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這麼回事,陳杉心裡冷笑,在你爺爺面前玩這套,算是你們倒黴了。
李善長嘆道:“枉我自認學識不薄,卻也不知道這土地怎麼會每日長上一寸,看來天下之大,還真是無奇不有啊。”
那是因爲你沒有經過科學系統的九年義務教育,凡事不能用科學來解釋的東西,都能用科學解釋,只是你還沒有發現他背後得本質罷了。
陳杉呵呵一笑道:“那善長先生,你準備怎麼應對這些被愚弄的普通百姓呢?”
李善長看了他一眼道:“陳杉小哥,既然你問到了,我也不瞞你了。這邪教,乃是擾我大梁之根基,非除不可。”
陳杉背後一涼道:“你的意思是說,這些百姓……”
李善長眼中閃過一絲寒光道:“不悔悟,則除之。不瞞小哥說,這北方的兵馬已經調動起來,怕是過不了一刻功夫。便要將這裡重重包圍,在場的信徒,無一漏網。斬草要除根,爲了國家的安定。多殺幾個人算不得什麼。”
果然,李善長跟史書上的性格如出一轍,爲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難怪他會被朱皇帝朱九族。
此時的李善長,神情與昨日那個湖邊上畫畫的和藹可親的老頭已是完全不同,眼中閃過的寒光,叫人心生懼怕。
陳杉吸了一口涼氣,照這李善長的意思。若是這些人不悔悟,那便要統統殺盡了,媽的。人命還是人命嗎?
李善長見他神色不忍,嘆道:“陳杉小哥,你認爲我這樣做不對麼?”
就算陳杉的口才再好,卻也是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說他不對嘛,站在他的角度卻是正確之極,維護國家穩定,犧牲小部分人算得了什麼。
說他對嘛,可老子也是這普通百姓中的一員,今日他可以這樣對待這些百姓,天又會知道什麼時候不知不覺就輪到我了。
李善長道:“殺百人,卻可以少一場禍亂,救了千人萬人,這惡人,我李善長便要做了。”
陳杉長長的呼了一口氣道:“李先生,你今日殺了這百人,卻仍未消除禍根,他日天地教再借這妖法惑衆,你便仍要殺人麼?”
李善長嘆了口氣,道:“我苦思良久。在那雕像周圍徘徊,卻找不出絲毫破綻,仍不知道如何破解這妖法。這樣越是耽誤,便禍害的人越多。眼下不是殺與不殺地問題,卻是殺多少的問題了。”
陳杉忽然笑道:“李先生,若是我有了方法破這妖術,你便會放了這些百姓麼?”
李善長驚喜道:“陳杉小哥,你說的這話當真?”
陳杉點頭道:“應該錯不了。”
李善長道:“如此,我便代這些百姓謝過小哥了。”
陳杉苦笑道:“謝我什麼?我便是這普通百姓中地一員,你殺了他們,便如殺我般,救他們便是救我自己。”
李善長撫摸着自己的呼吸,明白陳杉話中的意思,陳杉嘆道:“他們在這件事上,可能有些愚昧,可是我沒有權利鄙視他們。對這個茫然未知的世界,我的愚昧不比他們少,我們不知道天空有多大,不知道蘋果爲什麼會掉落下來,不知道父與子爲什麼會血脈相連,瞭解的越多便越無知,我與他們,只不過五十步笑百步而已。”
“瞭解的越多便越無知。”李善長感慨嘆道:“哈哈哈哈,陳杉,你這話便說到我心坎裡去了,真乃知音之人也。”
李善長才學天下第一,天文地理醫術韻律皆有涉足,研究地越深便越感覺到自己的淺薄無知,也只有真正鑽研的人,才能懂得這其中地含義。
快樂生活,快樂乃做人的原則,陳杉再不去想這些事情,問道:“李先生,我也不扯遠了,你觀察過這雕像,他們是否每日都在這雕像周圍澆水?”
