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劉秀兒剛洗漱完畢。
換上了那套手術的衣衫,其實就是領子低了一些,側面多了一排口子,穿起來很寬鬆舒適。
剛準備妥當,張嬸子就來了。
“劉小姐早啊,昨夜睡的可好?”
劉秀兒沒有戴幕離,只是罩着一張面紗,朝張嬸子微微頷首,這樣的動作,讓她的頸部極爲不適。
“睡的很好,半年都沒這樣睡過整夜的覺了,不知昨夜吃的那藥,可否給我一些?”
張嬸子笑了,“小姐可以去跟周大夫討要一些,既然洗漱完畢我們這就走吧。”
春桃趕緊扶着劉秀兒,跟着張嬸子出了病房。
一出來,就看到周恆穿着一身奇怪的墨綠色短衣長褲,頭上戴着一頂帽子,將頭髮全部包裹進去,身後還有兩個男子也是如此打扮。
見到劉秀兒出來,周恆露出一個極爲親善的笑容。
“我先送你去手術室,不要擔心,只是睡一覺。”
劉秀兒點點頭,有些緊張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春桃扶着劉秀兒想要跟着,周恆身後的德勝,一伸手攔住了她的去路。
“這位姑娘,您還是在外面等候吧,裡面都是消過毒的,人多了怕是會感染,不利於你家主子恢復。”
春桃一臉擔憂,此刻劉仁禮也不在,一時間沒了主意。
抓住劉秀兒的手,眼淚都要掉下來了。
“小姐,讓奴婢陪您吧?”
劉秀兒此刻倒是鎮定下來,拍拍春桃的手說道:
“在此等着,我盼了多年,終能將這肉癭除去,該爲我高興纔是,哭哭啼啼作甚?”
春桃抹了一把眼淚,瞬間露出一個有些難看的笑容。
“那好,奴婢就在此等着,如若疼了一定要跟周大夫說。”
劉秀兒點點頭,沒再多說,跟着周恆他們進入手術室。
穿過一個隔間,張嬸子扶着劉秀兒坐在手術牀邊,展開一個帽子。
“劉小姐,我幫您包上頭髮吧,這樣手術不至於染上血污,也不會影響周大夫他們的操作。”
劉秀兒沒反對,微微俯身,張嬸子手腳麻利地幫着劉秀兒弄好,扶着她躺下,劉秀兒拽住張嬸子的手,將面紗扯下來塞給她。
“張嬸子幫我拿給春桃,希望我再也不用戴此物了。”
張嬸子露着真摯地笑容,拍拍劉秀兒的手背。
“莫要擔心,周大夫會起死回生之術,那黃掌櫃都沒了氣息還能救活,你這算啥大問題,安心睡一覺。”
周恆刷過手,此時已經戴上口罩,走到近前,張嬸子趕緊退出去。
這是周恆第一次看到劉秀兒的全貌,如若忽略掉頸部巨大的肉癭,她絕對算是一等一的美人。
眉目如畫,柔美中帶着一絲英氣,完全沒有久病之人的那份哀怨。
劉秀兒有些臉上發燙,這是第一次在外人前露出頸部的肉癭。
不過周恆的目光,沒有鄙夷或者探究,還如常那樣朝着自己笑笑,這笑容彷彿沙漠中的甘泉,讓她有些錯不開目光。
“劉小姐,我會在你手臂上扎一針,然後你會睡着,困了就跟我說好嗎?”
劉秀兒點點頭,抓着牀邊的手鬆開一些。
周恆將一瓶藥水,掛在牀邊的一個支架上,排淨空氣。
給劉秀兒紮上止血帶,快速找到血管紮上,劉秀兒閉着眼,咬緊牙關,手臂上彷彿蚊蟲叮咬了一下,隨即周恆就鬆開了止血帶。
劉秀兒側頭瞥了一眼,“這就好了,怎麼一點兒都不疼?”
周恆臉上的笑容更甚,剛剛劉秀兒的表情,彷彿要英勇就義似得,怕她緊張也沒敢多解釋。
“我將麻醉的藥物,融入這些藥水中,直接流入你的血脈進行循環,一盞茶之內就會有睡意。”
劉秀兒更加放鬆一些,不多時她的眼皮有些發沉,眼前周恆的影響有些虛幻。
周恆伸出手指,在劉秀兒眼前晃晃。
“看這裡是幾根手指?”
