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恆扯下帽子口罩還有隔離服,長吁了一口氣。
如此艱難的手術,算是做完了,剩下的就要看傷者的求生意志,還有術後護理了。
“將傷者推出去吧。”
四人一起用力,算是將人擡到平車上,小六子和張安康推着患者,推了出去。
剛一出門,一羣人圍了上來。
爲首的是一個白髮老者,眼睛鋥亮,動作迅捷地湊到平車前,看着傷者慘白的臉色,雙手顫抖撫摸着傷者的臉頰,老者老淚已經淌了下來。
“孫兒,你這是怎麼了?你倒是說話呀,這是誰傷的你?”
張安康一看,趕緊安慰道:
“老伯不要傷感,傷者的手術做的非常成功,不過這麼多人圍着,不利病人休養,我們還是將病患送回病房吧。”
白髮老者瞬間惱了,瞪圓了眼睛鬍子都氣得直抖動。
擡手就是一巴掌,打在張安康臉上。
張安康毫無準備,也萬萬沒想到一個看着風燭殘年的老者,竟然有這樣的力氣,這一巴掌直接將他抽倒在地。
張安康擡眼看向老者,小六子急了,這尼瑪剛剛救活人,怎麼不分青紅皁白上來就打人。
“你咋打人,講不講道理,我們剛剛給傷者做了手術......”
還未等小六子這個術字說完,老者的另一巴掌已經到了他面前,毫無意外,小六子也被掀翻在地。
周圍的人都傻了眼,那些身着鎧甲的人跪倒一大片,不斷說着。
“衛國公息怒!”
“衛國公息怒!”
老頭鬍子氣得直抖,顫巍巍地指着這些人,嘶吼道:
“息怒個屁!誰給你們的膽子,將老夫的孫子送到這樣的地方醫治,看看他現在的樣子,跟死了有什麼區別?”
周恆洗過手,還未擦乾,聽到外面的聲音不對,趕緊趿拉着鞋子出來。
看到憤怒的老者,還有地上摔倒的張安康和小六子,還有什麼不明白的,這是家屬鬧事兒了。
聽到老者最後的一句吼,瞬間臉色沉了下來,趕緊將張安康和小六子扶起來。
“您是衛國公?”
楊廣琛目光落在周恆的身上,英俊的容貌,臉上帶着稚氣,不過氣勢上並沒有輸自己多少,他火更大。
“你是大夫?”
周恆點點頭,“我是大夫,同時也是回春堂的老闆,不知衛國公爲何打人?”
老頭鬍子歪了,瞪眼走到周恆近前,張安康怕老頭再度打人,擋在周恆面前。
周恆將張安康扒拉開,毫不避諱地盯着老者的眼睛。
“打人,我打的就是你們,我孫子受傷自有御醫診治,誰讓你們擅自醫治的?”
周恆搜索到屈子平的身影,朝他招手,屈子平有啥不明白,趕緊擠進人羣,氣喘吁吁將告知書送到周恆手中。
同時屈子平朝周恆搖搖頭,那意思很明顯,他沒找到朱筠墨。
周恆舉起手中的本子,給圍觀的人展示了一週,除了地上跪着的這些當兵的,那些老者身後立着的人都擡眼看過來。
“這是手術告知書,送傷者過來的人,已經簽字,我問過他你們不是傷者家屬,是否能擔待責任,他告訴我傷者是衛國公之孫,事發緊急,兵營的醫官說了人無法救治,這才送過來。
剛剛我們的手術也非常兇險,不過手術結果還好,傷者的性命算是保住了,這並不是你所說的擅自醫治。”
老頭惱了,一揮袖子。
“那又如何,老夫不知道此事就是不行,旁人做不得這個主,來人將人擡着我們走,直接去太醫院。”
周恆也來了火氣,這時候擡人走,路上出了事兒算誰的?
再者手術都已經做完了,手術費還沒付,這就走了?
那怎麼行?
“不行,傷者已經手術完畢,現在折騰就太過危險,不能走!”
“不行你能如何?”
剛剛擡人來的小頭頭,趕緊跪倒在楊廣琛的面前,朝着楊廣琛磕頭,說道:
“衛國公請息怒,當時事發緊急,楊小旗昏厥前,讓我們一定送他來東街的回春堂,據說這回春堂是寧......”
