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悟空?唐三藏?”那男子臉上驚愕不已,“五百年前?”
“哦?兄臺莫非是五百年後之人?”李歡的聲音從旁邊傳出。
至尊寶嚇了一跳,趕緊從地上爬起,待看到人樣的李歡時,鬆了一口氣。
他從五百年後來到此地,自從遇到春三十娘開始,見到的妖怪比人還多,今夜還碰見了孫悟空和觀音大士,這時候真是一點驚嚇都吃不住。
“兄弟你是人是鬼?怎麼走路都沒聲音的。”至尊寶耍寶一樣說道。
李歡看着這張和無毛版孫悟空一樣的臉,微微笑道:“我當然是人,你在這裡做什麼?”
至尊寶趕緊拉着李歡趴下來,指着前面的“大戲”說道:“小心,那邊是觀音菩薩,她正在和孫悟空戰鬥,別站着了,會被發現的。”
李歡看了看那邊的場景,說道:“那不是真實發生的場景,只是一些法術的殘留,將當時發生的事情重現了出來,不然這點距離我們兩個早就被發現了。兄臺連這點都看不出來嗎?那你是如何從五百年後來到此處的呢?”
至尊寶瞪大了眼睛,奇怪道:“竟然是這樣,那月光寶盒呢?那也不是真的嗎?”
李歡“疑惑”道:“月光寶盒?”
“就是我從五百年後帶來的,你看,那邊孫悟空扔掉的就是月光寶盒。”至尊寶指着孫悟空喊道。
李歡回頭看去,觀音菩薩正指着孫悟空說:“你已經犯下彌天大罪,逃跑途中竟然還打傷了紫霞仙子,搶走她的月光寶盒。”
孫悟空哼了一聲道:“什麼仙子?她一身燈油的味道當我沒聞道嗎?俺的火眼金睛看得清清楚楚,那分明只是一根如來佛祖的燈芯罷了。至於這月光寶盒,倒像是南華大仙的寶貝,她有什麼資格拿着,俺可是好心替她保管。”
觀音菩薩罵道:“藉口!狡辯!你這潑猴,還不束手就擒。”
孫悟空把月光寶盒往旁邊一扔,雙手握住金箍棒說道:“來就來,怕你不成,俺早就想把你打得叫爺爺了。”
雙方一言不合地戰到一處。
至尊寶卻緊盯着月光寶盒的位置,趕緊過去撿。
然而,無論他怎麼努力,那月光寶盒卻像一道虛影一般,任由他手指穿過,也不能撿起分毫。
一旁的唐僧倒是磨蹭過來,嘆息一聲:“唉,仙家至寶,竟如雞肋被棄之於地,善哉善哉。”
他彎腰碰到月光寶盒,“嗖”一聲,整個人就連帶着寶盒不見了。
千里之外,牛魔王正和自己的妹妹香香說話:“妹妹啊,我那賢弟孫悟空隨是猴子,但天生勇武有力,當年也曾大鬧天宮,衆仙都拿他沒辦法,你嫁給他也不吃虧。何況還有唐僧肉,聽說吃一塊可得長生,比那天庭的蟠桃還要珍貴。”
香香摸了摸頭上的牛角,說道:“大哥,不是我不相信你,只是這一路西去,多少妖王都盯着唐僧,你那賢弟雖放出話來,要將唐僧捉來給你,但如今已過去半月,他卻還未曾到此,怕不是出了意外?”
說話間,屋頂上傳來一個驚恐的叫聲:“哇啊啊啊……”
“噗通!”
一個光頭和尚從天上掉了下來,砸穿屋頂,落地後昏了過去。
牛魔王一看佛光內斂的唐僧,立馬高興道:“妹妹,你快看,這就是唐僧,賢弟誠不我欺啊!”
人在家中坐,肉從天上來,還有比這更好的事情嗎?
香香眼中放出驚喜的光芒說道:“快,大哥,我們快吃了唐僧吧,生吃,叫人拿些醬來,我要吃那個光頭!”
牛魔王卻一擺手,說道:“我老牛豈是那無信之人,賢弟既然用搬運之術送來唐僧,他本體定然陷入某些麻煩,待我出去尋了他,回來後你便與他成親,大喜之日我們再開宴,一起吃了唐僧,一起長生!”
