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太白金星的話,項濤眉頭一皺,這些靈藥的份量只夠復活一人,難道只讓喬西或者安德烈中的一人重生麼?那樣一來,要他如何選擇,要老伯爵如何看他,又要那個被複活的人如何自處?
“其實靈藥不過是個引子,”見項濤沉默,太白金星輕聲道:“復活的關鍵,還是用天地靈氣打通亡者周身,或者用靈氣凝聚成亡者新身,再以靈氣培育亡靈,使三魂六魄中的死氣被驅逐走,最後是在冥界閻王那裡做個備案,如此方是大功告成。”
聞言項濤雙眼一亮,見此情形,太白金星暗自點頭,接着道:“這些靈藥,部分用作藥引,部分是以其中蘊含的天地靈氣完成培本塑元的作用,至於用量最大的,卻是以靈符送往冥界,令閻羅帝君心情舒暢,同意修改生死薄上的備份。”
我靠,原來靈藥最大作用竟是行賄。項濤氣得幾乎暈倒,狠狠跺地,忿忿道:“我倒要看看,哪個混賬敢向我要東西。”
若是說對上天神仙還懷有絲絲敬意,對九幽之下的冥界帝君,項濤那是全無敬意,原因很簡單,季真在他身邊住的太久了,平素愛好之一就是打聽同僚的趣聞,也就是俗稱的“八卦”,而且又是個不大管得住嘴的傢伙,有這樣一個冥君在身旁,項濤聽多了冥界的私隱,就連幾個帝君的傳聞也沒少聽到。更何況幾次接觸閻羅帝君,那種前倨後恭的態度,實在令他嗤之以鼻,同時又明白一個道理,只要實力壓過一頭,對這些冥界帝君根本不必用什麼好臉色,若是太過和氣,反會讓冥界諸位以爲自己軟弱好欺。
又想到被藍蘭派去中土蒐集天地洪爐碎片的專使,項濤心中愈加篤定,對太白金星抱拳拱手:“上仙可否移駕別處,項濤自會將一應物事齊備,到時還請上仙作法。”
太白金星這次帶着任務而來,不達目的哪裡肯走,這種要求正和了她心意,自是沒口子答應下來。
安撫了這邊的女冠神仙,項濤對張秀低聲吩咐幾句,才轉頭看向斐迪南和伊麗莎白,正色道:“我將帶人返回菲利普城堡處理私事,這裡的事情就要勞煩二位處置,戰後諸多瑣事全數壓在你們肩上,實在抱歉。”
伊麗莎白臉上現出遺憾表情,並未馬上說話,而斐迪南聽到項濤竟然要將整座法皇城交給己方,早樂得幾乎看不到眼睛,又要極力在臉上做出一副嚴肅表情,那滑稽樣子實在令人忍俊不已,“亞歷山大,你就放心去吧,我一定會替你守護住法皇城,如果有人不開眼,我會第一時間向你報告的。”舊大陸上的兩大鍊金家族佔據的法皇城,還會有誰過來找麻煩,無非就是格里高利家的餘孽,斐迪南的意思是,如果出現格里高利家的人,還要菲利普家族出手擊退。
看破斐迪南的小心眼,項濤微笑着卻不點破,轉身跟在擡着箱子的菲利普家族武士身後,走出了塔樓。
基於太白金星的地位,項濤將她安置在菲利普城堡的豪華客房內。這美麗女冠竟是沒有多說什麼,就直接走入房間,在她這等修行境界,身外的一切都不會放在心上,更何況是些許轉瞬即腐的物事。
站在房間正中,女冠微闔雙眼,右手微掐,口中唸唸有詞。
過了不到一分鐘,房間中升起一片淡淡的青色煙霧,煙中傳來一個抱怨聲音:“瞧瞧你管的地盤,還有完沒完,這次更好,直接找到我頭上,等回去再修理你——”
看到唸咒的女冠,話頭噶然而止,說話的人匆匆跑前幾步,在女冠面前恭恭敬敬行禮道:“未知金星駕前,多有得罪,還望金星恕罪。”說完,那人意識到什麼,急忙回身怒罵:“小笨蛋,還不快來參拜太白金星。”
聽到閻羅帝君說出太白金星,季真早已傻在原地,待到被人罵纔回過神,緊跑幾步,撲嗵跪在地上,咚咚叩頭,口中山呼不已。
