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國求降的消息傳到後堂,印文帝龍顏大悅,當朝擬旨,封司徒浩爲鎮國大將軍。≧,封葉遠航爲樑國左司使,官居一品。聖旨剛剛從後堂發出,遠航便回了後堂。
印文帝在書房內見到了遠航,君臣見過禮後,印文帝難以掩飾喜悅的心情,讚賞道:“遠航啊,如今我樑國一統了中原,你爲大梁立了不世之功,說吧,想要何賞賜啊?”
遠航急忙起身,躬身道:“聖上乃是千百年來少有的明君,天下理應歸您所有,即便沒有遠航,您也會君臨天下,萬民朝賀。”
“行了,恭維的話聽的我耳朵都癢了。”印文帝笑着擺手,知道遠航的秉性,只會溜鬚拍馬。
“皇上,如果您真要賞,那臣斗膽,請將臣現在住的宅子賞給臣吧。”
印文帝眨着眼睛,似乎沒聽明白,“你是說江州守備府嗎?現今不是你便住着。”
“住是住着,可那畢竟是官家的,您賞了我不就是我的私宅了。”遠航厚着臉皮嬉笑着,先把宅子騙到手,再提辭官的事情。
“這有何難,那宅子賜予你便是。”印文帝不以爲然,爽快的答應了。
“臣謝過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對了,遠航啊,這齊王已降,怒卑卻佔據了陳州,朕欲使司徒浩繼續北上,驅除怒卑,你意如何?”
遠航知道皇上會這樣問,當下答道:“皇上,臣此次回來便是爲此事。”遠航躬了下身,退回去坐下來,又道:“我軍征戰許久,將士多有勞累,而怒卑卻休養生機多日,若開戰只對我軍不利。臣認爲,齊王降,聖上理應寬以待之,應賜予齊王城池,使天下百姓讚許聖上仁德。”
“城池是一定要給的,我已決定將盧州給與齊王,你看如何?”印文帝也夠小氣的了,雖說盧州經過幾年修整,也有了模樣,但畢竟受過重災,較之其他城池還是差去許多。
“聖上不妥。”遠航搖頭,道:“盧州在南,怒卑在北,倘若齊王心有不甘,復而謀反,聖上豈不兩面臨敵?”
“我們消其兵力,只將他困於盧州,他如何反的了?”
“依臣之見,應將陳州賜予齊王。”遠航正言道:“其一,陳州是塞外與中原相接的城池,齊王處於兩國之中,必不敢輕動,而且用齊王擋住怒卑,真若怒卑來兵,便叫他們互相廝殺。其二,我們與怒卑有約,雖他佔據陳州有失盟約,但我軍此時不利再戰。不如將爛攤子丟給齊王,怒卑若退,齊王便進駐陳州。怒卑若不退,聖上便賦予齊王原有兵力,使之前去奪回陳州,我軍也可坐山觀虎,再尋戰機。”
印文帝聽後茅塞頓開,指着遠航道:“還是你心計多,這樣即可讓他們相互廝殺,也成就了朕。反正給了你陳州,你若有本事便自己去奪,奪不下來怪不得朕。奪下來也只能給朕駐守邊關,讓他們兩敗俱傷去。哈哈,妙計。”
遠航也附和笑了起來,趁着印文帝高興,提出了想要辭官。
“皇上,現如今中原已平,臣想辭去官位,回江州安度餘生。”
“什麼?”印文帝以爲自己聽錯,連連眨着眼睛,不信地看着他,“你再說一遍。”
“臣想辭官回江州。”遠航將身子挺直,重複了一次。
“爲何啊?朕剛剛下了旨意,提封你爲左司使,已經官居一品了,可是你覺得還不夠嗎?”這次印文帝聽清楚了,一臉驚訝地問着,雙手不自覺的攥了起來。
“皇上您誤解了,遠航本一介草民,得聖上垂愛才有幸入朝爲官。只是我性情懶散,又不懂爲官之道,只想無拘無束,逍遙一些,還請聖上准許。”遠航起身一鞠到地,懇請印文帝同意。
