲離開的步伐。
“有!”拉朵突地扯住他的衣袖,月亮般的眼眸勾起,“你是不是我那位朋友,我得觀察一些時日才知。”
“所以?”
“要麼你跟着我,要麼我跟着你。”
男子上下瞧着她,“依姑娘的着裝,非普通人家。”
“西夏公主,我哥哥叫渣燦格爾,可有耳聞?”不管他是不是烈拙,亦或承不承認,她定不會放走他。
男子眼中一閃,“草原神醫,比的華佗扁鵲,當真有所聞。只是不曾想原是位西夏王子。”
拉朵盯着他,亦不知他是真是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