甩下袍袖就將季真托起,太白金星笑着對閻羅帝君打個稽首,“有勞帝君前來,實在有事託請,望帝君海涵一二。”
閻羅帝君連忙謙辭過,這才聽女冠繼續道:“這次的事情,乃是爲了此間主人,名喚項濤的項小哥——”
聽了這話,閻羅帝君用眼角狠狠瞪下季真,這才擡頭道:“莫不是這個項濤得罪了上仙?此人乃是數千年前一介靈怪附身,身份不高卻是功力高強,多有手段,前次大鬧冥府,惹得地府幽冥怨聲載道,還有——”
看着閻羅帝君還要繼續說下去,太白金星連忙打斷:“帝君誤會了,這次請帝君過來,是想帝君幫助項小哥,將他此間養父母的名諱重新寫在生死薄上,同時將拘押在冥界的兩人魂魄放回。”
閻羅帝君這才明白,敢情眼前的太白金星竟是站在項濤一邊,剛剛白白作了惡人。老奸巨猾的他隨即臉色如常,恭恭敬敬的道:“項小哥前次幫助打破異域邪教的隱秘空間,有大功於幽冥地府,只要能幫助到項小哥,這點小事又何足掛齒。我這就回去,親自辦妥此事。”
聽到閻羅帝君的話,一邊的季真臉色霎時變了,喬西和安德烈夫婦的靈魂並未送歸地府的事情,他從未對別人提起,這時閻羅帝君要親自督辦,對他來說豈不是大事不妙。
不理季真如何擔驚害怕,那邊閻羅帝君忽然迷惑的道:“上仙爲何突然要幫助凡間一介常人?”
彼此都是神仙,太白金星也沒要太多隱瞞,輕嘆一聲:“唉,還不是爲了那款協議。”
閻羅帝君臉色一變,“東西神界不得干預人世的協議?難道那羣僞君子又要出手了?”
“他們已經出手了,而且這次是策劃了數千年,比之前次更加周密,實力更是足以和我們抗衡。”太白金星有些頹喪的道,“可是,天上還有些人要拘泥於那紙形同虛設的協議,不到對方派出軍團,我們的天兵就絕不出動。”
“等到對方軍隊出現,那人世早被征服——”閻羅帝君久於世故,雖然一時激動失口叫出,隨即閉嘴頓住,再不說一個字,只是搖頭嘆息不已。
太白金星卻是不管這些,冷笑着道:“什麼狗屁協議,所謂協議,不過是等待在適當時機來撕毀的廢紙。”
看着美貌但散發着寒意的太白金星,閻羅帝君試探着問道:“那,這位項小哥的作用是——”
太白金星重新變得春風滿面的道:“他會幫助我們拖住那些傢伙,直到上面派出天兵。況且,他與那些人,似乎有不得不打的理由。”
項濤盤坐在地下室房間內,對面坐着三個女人,溫明慧,夜紅燈,藍蘭,他們中間擺着幾個斑駁的破爛。
“這,就是天地洪爐?”看着眼前與破爛無異的東西,溫明慧無論如何不能將其與號稱海外蓬萊第一寶物聯繫在一起。
“不錯,不起眼吧,若不是上面還有淡淡的天地靈氣,我也不會相信。”項濤笑着道,說話,對着藍蘭正色拜倒,“二位大恩,項濤再次感激不盡。”
見藍蘭沒有動作,夜紅燈也就沒有挪動身子,生受了項濤的一拜。
這時藍蘭纔出聲道:“既然這件神器已經與項小哥父母的重新聯繫上,就請項小哥快快做法吧。”
答應一聲,項濤將目光轉向地上的碎片。
望次項濤出手煉器,一概是引出體內鮮血,藉助血中的太乙金精之氣爲引,達到事半功倍的效力。可是面對天地洪爐,這件火麒麟生前煉就的仙器,他心中有了另外一個方法。
雙手掌心向上置在兩膝,全身運轉麒麟百解心法,兩個掌心中慢慢現出兩團紅色火焰。只是兩團火焰又有不同,左手的火焰竄動跳躍不已,右手的火焰卻是靜靜在掌上燃燒。