香香在這種大事上不敢違逆自己的大哥,只好點頭答應了。
牛魔王心情大好,讓一衆手下準備結婚之事,參考周邊城鎮凡人的做法,他自己則出去尋找孫悟空。
另一邊,李歡安慰着失魂落魄的至尊寶,讓他不必灰心,如果月光寶盒真是那等寶貝,只需稍加打聽,定能找出下落。
他還拿出一堆猴兒酒,與至尊寶把酒談心。
“好酒,我喜歡……”至尊寶苦酒入喉,大談起自己穿越五百年來找白晶晶——“白晶晶是我娘子”他這樣解釋道——的痛苦。
“李兄弟,你是不知道啊。我娘子太慘了,那時我用月光寶盒,一次又一次回到過去,就爲了查清她的死亡原因,結果每一次都差點兒趕上,所以我目睹了千百次她喉間熱血在地上流淌的場景,其實是我讓她千百次感受被殺的痛苦啊。尤其是最後,我發現她竟然是自殺而死,難道我真的那麼不堪?我承認我以前是山賊,但我是一個有文化有義氣的山賊……
“五嶽山那塊地方,十天半個月都做不了一票,我也沒害過人性命,都是靠着一幫小弟才勉強佔住山頭。”
說到這,至尊寶喝光了一瓶猴兒酒,他一摔瓶子,煩惱道:“何況她還是隻白骨精,難道也會在意凡人性命,咕嘟咕嘟……”
李歡拿出些花果山的食物來,招呼道:“來來來,別光喝酒,吃菜吃菜。那你怎麼又回到五百年前了?”
至尊寶吃了點東西,繼續吐槽:“快別提了,兄弟,你們這個時代太糟糕了,我剛到這裡就遇到一個女魔頭。她太可怕了,白天晚上竟然是兩幅面孔,雖然都是同一張臉,但我看她簡直是鬼上身了。她還搶走了我的月光寶盒,弄得我現在都沒辦法回到五百年後。”
夜色降臨,李歡和至尊寶一邊聊着,一邊走到一處簡陋的村莊,那裡已經有一些旅人鋪開鋪蓋,打算胡亂應付一宿。
至尊寶和李歡拿了幾瓶酒就輕鬆獲准在此過夜。
出門在外,一些酒水總是比較受歡迎的,也能讓這些旅人在奔波之後得以放鬆安眠。
至尊寶喝了不少酒,躺在草蓆上很快就睡着了。
李歡則趁着旁人不注意,拿出《孫悟空大戰鐵扇公主》的畫像,進入其中。
這幅畫如今大不相同,原本只有一間小木屋的場景已經被李歡擴展成一座山,正是傲來國的花果山,山上全都是跳來跳去的猴子,全都是那些曾經生活在花果山的猴子們。
原來李歡曾經殺死的,是他在畫上畫出的猴子,那都是做給觀音菩薩看的,現如今這些猴子,纔是花果山上被轉移進來的那些。
猴子們不瞭解情況,但看到這畫中山上也有一個猴王,紛紛跳進來,如此竟然過了大鬧天宮之後有猴王最長的一段日子。
只是如今這猴王也要離他們而去。
李歡一進來,孫悟空就做好了準備,他也看到了外面酣睡的至尊寶,說道:“此事多謝你了。”
李歡嘆息一聲,他和這畫像中的孫悟空相處數十年,彼此倒更加熟悉,如今就要永別,難免有幾分不捨。
孫悟空忽然說道:“我知道你一直以來都想從我身上學些本事,如今這個時候,我也不好再堅持了。”
李歡眼睛微亮。
孫悟空繼續道,“我一身本事其實並不適合你,筋斗雲乃師父爲我跟腳專門打造之術,‘知地利,移星換斗’本就是我的天賦,是以才能一躍十萬八千里,若是換了你來用,還不如普通的騰雲駕霧;七十二變亦是我‘通變化’才能發揮出千變萬化之能,當年闡教金仙楊戩纔是真正精通七十二變者,若我只給你術法的修煉方法,卻無法教你其中關竅,那就是在害你浪費時間;唯一不屬於師父的,也只有我這雙火眼金睛了。”
李歡緩緩點頭,到這個時候,他知道孫悟空說的都是實在話,筋斗雲和七十二變可能的確不適合自己,不過火眼金睛也是不錯的收穫,自己這雙白眼除了看得遠,並沒別的特殊效果,實在是有些過時了。