“遠航啊,既然你性情懶散,那朕准許你不必每日上朝,只需有要事相議時才進的宮來,可好啊?”印文帝怎會捨得遠航,居然放下皇帝的身份,央求起來。
遠航心中一陣感動,印文帝對自己真可謂夠意思了。“聖上,這樣一來豈不敗壞了朝綱。”遠航直起身,說道:“我雖爲民,但心繫聖上,只要國之有難,勿需聖上親招,遠航必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印文帝見遠航主意已定,也不好多說,只是有些惋惜,“既然你打定了主意,想來是不會更改了,朕便準了你。但你要記得,你永遠都是大梁的肱骨之臣,朕的皇宮隨你出入。”
遠航心下感動,雙膝着地跪下,給印文帝叩了三個響頭,起身說道:“多謝聖上擡愛,那守備府我便住着了,您再建個給新的守備吧。”
遠航這一說,印文帝纔想起他先前爲何非要那宅子,敢情早有預謀,自己又中了他的套。
請示了印文帝,遠航從書房出來,由王進引着去了福熙宮,他要去看看皇太后。
“我說葉大人呀,你好好的官不做,偏要去做尋常百姓,咱家真是糊塗你了。”王進在書房門外聽的仔細,心中這個着急。既期望遠航改了主意,又盼望皇上不允他。直到遠航從書房出來,王進已經埋怨他一路了。
“呵呵,王公公,人各有志,如今我爲百姓,日後還要王公公多多關照啊。”遠航閒着也是沒事,跟王進耍起嘴皮子。
“得了,已然這樣,咱家說也無用了。”王進一擺手,停下步子側身給遠航施禮,“咱家一輩子記得葉大人的好,莫說大人需要,只要誰敢對您不敬,咱家必叫他好看。”
遠航回禮扶起王進,伸手拍拍他的肩膀,轉身向前走去。看來無根的傢伙,也是講情義的。
進來福熙宮,遠航給皇太后請安,告訴她自己已經辭官,即將回江州。皇太后知道陳福一事過後,自己這裡風平浪靜,都是遠航之功。一番叮囑遠航善待屏遙公主後,皇太后親選各式首飾,賜予遠航幾位夫人。遠航待她們謝過後,離開了福熙宮。
無官一身輕,遠航出來皇宮,站在宮門外長呼了一口氣。忽然想起還有一個人,自己離開後堂前一定要去拜別一下,那便是對自己有着知遇之恩的展護。
展護閒來無事,正在府中午睡,忽然覺得下巴有些疼痛,睜開眼睛一看,遠航正揪着自己鬍鬚,對着自己嘿嘿笑着。
“哎喲,你個混小子。”展護起了一下身,沒有起來。遠航急忙鬆開他鬍子,伸手扶了他一下。
展護坐了起來,轉身將雙腿放下牀,塞進了鞋子裡。
“遠航啊,老夫前陣聽說你在前方立了大功,心中這個高興呀。聖上又降旨封你爲左司使,官位都跑老夫前面去了。”展護從心裡愛護遠航,時時打探着他的消息。得知齊國被滅,遠航建功,就好似自己立了功一樣,那夜自己把自己喝醉了。
“不敢,不敢,小子永遠在您屁股後。”遠航笑着將他扶起來,一起走到外廳。
展護讓他坐下,又問道:“你何時回的後堂,爲何而回呀?”
遠航未加隱瞞,直說了是爲辭官而來,聽的展護直晃腦袋。
“你個混小子,多少人求都求不來,你還給辭了,不是打仗傷到了腦袋吧。”展護被氣的不行,伸手要摸遠航額頭。遠航一閃腦袋躲過,笑着說道:“您老放心,我這腦袋貴重的很,怎會傷到。”
“唉!”展護無奈的搖搖頭,用怪怨的眼神看着遠航,“你辭官後要去做何?還是回去開酒樓?”
