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第 29 章

沈予熙一腳踹開帶鎖的鐵門, 月光如水從外面透進來,流進樓裡。隨着窗簾浮動,像潮汐漲落一般。

姬澈沒忍住抖了抖, 掏出手機按出了電筒。

手機的光照亮地面。他匆匆晃了一眼, 就覺得整個身體一下子僵住了。心臟就像泡壞了的海綿, 每一次收縮都會漏出許多鮮血, 讓他四肢供血不足, 剎那間抽離所有的溫度。

——地上,有六雙腳。

更讓他感到心驚肉跳的是,他記得他們只有五個人, 但是他分不出哪一雙纔是多餘的。好像除了他,其他的不管哪一雙, 都很可疑。

蘇軒宇被他背在背上, 這會已經滑了一半, 再滑一點,就會掉下去。但他這會兒沒心思去管, 他的腦袋裡亂糟糟的。

“十九……”他低呼,聲音乾澀,“這樓裡可能真的有東西。”他沒敢把手機翻個面,讓亮光朝上,怕看到什麼讓他畢生難忘的東西。

陳思久也看到了多出來的腳, 想到他們五個人, 蘇軒宇在姬澈的背上, 那麼多出來的兩雙腳是誰?

她喉頭髮緊, 半天憋出個“嗯”字。

“小熙熙, ”陳思久的眼睛發直,神情飄忽, 她嚥了口唾沫,道:“應該沒事吧。”

她都不知道她在問沈予熙還是在問她自己。

沈予熙有本事,這陳思久知道,不然也不會在聽到家裡那間鬧鬼的別墅被料理了之後屁顛顛跑到旁邊住着。

但是還是忍不住擔心,因爲以她對沈予熙的瞭解,她只會保證最後他們性命無憂,至於中途被嚇成什麼狗樣,那都不管她的事……

陳思久擡起頭,藉着微弱的光望向沈予熙。

沈予熙的視線一直都在陳莎莎的身上。並沒有搭話。

“小熙熙。”陳思久又喊。

“恩。”沈予熙無所謂地回了句,“走吧。”她說。

陳思久苦着臉,亦步亦趨跟着她。

隊伍在不知不覺中變成了一個“申”字。中間三人,沈予熙和陳莎莎一個領先一人墜在隊伍的末尾。

多出的兩雙腳又不見了。

空氣中瀰漫着淡淡的福爾馬林味道。黑漆漆的走廊裡只有鞋子和地板接觸的“吧嗒”聲。

沈予熙皺起眉。越是往裡走,她心裡的不安越盛。

她的直覺一項很準,這一回應該也不會例外,所以她很不爽。臉也漸漸拉長,面色沉得能滴出水來。

“吱呀”她推開一扇門,沖鼻的味道撲面而來。她立刻轉頭只來得及把身後的人往後面推一把,就被吸進了房間中央。

“熙熙!”陳思久往前撲,撞到了關上的鐵門,只覺得腦袋嗡嗡作響。

“現在,沒有外人了,親愛的姐姐,我們來玩吧。”陳莎莎在笑,但那個笑容就像是面具殼子一樣戴在臉上。

她一把抓住陳思久的長髮,拖着她往樓梯上走。

陳思久不停掙扎:“你放開我!”

“十九!”姬澈撈了一把暈倒的蘇軒宇,越急越背不到背上。剛纔的變故讓他手腳發軟,他氣急敗壞道了聲:“操!”看了蘇軒宇一眼,一咬牙扔下他急急忙忙朝陳莎莎追去。

“陳莎莎你發什麼瘋!”他的聲音在顫抖,手也冰得不像話。一把抓住陳莎莎提着陳思久的手,用力掰。

“你也想玩?”陳莎莎依舊在笑,眼裡卻是詭譎的光。

“我先和姐姐玩,一會兒就輪到你了。”她擡起另一隻手,食指點脣,作思考狀:“這樣吧,你先和他們玩一會兒,好不好?”

雖然是問句,但是不容拒絕。姬澈用了吃奶的力氣,陳莎莎只用了兩根手指輕輕一彈,就分開了他抓住她的手,順便把他推開。

陳莎莎看了他一眼,眼神可以用威脅來形容。

姬澈竟是不敢動彈。

“你要幹什麼!”他的聲音很大,彷彿在爲自己壯膽。

陳莎莎衝他眨眼:“你猜。”

她朝姬澈的身後看了一眼,道:“你該去玩了。”

姬澈渾身的毛都炸了,僵硬得像是一尊石像。

看着陳莎莎揪着陳思久的頭髮,扭着屁股消失在樓梯轉角處。他卻連站起來的力道沒沒有。

姬澈:“操!操!操!”

身後的東西眼見着就要捱到他的脖頸,姬澈心跳如雷。咬着牙,爬起來……

沈予熙睜開眼,她像耶|穌一樣被綁在一個十字的架子上。和捨己爲人的他不同,捆着她的架子看不清楚材質,黑漆漆的,上面雕刻着骷髏的形狀。刺骨的陰寒從接觸的地方滲入,不一會兒就烏了一塊。

她低罵一句:“操!”