“火眼金睛本不是天賦神通,是我雙眼在太上老君的煉丹爐中被煉化而得,我得之數百年,已徹底透析,今夜我就以自身法力,助你練成火眼金睛,些許痛苦,你定要忍住。”孫悟空說道。
“多謝大聖,我曉得厲害。”李歡點頭道,他知道火眼金睛在許多人的猜測中其實是孫悟空被煉丹爐中的菸灰薰壞了之後的紅眼病,這個猜測多少能說明在其形成過程中會有多麼痛苦。
孫悟空還特地強調煉化時不得閉眼。
花果山上,一種猴子們圍觀痛苦得渾身抽搐的李歡,雙眼痠疼到了極致,又不能抵抗,他的身體都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
眼睛裡不斷涌出的淚水簡直像下雨一樣。
孫悟空還調侃道:“待你通臂猿猴之身大成,流一滴淚水便是山洪爆發了,今日快流盡了吧。”
衆猴子有些沒心沒肺拍手歡笑,有些羨慕不已,看得出大王是在給這凡人機緣。
鐵扇公主則在一旁收拾着木屋內的東西,她美麗的臉上露出無限的留戀,雙眼盯着孫悟空,又不時看一眼畫像外面的世界。
半夜時,畫像裡的孫悟空耗盡一身修爲和法力,化作各種真火玄火把李歡的雙眼煉成了火眼金睛。
一雙白色的瞳孔如今盡是赤紅,看着令人有些害怕,倒像入了魔似的。
幸好李歡隨身都準備着美瞳,換一副顏色深的即可掩蓋過去。
他感受一番了火眼金睛的能力,只有一種,就是看透僞裝,尤其是對變化之術。
天仙以下,神人妖鬼,無論何種變形幻化之術都會被火眼金睛直接看破;天仙以上,火眼金睛也能看出變化對象頭上的雲氣,只是不知道對面本體爲何。
雲氣這種東西頗爲虛幻,其中也有大文章,比如西遊記中,孫悟空曾看破玉兔頭頂上一點妖雲,卻不兇惡,便知道她是個善妖,可見從雲氣還能判斷對方因果善惡。
這其中的運用還需要李歡親自積累經驗。
“時間差不多了,我們出去吧。”孫悟空說道。
鐵扇公主點點頭,扶着他闖出了畫像,二人離開畫像後便失去了身體,化爲兩縷流光,一縷沒入了一旁至尊寶的泥丸宮,一縷飛向遙遠的天邊。
李歡隨後也出了畫像,並將其收好,這裡面的猴子們將來還要放歸花果山,不能出意外。
他又看了看黃金碑,原本充足的金黃色如今已經黯淡,且在月光下都恢復緩慢。
這便是代價,由孫悟空和鐵扇公主想出法子,他們舍了身體,舍了靈魂,只剩一點點意識發散到天地間。
當外界正好有他們的本體時,這意識便有機率與本體相結合,而保護這意識的,正是黃金碑上的神力。
不過能做到這一步,也十分了得了,李歡撫摸着黃金碑,心想這西方神族也有可取之道,將來若有機會,倒要好好學習一番。
將到黎明時,天色至暗。
這片荒村外竟出現一個黑袍的人影,在夜空中急速低飛着。
李歡剛收起手中寶貝,就看到那個人影,火眼金睛登時看出那人影的真面目——是一隻成了精的鬼妖。
那鬼妖頭上的雲氣漆黑如墨,倒不濃重,可見其修爲有限,距離天仙還差得遠,在西遊這個大世界中,這樣的妖隨處可見。
也對,不然這個鬼妖爲何守着這片明顯已經荒廢許久的村莊呢,只敢對路人下手罷了。
李歡一聯想劇情,就知道這是電影中悲催的黑山老妖,被一隻土手雷炸得焦黑。
不過此時可沒有拿着月光寶盒穿來穿去的唐僧,黑山老妖沒人能對付。
李歡算了算,自己的白猿化身修爲還不夠,應付不了,龍戰士之身倒還可以。
“唔……疼……”
至尊寶正好醒了過來,喝多了他感到頭疼不已。
“噓,小心。”李歡按住他,不讓他亂動。
至尊寶循着李歡的手指方向看去,一個黑乎乎的人影,慘白的面孔,正彎腰在那邊睡覺的旅人臉上“仔細端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