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山醫學院。
方紀忠站坐一個房間內,對面捆綁着一個女子,身上的衣衫襤褸,鞭痕透過衣衫鮮紅的刺眼,她渾身都在戰慄着,右眼蒙着紗布,如若仔細辨認才能看出,這就是李南青。
門一開,方紀中晃悠着肥碩的身材走了進來,撇了一眼李南青,坐在房間內唯一的一張椅子上。
方紀忠掏掏耳朵,擡眼看向李南青。
“行了,咱家的人打也打累了,知道什麼就直說,你的三族已經被全部下獄,如若此刻再不說,也沒有說的必要了。”
隨着最後一個字說完,一個婦人,還有一個三四歲的男童,被捆綁着拎了進來,那二人身上也好不到哪兒去,尤其是男孩臉上有一道鞭痕,皮開肉綻驚恐地看着衆人。
他沒有哭泣,沒有靠向婦人,目光在房間內搜索,最後看到掛在對面牆上的李南青,沒忍住喊了一聲。
“長姐!”
方紀忠一揮手,那個男童被拎到方紀忠面前,小男孩驚恐地瞪大眼睛,看向方紀忠。
昨夜的暴打讓他知曉,只要自己哭,或者不聽話就會再度捱打,臉上傳來的陣陣疼痛,時刻提醒着他。
眼眶中正要聚集的淚水,瞬間收起來,盯着方紀忠也不敢說話,死死咬着嘴脣。
方紀忠用帕子擋着鼻子,似乎距離太近,那血腥的氣味兒真的有些頂人,上下看看男孩兒問道:
“你叫什麼名字?幾歲了?”
“李南誓,今年三歲半。”
“你叫她長姐,你是李家最小的一個?”
因爲被拎着衣領,只有腳尖能點着地面,做出任何動作都有些困難,李南誓點點頭。
“那是長姐,我是最小的一個,也是家中唯一的男孩。”
方紀忠一挑眉,臉上帶着似笑非笑的表情,擋着脣部的帕子丟在一旁的桌案上,擡手捏着李南誓的脖子,將人拎了起來。
李南誓慌張地蹬踏着雙腿,因爲雙手被束縛,只能不斷扭動身子,一陣陣窒息感傳來,他想張口呼救,可是頸部被捏住只能發出哼哼的聲音。
方紀忠看着臉漸漸漲紅的李南誓,目光落在李南青的身上。
“呵,一個長姐看着自己的幼弟死去,竟然什麼都不說,真的是夠狠心的,咱家都比不了啊!”
那婦人看着兒子快要暈厥了,急的不行,掙脫了身側侍衛的束縛,看向李南青,奮力朝着她的方向一邊衝,一邊哭喊着吼道。
“青兒,爲娘求你了,快說話啊,你弟弟的性命在你手上!”
方紀忠的手鬆了一些,李南誓彷彿溺水之人,突然冒出水面一般,張開嘴用力喘息着,小小的人,彷彿落葉一般,在方紀忠掌中搖晃。
方紀忠看向李南青,站起身拎着男童,走到李南青面前,舉起男童讓她們二人互相看着,歪着頭說道:
“真的是一個狠心的長姐,你父親這一輩兒,就這麼一個男孩,你竟然毫不在意,難道是宮中待得時間長了,心如鐵石?”
李南青想要別開目光,方紀忠怎能允許,不用吩咐,旁邊一個廠衛的錦衣人一伸手捏住李南青的頭,強制其看向男童。
“咱家不想殺人,可你知曉,北山軍需的作坊被炸,陛下震怒,這事兒查不出,你李家每個人都不會好死,千刀萬剮是一定的。
真不知道這會兒你還要堅持什麼,難道還想用去不了太醫院做不成醫女,來搪塞咱家?”
李南青閉上眼睛,眼淚流了下來,即便是包着紗布的那隻眼,也被淚水浸溼。
方紀忠搖着頭,手上拎着男童的動作沒有放鬆,李南誓只能費力地張口呼吸着。
“呵,哭了?這個時候哭有何用?你是哭自己殺了親弟,還是因爲你滅了三族的一百多口人?能如此鐵石心腸,何必還哭,廠衛裡面的人,都比不過。”
方紀中的話彷彿刀子一樣讓婦人直接失控,身子一軟,直接跪倒在地,死死盯着李南青,後面的侍衛,已經在方紀中的示意下鬆開手。
婦人直接軟塌塌地倒在地上,她奮力爬起來,跪着朝着李南青的方向挪動身體,臉上的眼淚噼裡啪啦落下來,直到湊到李南青近前。
婦人看向李南青,臉上帶着祈求的神情。
“青兒,你讓爲娘陪你死都可以,救救你幼弟好嗎?”
