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告首長,他需要留下!”
妙馨以堅定的目光看着侯首長,並且在稱呼裡直接把“將軍”改成了“首長”。
“師太是何想法?”侯首長以徵詢的口氣向慈儀問道。
“本道雖是與熊施主素昧平生,卻早已看他秉性正直,實屬值得託信之人。”慈儀道,“將軍既然不見外於本道,我擔保熊施主在此並無大礙!”
慈儀師太之所以此時也有話意留住熊劍東,一是她原本就對弟子要求森嚴,向來行事光明磊落,內心裡着實容不得就在跟前,卻被妙馨瞞着自己與外來之人過從甚密;二是因爲熊劍東畢竟已成了儀庵堂的熟稔知己,她身爲這間屋室的房主,很不願意爲了侯首長這位飛天來客,就此失了道家的待客禮節。
“那麼請問熊同志,能方便介紹一下,你是做什麼的嗎?”侯首長面帶溫和,對熊劍東客氣問道。
看得出來,他即便打算相信慈儀師太和妙馨,也還是保留着一種謹慎。
“報告首長,我?”
熊劍東看了妙馨一眼。
“首長,他……原本是特情局喬宗局長的人!”
妙馨代替了熊劍東,果斷向侯首長做出回答。
她這句還算是相當明晰的身份介紹,所引起的連鎖反應,先是免不了讓侯首長大吃一驚;又因爲帶出了特情局機關及其喬宗局長之名,同時也讓對其身份一直猜摸不透的熊劍東,更加感到意外。
而對於慈儀師太,她自然難以想象妙馨能夠在突然之間,居然就能代替了熊劍東,把他的身份向侯首長作了利落交代。只不過是,她尚不掌握特情局是個怎樣的部門,當然也不清楚喬宗局長是個什麼由來。
但讓慈儀師太卻能推斷清楚的是,眼前這位身份特殊的侯首長,乃京城軍界裡的一名要官,擔有保衛邊疆、衛國安民的重責。想他今番光臨雪山王母池道觀,名義上說是順道前來探望,其實不過是給足了自己一個面子,借了緣故來見妙馨小廝纔是真。
就慈儀師太這段時間的心思說來,自從發現妙馨盯上了徒孫惠昌援,並且意圖向她顛覆對上靈神宗的印象,就已經開始揣摩這位弟子究竟有何機謀了。
她越來越懷疑,妙馨這次回到雪山王母池道觀,全身披掛了神秘之感,不再是當年從八公山那裡帶來的懵懂小女孩了。
以妙馨近來所表現出,種種對惠昌援和上靈神宗的警惕心理,慈儀意料到跟前原本乖巧的妙馨道姑,早已經肩負了某種特別使命。即便她覺得自己這種觀察分析,目前來說還有些模糊不清,但以她一貫對妙馨性情的掌握,也算得上心知肚明,洞若觀火。
只不過是,慈儀師太又會準確地認識到,其實妙馨與她心照不宣,都在等待一種機會,之前皆能隱忍不發罷了。
今天,正好遇着侯首長有備而來,慈儀師太尋思,這便是應該到了和盤托出,水落石出的時候了。
而讓慈儀師太一直心懷詫異的還有,這妙馨雖爲自己關門弟子,最爲親近和得意,她即便出類拔萃,也不過是鳩衛山女娃娘娘廟裡的一名年輕住持,本該涉世未深,怎就居然與侯首長建立了密切的聯繫渠道呢?
雖經多次盤問,妙馨卻對了師父只有一個解釋,便是當年在京城白雲觀裡讀書時,經了道觀裡一位有名望的道長介紹後,纔會與侯首長偶有相識。
偶有相識?
慈儀師太前幾天也曾追問過妙馨,是在哪裡與熊施主結識,對方來歷究竟如何,想不到也是這般“偶有相識”的回答,讓她莫可奈何!
好在正如慈儀師太所盤算一般,妙馨既是已經當着自己的面,向了侯首長抖出熊施主的真實身份,接下來只看這位將軍究竟是何反應。
果然,只見震驚後的侯首長,將信將疑,似是半天都沒能回國神來。
“報告首長,我叫熊劍東,在京城西山19號機關裡工作。幾天前與幾位同事奉命來到疆南,執行了一項特殊行動,因爲出現變故而意外掉隊。幸虧被妙馨道長從沙漠裡解救,才由慈儀師太收留在這王母池道觀,暫時養傷。”
再也毋庸置疑!侯首長明顯發現,熊劍東的回答要比妙馨來的更加專業,而且只用了短短几句話,就把他這些天的前後經過,做了十分簡潔明瞭概括,可見其思維嚴整。
“你配得上英雄美譽。是一位真正的豪傑!”