遠航撲哧一下笑了出來,笑的展護莫名其妙。
“我說展大人,是我傷了腦袋還是您啊?”遠航將身體湊過去,小聲說道:“我好歹也爲官幾載,咋還不弄點過河錢,還用得着開酒樓嘛。”
“啊,也是,也是。”展護乾笑了幾聲,忽然伸手給了遠航一個響頭,“膽子不小啊,看來沒少斂財呀。”
“哎呦,您老這大年紀了,怎得手勁這樣大。”遠航捂着腦袋使勁揉着,有些冤枉說道:“我那都是應該得的,皇上有意賞賜我的。”
展護點點頭,語重心長說道:“即是皇上賞賜,你自然留着,可不要在百姓身上搜刮啊。”
“看您說的,我就是搜刮您也不會搜刮百姓呀。”遠航打趣說着,跟着自己嘀咕起來,“百姓纔有幾個錢……”
“看來你也不少什麼了,老夫還想送你一些物品……”
“物品便不需要了,您若有孫女,外孫女適齡的,送我還可。”遠航說完,見展護鬍子顫動,知道又要捱打,哈哈笑着跑開了。
蒼向天引兵回了陳州,犴王得知齊國已降,自己未能見到他們兩敗俱傷的場面,便將東路的阿里路大軍也召回了陳州。畢竟,樑軍主力皆在,自己還是不能與之抗衡的。
“犴王,葉遠航曾來我軍中,勸說我們讓出陳州,回到塞外去。”蒼向天站在犴王身側,看着犴王伏在桌上,桌上鋪着中原的簡易地圖。
“讓出陳州?”犴王扭過頭,向上看着蒼向天,忽然大笑起來,“哈哈,這個葉遠航,居然對我施起號令來。”犴王站起身,走向桌子另一側,將茶杯端起來放到嘴邊,忽然又停了下來。說道:“陳州是我們打下來的,戰死了許多勇士,憑他一句話便拱手送還給他,真是笑話。”
蒼向天答道:“犴王,若樑王怒,發兵過來,如何?”
犴王冷哼一聲,“塞外三城皆在我手,樑國攻來,縱使陳州不保,也可退回塞外,有陳州橋爲屏障,他們還攻的過去嗎?”
“犴王,恕我直言,若不退回塞外,恐正合了樑國心意,只怕再想退去已是不能。”
犴王皺起眉頭,問道:“向天爲何有此一說?”
蒼向天道:“葉遠航對我說起,樑王會將陳州賜予齊王,封其爲陳州王,責令他駐守陳州。聖旨下來時,齊王便會前來陳州。我們若讓則可,若不讓,樑王便會將齊國原有兵士賦予齊王。那時,齊王無處容身,必會全力攻打陳州,無論勝敗如何,樑王都坐收漁利。真若傷了元氣,樑國又怎會放過這等機會?”
“若我們與齊國結盟,合力攻打樑國呢?”
蒼向天搖頭,苦笑道:“犴王,您低估了葉遠航了。他可以將齊王當做人質,讓齊軍攻打陳州,齊軍又怎會與我們結盟呢。”
犴王不語,細細思量起來。這葉遠航的確心計過人,將矛頭丟給齊軍與自己,真若兩廂廝殺,樑軍再來個最後收網,只怕齊國與怒卑都將被抹去了。可是就這樣讓出陳州,自己又心有不甘,這座城池可是怒卑勇士的屍體堆砌出來的啊。
“犴王,葉遠航臨行時,還曾留下一句話,讓屬下轉達與您。”
“何話?”
“他講,中原之大,不可馳馬。塞外之闊,纔可翔鷹。”蒼向天一字一頓,將遠航所說的話講了出來。
犴王沉默不語,品味着遠航的話語。是啊,自己有了足夠怒卑生活的領域,何必還要野心勃勃的侵犯中原呢。只有在自己的地方,纔可以自由生活。
過了幾日,印文帝的聖旨傳到司徒浩手中,司徒浩差使前來陳州送書,齊王將於五日後前來陳州。犴王應了下來,傳令下去,大軍整備,三日後撤離陳州。
第三日晨,怒卑大軍開出陳州,向北而上返回塞外。犴王在車上回首而望,陳州漸漸遠去。犴王暗做決定,有遠航在一日,自己便不入中原。此爲後話,犴王信守諾言,直到遠航死去後,怒卑才重進中原,與大梁展開了一場曠世持久的戰爭。
遠航哼着小曲,不急不慢的趕着路。無影他們在馬後望見,相互對視一下,輕笑起來。
“大人卸了官,好像更加高興似的。”刀紫剛剛說完,無影接着說道:“大人不是囑咐,從此以後改稱少爺嘛。”
啊金笑着指點他,“你不也是稱了大人。”
無影一頓,呵呵笑起來,“一時還真不好改口。”
遠航從前面聽的仔細,頭也不回的喊着:“有官壓座山,無官一身輕,從今往後,我們都可以開心度日了。”
幾人笑着,放開坐騎,一路小跑向前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