劉秀兒努力睜眼,睡意越來越濃,“三......兩......兩根......”
最後一字說完,整個人已經睡着。
周恆朝後面叫了一聲,“你們兩個,進來吧。”
馬令善和德勝已經刷過手,趕緊用後背推開房門走了進來,人一進來,那房門自動扇動了兩下閉合了。
雙向開合的門周恆不知道怎麼弄,不過將門上安裝一根牛筋,讓門自動關閉還是很容易的。
擡眼看向二人,“演練了許多遍,不用我多說,現在開始準備劉秀兒的手術,德勝負責呼吸和麻醉液體的計數,巡臺提供各項無菌器械,馬令善做第一助手,現在給患者肉癭以及周圍消毒。”
德勝滿臉的緊張,抓起自己的小本本,和一個沙漏,開始計時計數。
馬令善卻相反,眼中全是興奮。
抓起無菌包,按照培訓的順序,小心抓着幾個角緩慢打開,將隔離服抖落開,周恆伸手穿上。
隨即自己也穿了一件,然後是乳膠手套,穿戴完畢,抓起一瓶鹽水幫着周恆沖洗手套,隨後自己也沖洗了一番。
周恆看着他有些笨拙的動作,沒有催促,第一次正式手術,能記着所有的細節已經很不容易,尤其他已經超過四十歲的年紀。
馬令善將所有器械一字排開,每個位置都儘量按照記憶擺放,隨後手持長把鑷子夾着酒精棉球,開始反覆給劉秀兒消毒。
周恆墊着兩張紗布,仔細查看肉癭的邊界,許是因爲擦拭了碘伏的緣故,看着這個紫色的大包顏色愈發深,似乎比前些天檢查的時候,大了一圈兒。
這樣快速的增長,如若再等上一個月,恐怕會嚴重影響呼吸。
馬令善此時已經消毒完畢,看着周恆,不知道下一步幹啥了。
周恆擡眼,朝着操作檯揚揚下巴。
“鋪孔巾,德勝調整鏡子照射角度,報呼吸數值。”
馬令善趕緊鋪上孔巾,小心地將肉癭裸露出來,德勝旋轉鏡子的角度對準手術部位。
“師尊,一沙漏共計二十二吸,滴速一沙漏共計三十滴。”
這沙漏,周恆估算的時間是一分鐘,各項準備就緒,周恆朝着馬令善伸手。
“鑷子、手術刀給我,德勝將酒精燈點燃,馬令善把止血器燒熱。”
說着,周恆接過手術刀,深吸一口氣,提着肉癭底部的皮膚,從耳後開始表淺地劃開皮膚。
下手穩、準、快,傷口的出血非常少,周恆眼都不敢眨,順着肉癭邊緣,做了一個U字形切口,然後緩緩將表面的皮膚進行分離。
一上手,周恆微微鬆了一口氣。
還好肉癭的表面有一層隔膜,界限分明,幾個出血稍多的細小血管,周恆用止血器燒灼止血。
當正片覆蓋的皮瓣被掀開,周恆的手一頓,沒想到這個肉癭並非是一個整體,它分成三部分,這是互相疊加長在一起。
其實肉癭就是甲狀腺良性腫瘤,如此怪異的形態真的十分少見,觀察了一下上下的分佈,周恆將右側這個腫塊微微掀開。
“放大鏡轉過來。”
德勝將放大鏡推到周恆眼前,下方連接的並不緊密,有一根管子狀肉瓣,從甲狀腺探出來。
周恆接過止血鉗,將其根部夾住,這才用手術刀緩緩分離,馬令善趕緊用一個無菌盤接着那腫塊。
隨後是中間和左側的腫塊,一個個分離下來,馬令善鬆了一口氣,德勝趕緊走上前幫着馬令善和周恆擦拭額頭。
三個腫塊已經清除,周恆將目光看向那三個止血鉗,劉秀兒的這個甲狀腺良性腫瘤顯然是胚胎細胞發展而來的,現在要處理這三處了。
“好了,現在開始縫合,針線止血器準備好,德勝隨時注意呼吸。”
馬令善從消毒液中將針線取出,用拾針器夾好遞給周恆。
周恆接過拾針器,將止血鉗邊緣的一處縫合了一針,這才鬆開止血器。
隨着這個動作,一股鮮血噴涌出來,竄起快一米高,周恆和馬令善的臉上,還有鏡子上全部是血。
周恆心下一驚,壞了是動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