如此近的距離,聲嘶力竭的哀嚎,婦人的真情流露,李南青崩潰了,用力搖着頭,看向婦人。
“娘別逼我,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方紀中手腕一動,似乎什麼都沒做,但是婦人手上的繩索鬆開了,正好婦人用力一掙扎,彷彿自己掙脫開一般,她一把抱住李南青的雙肩,用力搖晃着。
“青兒啊,我們三族一共一百多口,你叔伯和舅舅家暫且不說,你姑母家的表哥對你情真意切,這次也被株連,難道這是你所要的?
你快告訴他們到底受何人指使,哪怕父母陪着你赴死都行,孩子娘求你了!”
說到最後婦人再也說不下去,想着自己的兄嫂,還有婆家的所有至親,都將因爲此事株連,那種無助讓她崩潰,用力給李南青磕着頭,瞬間額頭上鮮血淋漓。
方紀中冷眼看着,一般人看到至親如此勸解都會直接招認,可這個李南青不一樣,臉上都是恐懼,卻什麼都問不出來。
如此只有兩種可能,那就是要麼真的什麼都不知道,要麼就是寧死不說,只是前面這一點不像,如若說什麼也不知道,方紀中是絕對不信的,她一定知道什麼。
尤其在婦人提到那個表哥的時候,李南青的眼瞼抖了抖,明顯感受到她的不同,方紀中朝旁邊的人瞥了一眼,那個錦衣人快速湊到方紀中身側。
“乾爹有何吩咐?”
“這婦人所說的那個人,可在北山?”
錦衣這人也是個聰明的,趕緊拱手說道:
“李家親族昨夜已經全部押至北山,乾爹稍等,乾兒子馬上去將人帶上來,此人我有印象。”
方紀中一挑眉,能跟着順腳說上這句有印象,就不是一般的有印象,看來是派人盯着了。
方紀中哦了一聲,仔細看了一眼這個乾兒子。
宮裡面爲了生存,叫自己乾爹幹爺的不說有一千也有百八十號,這小子他還算有印象,名字叫王安泉,上次跟着調查血地案嶄露頭角,上下看了王安泉一眼,隨後點點頭。
王安泉轉身走了,不一會兒帶着四個侍衛壓着一個男子走了進來,一進來那男子被用力一推,撲通一下摔倒在地。
如此大的動靜,直接制止了兩個女人的哭聲,方紀中此刻也累了將李南誓朝旁邊一丟,似乎窒息的時間過長,如此一丟彷彿一個布娃娃就那樣緩緩摔倒,婦人想要衝過去,被一把刀架在脖子上,瞬間無法動彈。
片刻,李南誓哼唧了一下動了動,婦人這才安心一些。
李南青的目光,被摔在地上的男子吸引了,她瞪大僅存的左眼,死死盯着地上摔倒的男子,一擡頭,一張熟悉的臉映入她的眼簾。
“表......表哥......你......”
她想說,你怎麼在這裡,可這句話瞬間嚥了回去,是的都是因爲她,所以李家還有李家的親眷,現在都被牽連了,來了這裡也代表會死,這不是她要的。
男子晃悠着坐起來,看了一眼李南青帶着疏離,趕緊轉頭朝着方紀中跪倒,也不說話,就那樣靜靜地跪着,將後背留給李南青。
方紀中瞥了一眼,顯然對二人的關係帶着一絲興趣,用帕子擦着手指,擡眼問道:
“你們可相識?”
李南青聲音極低地說了一句,“相識,他是我姑母家的二表哥胡祥璆。”
男子沒說話,還是那樣跪着,頭垂的很低,方紀中微微眯起眼,一個侍衛直接衝上前,朝着男子就是兩巴掌,瞬間摔倒在一側,脣角掛血。
男子趕緊爬起來,繼續跪好,顫巍巍地說道:
“認識,這是我表妹李南青。”
方紀中點點頭,眼皮沒擡。
“你們有婚約?”
男子這回不敢託大,趕緊說道:
“是,自幼定下的婚約,不過她一直在宮中擔任醫女,已經有一年未曾謀面。”
這話顯然是在劃清界限,不過說這些有什麼意義,方紀中帶着笑看向李南青,似乎感受到胡祥璆的疏離,有些難以置信地擡頭,看向胡祥璆。
“表哥......”
胡祥璆未等她說出來什麼,用力一揮袖子。
“休要多言,雖有婚約,此刻也什麼都沒了,何必多做解釋?”