試着動了動手腕。捆住她的鎖鏈帶着刺,上面畫滿了符文。隨着她的動作插|進肉裡,鮮血流了一地。順着地上的彎彎道道蜿蜒成又一個符號。

沈予熙低頭看着,哂笑。

“真有你的啊,沈歡石。”

“過獎。”

聽到聲音,沈予熙立刻面無表情。

沈歡石的聲音帶着些嫌棄:“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了,你依然這麼蠢。”

沈予熙垂下眼眸,壓下心中的怒火,笑容再次掛在臉上,她擡起頭,道:“當年放你一命,沒想到你還是沒點長進,你以爲同樣的陣法,能困住我第二次?”

“所以說你蠢啊,”沈歡石嘆息。他身體前傾,雙手交疊,把下巴放在手背上,看着眼前的電腦屏幕,道:“我怎麼會用同樣的陣法招待你呢。”

沈予熙意識到沈歡石並沒有在這裡,她哼了一聲,道:“藏頭露尾!”

沈歡石眼神陰鬱,語氣平淡:“畢竟我只是個普通人啊。”

“普通人。”沈予熙重複他的話,並沒有給出過多評語。聽到沈歡石的耳裡,卻是多了幾分嘲諷。

他眼神陰鷙,手指摩挲脖頸處大動脈的地方。如果顧肖在,就會發現,那裡有個和沈予熙額頭一樣的印記。

沈歡石:“好好享受,我爲你精心設計的陣法。”

捆住沈予熙的鎖鏈在他的話落下的同時收緊,一根根尖刺穿透沈予熙纖細白嫩的手臂。

她一聲不吭,只在最初的那根刺穿透的時候全身顫了顫,之後任憑風吹雨打,她都不動如山。

她的目光跟隨着她流動的血液。聚精會神的模樣像是感覺不到疼痛。

沈歡石你他媽個混蛋,傻|逼,瓜娃子!

沈予熙疼得想翻白眼。如果說世界上誰最克她,那麼這個人一定當仁不讓是沈歡石。鐵一樣的三觀,善惡分明,惡就是惡,善就是善,沒有一點點的迴轉的餘地。在他眼裡,哪怕就做過一件壞事,也不能算做好人。沈予熙這樣的在他的眼裡就是惡的代名詞,用什麼狠毒的方法對待都不爲過。

於是他在顧肖身邊的時候,一邊像是海綿一樣吸收知識,一邊暗地裡研究各種陣法,用來殺死她。

他固執的認爲,他師父是被她蠱惑。所以他要除了她!

沈予熙不止一次想要一刀劈了這個不省心的死腦筋,可是顧肖不準,說這孩子小時候過得苦,好好教教,會好的。好個屁的好。

沈予熙的紅眸亮得嚇人。幾乎要疼哭了。

他的陣法又精進了,這種疼法又上了一個臺階。

像是一把帶着尖嘴的小錘子,一下一下敲擊她的骨頭。刺激她的神經,像是隻需要再吹一口氣,就會徹底斷掉,但它就是不斷,藕斷絲連的,一直處於那個臨界點。她屏住呼吸嘗試緩解,卻像是隔靴搔癢,一直撓不到點上,疼得她想剔掉全身的皮肉。

“怎麼樣。”沈歡石的聲音又響起,“還滿意嗎?”

沈予熙對着空蕩的前方,露出一個鄙夷的神情。

沈歡石無視她的目光,喝了一口茶,不經意道:“差點忘了,你的小朋友們很有前途,我很看好他們,特別是那個叫陳思久的。”

沈予熙:“你可真是個人渣。”

“你師父救了你的命,你卻用那條被他撿回來的命來算計他。你一直標榜自己是真正的懲惡揚善,結果連無辜的小孩子都不放過。你說我惡。那你就是髒。你以爲你是出淤泥而不染的蓮花,可惜了,你不過是一坨爛泥巴。”

沈歡石:“你放屁!”

“噗噗,不好意思,我沒那功能。”

沈歡石:“……沈予熙,你不應該存在。你玷污了師父他老人家。”

“呸!這句話我改個名字就能還給你。你敢說你沒算計你師父!”

沈歡石脖頸處的印記熱得燙人:“……成大事者不拘小節,這是必要的,師父會原諒我的。”

“你可別叫他師父了,我聽着都噁心。要不要我提醒你一句,你已經被逐出師門了。”

“沈予熙!你閉嘴!都是因爲你!這些都是你的錯!要不是你誘惑師父,師父怎麼會惱了我!”杯子砸到地上,水花和陶瓷碎屑濺了一地,就像炸開的煙花。“等我殺了你,師父就會懂的。”

“我本來不想受這麼重的傷。”沈予熙縮了縮手,皮肉因爲橫穿而過的刺刮掉了許多,捏住鎖鏈,刺穿透手掌。她微微用力,那根刻滿符文的鎖鏈斷成了幾節。

“你真的太不像話了。”沈予熙跳了下來,額頭上的印記發出耀眼的光,身上的疼在慢慢緩解。她用手摸了摸,心臟又疼又暖。

又要讓你受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