看着兩團火焰,項濤心中微微感慨,這兩個火焰看似雷同,實則大不一樣。左手的火焰,是火麒麟之力化成的麒麟百解真力,極具靈性的真力就像是個小孩,在手上出現後一刻不得安靜,而右手的火焰,則是他體內的鍊金武裝貝希摩斯,早已被他收服的兵器就像是個臣服的僕從,在他面前不敢稍有怠慢。
左手輕翻,麒麟百解真力好似帶着歡呼,撲向地上的天地洪爐碎片,隨着那雄厚的火麒麟之力涌上來,隱藏在碎塊中間的殘餘火麒麟之力也被引發,兩者轟然匯聚在一起,轉眼包裹住所有碎塊,在衆人眼中只能看到一團閃爍跳動的火焰,卻再不見任何碎塊。
那火焰慢慢從地上飛起在衆人眼前,仔細看去,它在燃燒的同時也在慢慢轉動,整體形狀也從剛開始的不規則慢慢變的渾圓。
這正是項濤想要的效果,天地洪爐本就是火麒麟煉製,這是再以火麒麟之力爲引,只消片刻就煉化了所有碎塊,下面要作的,就是用無上雷法配合麒麟百解功法,重寫銘刻導引靈氣的法咒。這件工作,他要用上貝希摩斯。
右手的火團向上一揚,貝希摩斯乖乖的飛到火球前,稍有遲疑,隨即衝進其中,看到這個情形,項濤微微點頭,在火麒麟之力面前,饒是貝希摩斯這等神器,也要生出幾分忌憚。
這種感慨只有眨眼功夫,見貝希摩斯完全融入火球,項濤連忙鎮定心神,微闔雙眼,口中唸唸有詞,手上更是不斷的虛空划動,看似輕鬆,實則每移動一分都要消耗極大的心神與靈力。
看着那好似舉步維艱的動作,三個女人一起屏住呼吸,生怕發出任何聲息都會打攪到項濤施法。按說,無論鍊金士還是中土練氣士煉器時,都非常忌諱有外人在旁,無奈這次項濤非要三人在側觀看。
以藍蘭的絕頂聰明,自是明白項濤的想法,今次煉器事關重大,一個不小心就會造成讓幾人悔恨終身的效果,對於能夠馬上覆活安德烈夫婦的事情,項濤連老伯爵都沒告訴,就是害怕出現萬一情況,老伯爵一時無法接受。眼前煉器也是如此,藍蘭雖然不精於煉器,但如果有人將煉器進行到一半,她循着路子也是可以勉強做完,項濤就是看到這一點,纔要求藍蘭帶着三女在側,生怕無法控制天地洪爐的靈性,中途力竭造成煉器失敗的情形出現。
還好,有火麒麟之力爲引,天地洪爐碎片對項濤的動作沒有半點反抗,整個過程雖然緩慢卻是順利無比。
終於停住手指划動,項濤盯着半空的火球,眼中閃爍着興奮的光芒,至於其他三女雖然知道已近完成,可就是不明白要如何令新的仙器顯形。
噗
突然間,項濤口中噴出一口鮮血,隨即軟軟倒在地上。這個動作將溫明慧嚇壞了,啊的一聲跳起,慌忙跑到項濤身旁,剛剛將其扶起,就看到夜紅燈也從另外一邊伸出手。
兩人同時看到項濤並未暈倒,反是雙眼睜得大大,死死盯住她們身後。兩個女人奇怪的回身看去,就見本是在半空中懸浮的那團火球,這時正旋轉,同時慢慢散去周身火焰,現出內裡的樣子來——一口掌心大小的小鼎。
哈哈大笑起來,項濤在兩個女人扶持下慢慢站起,雖然身子痠軟,卻不妨礙他極度興奮,探手去過小鼎,在手上把玩許久後,鄭重的交到藍蘭面前:“藍大姐——”
藍蘭不敢置信的看過來,臉上因爲激動而不住跳動,遲疑的道:“是,是給我用?你不要先復活你父母麼?”
項濤微笑着道:“藍大姐等了數千年,理應藍大姐先來。”
感受着小鼎上傳來的勃勃生氣,藍蘭本以爲在數千年前就乾涸的雙眼,慢慢溼潤起來,一向性情堅強的她這次沒有任何掩飾,任由兩行清淚流下。
見到藍蘭的樣子,夜紅燈再也無法忍耐,哇的一聲慟哭着撲倒在藍蘭懷中。
見到兩人失態,項濤輕拍溫明慧小手,示意扶他出去。
將兩個悲慼的女人留在屋內,房門關上一刻,隔絕了她們的哭聲。項濤一眼就見到老伯爵,“爺爺,你怎麼會在這裡?”