李南青頓住,將剩下的話嚥了回去,微微張着嘴巴,彷彿脫力一般,任憑繩索勒着雙腕,目光看向地面。
方紀中朝着兩側一揮手,旁邊的李南誓被推到婦人身側,直接被侍衛帶了下去,全程婦人在掙扎,但李南青並未擡眼,似乎她沉浸在自己的情緒裡面。
方紀中心中一陣瞭然,朝着王安泉一擺手,那小子已經竄到近前。
“乾爹有何吩咐?”
“瞧着這對訂婚的表兄表妹不算親,來吧你招呼一下,讓李小姐看着就好!”
王安泉咧嘴笑了,眼睛冒着光,似乎突然覺得自己有用了一般,手腕一翻,一隻鞭子出現在他的掌心。
“早就準備好了,乾爹您就看着吧!”
說完一回身,手中的鞭子已經揚起了,直接打在胡祥璆的身上。
一聲慘叫,胡祥璆再也沒有剛剛的風度翩翩,整個人在地上扭曲起來,鞭子擊打的地方,開始只是衣衫破損,隨即快速出血,形成了一道鞭痕的形態。
方紀忠盯着李南青,只見李南青瞬間閉上眼,比起剛剛捏着她弟弟脖子,這一鞭子的效果更加明顯。
方紀忠朝着王安泉微微頷首,那鞭子再度翻飛,啪啪啪連續三下,能看出王安泉用盡全力,胡祥璆哀嚎不斷。
李南青不斷搖頭,最後實在忍不住,大喊道。
“停下,求你們停下!”
胡祥璆渾身戰慄,想要出言阻止,可只是伸出手,疼的已經說不出話來。
方紀忠知道李南青已經到了強弩之末,就差最後一腳。
擡起手指敲敲桌子,王安泉趕緊湊過去,方紀忠從衣袖裡面逃出來一個小布包,一抖落站在在桌子上。
布包裡面插着各種各樣的刀具,從大到小,各種形態都有,雖然沒有周恆的手術刀鋒利,但這些絕對更精緻。
方紀忠的手指在刀具上跳躍,隨後收起手指,抄袖朝着王安泉揚揚下巴。
“看來胡公子不喜歡鞭子,那就別那麼單一,換一換省的失去新鮮感,來吧將胡公子的衣衫剝去,反正他們三族要處死,你們也練練手,凌遲的功夫別荒廢了,記着先喂上藥,別沒幾下就抗不過去。”
王安泉眼中帶着興奮,這樣的審問每天都要進行,但真正的凌遲還真是沒經歷過,方紀忠能讓自己來做,也是出於信任,他知道這不過是讓李南青說實話,這樣的表現機會太過難得。
“乾爹放心,乾兒子一定小心謹慎仔細練習。”
說着王安泉起身,一揮手,一個侍衛拿過來一個墨黑色的瓶子,捏着的嘴,直接灌了進去。
鮮紅的藥液,染紅了胡祥璆的脣,那個灌藥的侍衛,堵住胡祥璆嘴,捏住他的鼻子,原本已經意識不清的胡祥璆連掙扎都沒掙扎,就這樣倒在那。
片刻,鬆開手,王安泉試了一下鼻息,胡祥璆方法醉酒一般,臉色發紅微微帶着笑意,王安泉趕緊朝着方紀忠拱手說道。
“乾爹準備完畢,我這就開始?”
方紀忠只是嗯了一聲,李南青慌了!
她想過自己會不得好死,只是沒想到,胡祥璆竟然在自己面前接受酷刑。
別的不知道,這凌遲卻是聽說過,一刀一刀將人身上的肉切削下來,還給人預先喂上藥,讓人不至於疼死,將這一痛苦無限延長。
王安泉招呼着人一揮手,李南青被幾人從牆上的架子鬆開,捆好丟在地上,胡祥璆手腳朝着四個方向,被鐵鏈捆綁在架子上。
王安泉上前,刷刷幾下,胡祥璆的衣袍都被扯下來,只留了一條褻褲。
一張小桌子擺在面前,那套刀具就放在上面。
王安泉手指劃過一個個刀柄,挑出來一把彎月形狀的刀,舉起看向李南青。
“李小姐好好看着,我想你雖然是醫女並未見識過凌遲吧,今天讓你開開眼!”
李南青用力搖頭,可頭髮突然被人從後面抓住,瞬間無法動彈,身上不知是誰戳了一下,此刻更是眼睛都閉不上。
王安泉冷冷地露出一個笑容。
“別,這時候躲開幹嘛,這是你的選擇,我只是代替你爲胡公子行刑,看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