李善長驚道:“陳杉小哥,你如何知道的?據眼線來報,他們每日澆水,早晚各一次,從不耽誤。只是,這與雕像日出一寸有什麼關係呢?”
那就錯不了了,陳杉微微一笑道:“李先生,我給你講一個故事吧。”
“故事?”李善長疑惑道。
陳杉卻已笑着講開了:“春天的時候,有一顆種子,被埋在了地裡。一塊大石頭壓在了種子之上。石頭說,小小種子,我要把你永遠壓在身下。這種子卻從不說話,它接受春雨滋潤,默默長大,默默發芽,終究一天,將那石頭推倒了。”
這故事極其幼稚,上小學的時候只當兒歌讀過,“春雨來了,我要開花,我要發芽”,幼稚的童聲彷彿依然迴響在耳邊,今天卻要對這天下第一學士、一個年已花甲的老人講起,陳杉忽然覺得,這個世界真的很奇妙。
李善長是何人?乃是絕頂聰明之人,聞言倏地立起,欣喜道:“種子?陳杉小哥,你說那下面埋了種子?”
陳杉笑着點頭道:“若我猜測不差,那地上定然埋了大量種子,這個時節,應該是綠豆或者是黃豆種子吧。豆類受水膨帳,力量極大,溫度適中,還會發芽,那力道拱出這雕像,應該不成問題。”
“來人!”李善長大喝道,眼中神光暴閃,從樓下匆匆跑來一個渾身盔甲的將領,道:“禁軍地營管待,見過李大人。”
陳杉向下望了一眼,卻見數千盔甲鮮亮地兵士,已將那些信徒們團團包圍,人羣中騷亂異常。他嘆了口氣,若是我今日沒來這裡,那便有不少人頭要落地了,無意中竟然做了回救世主,還真他媽諷刺。
“着你立即到青州城中的菜市場中,去尋十個種菜養菜的匠人,帶到這裡來。”李善長大聲吩咐道。
待那禁軍管待下去之後,李善長對着陳杉一抱拳道:“陳杉小哥,這才學之上,我李善長畢生只佩服過兩個人,你便是其中之一。今日之功,我必定向皇上稟報。”
陳杉笑道:“那倒不必了,我只對金銀財寶感興趣,若是有些銀錢賞賜,我倒是會歡喜的很。”
李善長哈哈笑道:“陳杉小哥是英雄本色,老朽佩服不已。”
陳杉想起他剛纔的話,奇怪道:“李先生,你方纔說,在這才學之上,你只佩服兩個人。那另一個又是誰呢?”
李善長呵呵笑道:“除你之外,便只有我家那丫頭,最是讓我佩服了,可謂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令千金?”陳杉卻是大大的吃了一驚,這個李善長已是如此有才了,聽他的意思,他女兒竟然比他還厲害?以這個李善長的年紀,他女兒怕也是有三十來歲的年紀了吧。我日還真是邪門了。
“陳杉小兄弟,日後到了京都,我便替你們引薦,相信靈兒見到你這般才學的少年郎,也會十分的高興的,你們可以好好比試一番。”李善長欣然笑道。
李善長的女兒?比李善長還有才?歷史上上了沒有記載啊,這個可有點意思了,陳杉哈哈一笑道:“一定一定,他日到了京城,小子一定登門拜訪。”
那個禁軍管待的速度倒也十分之快,過不了一會兒功夫,便果真帶了數十個種菜的匠人來到,其中有幾個還是手上沾着泥巴。
李善長叫道:“陳杉小兄弟,你在這裡稍待片刻,老朽去去就來,不瞞小兄說,聽你這一番指點,老朽今日着實興奮,彷彿回想起了昔日抓泥鰍的情景呢。”
抓泥鰍?這個走近科學的過程,怎麼還真讓這個李善長這麼興奮,果然,對知識分子而言,新的知識就是最大的財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