在老伯爵身後,他竟然又看到了兩個絕不應該出現在此地的人物,喬西的父母,這下,不需要老伯爵說話,他也明白有人走漏了消息。還好小鼎煉成,否則的話……光是想想,項濤就有些不寒而慄,三個老人家啊,若是精神過於激動,指不定會出現什麼意外呢。
不等項濤說話,太白金星身形淼淼的走過來,“恭喜項小哥,如果不介意,我們可以開始了。”
“開始?”項濤詫異的看過去,指指屋內:“那邊還……”
“沒事,反正要化開靈藥也需要很多時間,”太白金星似是有些迫不及待了,不管項濤答應與否,就轉身走進停放安德烈和喬西兩人身體的房間。
對方到底是在幫助自己,縱然身體疲累,項濤也只有苦笑一下,強忍着跟上去。
聽說要復活死人,城堡內的閒人們,只要能進入地下室的,紛紛打着幫手,看熱鬧的旗號,一窩蜂的涌進來,騰蛟,張翦,詩惠,項羽,迪迪這班人自是少不了,住在湖邊的辛鄧張三人也急吼吼的跑來,甚至是重傷未愈的傑克,也拄着柺杖跑來,最離譜的,一向在森林邊緣的神廟中獨居的涅斯佩連納巴竟然也出現在人羣中,看到這個埃及大祭司,項濤的大嘴張開半晌沒能合攏。
還好太白金星是見過大世面的人,頗有大將風度的女冠,本着人盡其用的原則,每一個來到地下室的人,都被派上用場,這些個高手被她指揮的團團轉,偏偏沒有半絲怨言,如此一來,倒是將項濤空閒下來。
雖然心中擔憂安德烈夫婦,不過項濤馬上又想到,兩人都死去數年之久,如果出事早就出事,再者,有太白金星在場指揮,有一衆高手在旁邊幫手,若是還能出現意外,只怕多一個項濤也是無濟於事。是以,他索性閉目盤膝,慢慢恢復消耗的靈氣,以備等下的不時之需。
當項濤重新睜開眼,面前盤膝坐着一個美麗的美女,看外貌大約三十出頭樣子,正是女人充滿成熟味道的年紀,配以美豔相貌,竟惹得項濤也不禁微微吞下口唾沫。
再細看那有些印象的相貌,項濤拱手道:“恭喜藍大姐痊癒。”
見到項濤略略失態,藍蘭滿意的笑起來,雙手托起小鼎遞到面前:“完璧歸趙。”
輕輕接過,項濤扶着冰涼又充盈着生機靈氣的小鼎,一時不知應該說些什麼纔好,偏偏這時溫明慧又不在身邊,兩人之間竟是出現了尷尬的靜默。
轉過頭看向房間中人影亂轉,項濤出聲打破這種尷尬道:“他們,進行的如何?”
柔柔一笑,藍蘭慵懶的挺起身體,“那個女冠好手段,這些大高手竟是心甘情願的被她役使,剛剛纔完成用靈藥開竅,現在應該要用上寶鼎導天地靈氣刺激三魂六魄。”
“啊——”項濤暗道不好,安德烈和喬西的魂魄被保存在兩人體內,這件事只有他和季真知道,若是太白金星找不到兩人魂魄可就笑話了。
忽然一邊走來滿臉愁容的閻羅帝君,對着項濤連連抱拳拱手:“項小哥,小的罪過,罪過啊——”
被閻羅帝君的樣子搞的愣住,項濤詫異的起身:“閻羅王,你這是在唱哪一齣?”
閻羅帝君臉上愁容更甚,吞吞吐吐的道:“項小哥,小的遍尋冥界,也,也沒發現尊父母的魂魄——”
原來是這事,項濤心中篤定,剛要說話,卻看到閻羅帝君身後的季真擠眉弄眼,竟是不要他開口,於是靜聽閻羅帝君的解說:“唉,項小哥,我問過那個笨蛋季真,他說壓根沒找到尊父母的魂魄,項小哥啊,太白金星大人要我自己來和你解釋,你看——”
項濤纔不相信太白金星沒發現安德烈夫婦體內的玄虛,倒是閻羅帝君沒接觸過兩人屍身,未能察覺異常是有可能的。至於太白金星爲什麼要這樣做,他暫時懶得去想,倒是明白了季真的意思,畢竟安德烈夫婦的事情,是這位法蘭西冥君偷偷摸摸做下的,大有隱瞞不報和徇私枉法的過錯,比較起找不到魂魄這等工作失誤的小罪名,還是選擇了比較輕的。
項濤大度的揮揮手,“不妨事,父母的魂魄已經被我收藏,並未通知冥界諸位,害閻羅王多心了。”
閻羅帝君雖驚奇於項濤爲何這般好說話,只是現在的事情業已焦頭爛額,也未多想,千恩萬謝後急忙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項濤回頭看向太白金星,就見女冠也同樣看着他,臉上還掛着個帶着深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