侯首長帶着強烈的感嘆,點頭盛讚,並再次主動伸出手去,與熊劍東緊緊地握在一起。
“感謝首長鼓勵。但這英雄、豪傑之名,卻是愧不敢當!”
熊劍東以謙遜和鄭重的神態,向侯首長回敬了一個莊重的軍禮。
對熊劍東和提孜古力這兩個名字,侯首長顯然是耳熟能詳。
因爲就在幾天前,負責直接坐鎮指揮疆南國境線一次特別行動的蔣東宇,連夜以國安特情局的名義,向包括邊警聯勤總部等有關部門,發出過一份所謂的告捷戰報。
在這份告捷戰報裡,通告說盤踞在疆南國境線禿鷹嶺的暴恐分子,已獲全滅,併成功解救被擄羣衆十二人。所付出的代價,只不過是犧牲了兩位戰士,分別是特別行動小組成員熊劍東、偵察員提孜古力。
而對於蔣東宇其人,侯首長當然也是再熟悉不過。因爲正是憑了他的直接推薦,蔣東宇才坐到了特情局副局長這個高位。
“原來熊施主不單是通曉史經,才思敏捷,還和將軍一樣,也有軍旅出身的背景,當真是難得的文成武就!”慈儀這時忍不住插話,對熊劍東由衷而贊,“只怕是道觀裡粗茶齋飯,這幾天有所慢待熊施主了!”
“承蒙師太多方厚愛,劍東感激不盡!”熊劍東惶恐道,“職責在身,之前不曾如實秉明一切,乞求師太寬恕!”
“師父對熊施主莫逆於心,念你有傷未愈,便把了珍藏多年的千年雪蓮,燉服滋補,哪裡會有怪罪。”妙馨笑着看向熊劍東,話中有話道。
“卻是你別忘了昨天曾說過,要把了心中重要之事與我師父講明之後,這幾天就要離開這雪山王母池。坤道以爲,難免師父不捨,會留了好大的傷心在肚子裡呢!”
熊劍東向了妙馨會心一笑,意思是已深懂她意。
“妙馨此話當真。不知熊施主打算何時下山,又有何等重要之事告與本道?”慈儀問。
“回師太,敬釗原本打算昨天下午就來辭行。”熊劍東道,“只因爲還有一事未了,這兩日悶在心裡,不知道是否當向師太據實稟告,所以猶豫未決。”
“熊施主只管講來。”慈儀道。
“不知道師太是否還記得,那天清晨就在這儀庵堂裡,爲了上靈神宗和惠宗主的緣故,您老人家甚是動怒,曾與妙馨道長有過一番口舌爭扯。”熊劍東道。
慈儀立時蹙起了額紋。
因爲她原本意料,侯首長或者妙馨必有其中一人,會在今天向她言起與徒孫惠昌援有關的一系列話題,卻是想不到竟由熊劍東首先提將出來。
“不知道師太是否見過這個東西?”熊劍東從懷裡掏出那柄玉製金箍的菸嘴,雙手呈給慈儀,“此物爲惠宗主昨日所贈。”
慈儀接過,拿在鼻子跟前嗅聞了一下,又還給了熊劍東。
“原來行知這廝耐守不住清規,自做了上靈神宗的宗主,也如俗人一般抽起香菸來了。”她不動聲色地道,“下次再見他,必要嚴加訓誡纔是。”
“不僅如此,惠宗主還派了一個叫圖爾奐的人,在昨晚間偷偷來過,向我轉交了一件毛皮坎肩。”熊劍東道,“惠宗主吩咐,這件毛皮坎肩甚是機密,所以已被我收在了房間裡,還沒有顧得取過來。”
“什麼樣的毛皮坎肩,居然就能藏有機密?”
妙馨也吃驚起來,因爲熊劍東並沒有來得及,把圖爾奐及其送來的毛皮坎肩,都能及時向她詳細通告。
“因爲在毛皮坎肩的裡面,繪製了一幅從疆南去往中東,與陣線旅頭目乎拉乞德進行聯絡的路線圖。”熊劍東道,“所以惠宗主纔會提出要求,必須妥加保管,千萬不要流落到他人之手。”
聽到了“陣線旅”與“乎拉乞德”,慈儀師太不由得與侯首長交換了一眼,面容立刻陰沉下來。
兩年多前,由侯首長和慈儀師太在烏市所共同參加的一個內部高級會議,是鑑於疆南已成爲暴恐勢力侵擾的重災區,接連出現多起區域性的暴恐分子騷亂事件和危害活動,特向社會各界、民族和宗教重要代表,進行的反恐形勢通報。
這次內部高級會議,慈儀師太作爲德高望重的宗教代表人物,又兼着全國道教協會等多個名義上的要職,理所當然被特別邀請。
接到召開會議的通知,慈儀師太便不顧百歲高齡,如期而至。這也是她在多年閉關修身之後,破了例離開雪山王母池道觀,僅有的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