楊廣琛擡腳將人踹開,“你算是個什麼東西,給老夫滾開。”
周恆緊咬牙關,扶起那人,冷聲說道:
“如若衛國公覺得周某的醫館草菅人命,可以去順天府告我們,如若覺得您是國公想要仗勢欺人,可以將這裡砸了,或者去皇宮裡面告御狀。”
老頭徹底憤怒了,回頭搜索了半天,看到推車旁插着的輸液架,上來就要拽。
小六子趕緊衝上來,這玩意拔下去怎麼行,傷者還在點青黴素,斷了血管都找不到。
就在這時,樓梯臺階上快步跑上來幾人,爲首的就是朱筠墨,快步衝上二樓。
他不知道樓下爲何一人沒有,反而聽到樓上喊聲不斷,頓時覺得不妙。
這些人一上樓,瞬間引起衆人的注意,楊廣琛眯起眼,仔細看看來人。
雖然沒說話,動作卻頓住了。
朱筠墨也沒說話,不過臉色鐵青,徑直走到周恆面前。
“有意思,我朱筠墨剛回京,就有人這麼不開面兒,誰這麼大的膽子,在本世子的醫館鬧事兒?”
這回換做周恆愣住了,啥意思,這是你外祖,咋地不認識還是不想認,這是唱的哪出?
果然,老者聽到朱筠墨的話,頓時鬆開了輸液架,一臉疑惑地看向朱筠墨,上下掃了兩眼才緩緩湊近。
“你是寧王世子朱筠墨?”
“你是何人?”
朱筠墨微微頷首,臉上毫無表情,張口一句話,讓周恆差點兒跪了。
這是唱的哪出,是不想相認,還是壓根不認識?
不過想想,朱筠墨之前不願提起的樣子,看來朱筠墨和這衛國公楊廣琛之間也有什麼解不開的疙瘩。
周恆頓了頓,龐霄還有衛國公帶過來的一衆人,都沒人接茬,看來只能自己上前了。
“世子這位是衛國公,傷者是衛國公之孫——楊偉俊。”
朱筠墨恍悟,不過並未上前拜見,也沒有客套,看了一眼小六子和張安康高高腫起臉頰,臉色更加的不好看。
“衛國公這是何意,來了我的醫館診治,怎麼傷我的人?”
楊廣琛臉色變幻不定,不知想些什麼,看向病牀上的楊偉俊,咬了咬牙,這才說道:
“寧王世子剛剛回京,沒想到就搞了這些東西,看來在鄉野養病很有心得,這就是久病成醫嗎?”
朱筠墨笑了。
“沒想到,衛國公也知曉本世子在鄉野養病多年,沒辦法父親遠在大同,京城無人照拂,因此被奸人下藥害得以爲惡疾纏身,搞得京城人盡皆知,處處嫌棄,真就是鄉野大夫救了我的性命。
好在這次賑災有功,皇伯伯下令讓本世子回京,寧王府也不是我能住的地方,好在皇伯伯再度垂憐,賜了府邸,我自然是不能坐吃山空,要做點兒營生,怎麼這......也不合衛國公的心?”
雖然朱筠墨在笑,周恆卻感到了朱筠墨的悲涼。
小小年紀,母親早逝,父親遠在大同,爲了更好的保護他,故意疏離,只是這楊廣琛是他外祖,怎麼一點兒不照拂?
周恆擡手拍拍朱筠墨的後背,站在他身側,看向楊廣琛。
楊廣琛此時沒在說話,周恆想總不能如此僵着吧,走廊很冷,如若凍一會兒還真不好說。
“先將病患送重症監護室,衛國公這邊請,如若想知曉什麼,我可以給你解釋,至於我們的能力,我想清平縣鼠疫你也聽聞過,這次鼠疫的救治,就是我們回春堂的人處置的。
而且傷科,是我們最擅長的一科,即便信不過我們,張輔齡大人您信得過吧,他的護衛長胸口中劍,御醫救治多日無法取出,奄奄一息,這才送到清平縣回春堂救治,這次張護衛長傷愈,也跟隨我們回京了。”
周恆記得龐霄曾經說過,張輔齡當年查案被奸臣誣陷,就是楊廣琛出面護了他的周全。
按理說這個楊廣琛是個剛正不阿之人,只是不知與朱筠墨之間有什麼解不開的問題。
楊廣琛聽了這番話似乎也沒了剛剛的怒氣,將手背過去,就在這時,平車上的楊偉俊哼唧了一聲。
“嗯......這......這是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