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服食丹藥並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而那些丹藥的效果這一次只不過是初次爆發罷了,陛下根本不可能會捨得丟棄他視爲靈丹妙燕的東西,這樣一來,隨着時間的推移,他的身體只會愈來愈糟。
這樣淺顯的道理,蕭妃不會看不出來,而她的擔心正就是因爲她看到了這一個事件之後未來可能會發生的種種。
“我明白你的意思,”蕭妃只是點了點頭,“但正是因爲這樣,我才更需要有一個勢力強大的孃家不是嗎?”
蕭武宥又笑了起來:“您難道忘了,眼下朝中是哪些人當道?您真以爲,蕭家會站對立場?”
蕭妃的眉頭蹙得更深了些:“牛李兩黨相爭是他們的事,蕭家只要保持中立不偏幫自然就有一席之地。”
“裴家也是這麼做的,”蕭武宥的笑容裡帶着嘲諷,“可是裴相的結果您也看到了。”
蕭妃沒有說話,而是閉上眼仔細思考這些話。
蕭武宥趁熱打鐵道:“蕭家的勢力如果壯大,無疑會對您和您兒子成爲最直接也最堅實的扶持,但前提是在朝廷之中沒有權勢滔天互不相讓的牛、李兩黨。如果陛下真的不省人事,您兩不偏幫,牛李兩黨只怕會處處打壓你們。”
蕭妃點了點頭:“說得在理,可如果蕭家的勢力削弱會是消失,那牛李兩黨只怕更不會將我們蕭家放在眼裡。”
“更重要的是,如果蕭家的勢力越來越大,旁人手中把柄的威脅,也會越來越大。”蕭武宥沉聲說出了最關鍵的原因。
“把柄?”蕭妃冷笑,“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不瞞姑姑,”蕭武宥亦跟着微微一笑,“早先我聽聞,泉州那邊有一戶較有聲望的人家說,泉州沒有您也沒有蕭家這一戶人,他還說……蕭家的人根本不可能是您的親兄長。”
“荒唐!”蕭妃憤憤地一拍桌案站了起來,“本宮生在泉州、長在泉州,泉州的一草一木都是證人!本宮又怎麼可能連自家兄弟姊妹都分不清楚?說這話的究竟是何人,本宮定要嚴懲!”
“姑姑息怒,”蕭武宥又道,“是誰說的不重要,重要的是隻要有一個人這麼說,就很有可能會有成千上萬的人這麼說。雖然這是徹頭徹尾的誣賴,但若是有心之人從中作梗製造出越來越多的假象……”
“聖上若是身體康健,自然是會明辨是非還蕭家的清白,但如果聖上心力不足,只怕有心之人很可能會把假的說成是真的,那到時候‘證據’充足,陛下又無暇顧及,蕭家怕是危險了……”
因爲沒有外人在,蕭武宥將話說得很直白。當然,對付這種人最好的辦法是殺人滅口斬草除根,但最害怕的是殺人滅口之後卻發現野火燒不盡和春風吹又生。他並不算撒謊,也不算隱瞞,他將他聽到的都告訴了她,只不過他聽聞的是有人說他們不是蕭妃的親戚,而他告訴蕭妃的卻稍稍變通了一下。
蕭妃今時今日在宮中得勢幾乎都是倚仗着皇帝的寵愛,也同時積攢了不少的妒恨,如果那個分明就是誣陷而來的把柄落到有心之人的手裡,有朝一日皇帝撒手人寰,她的敵人們就會憑藉這個把柄打倒她和她身後的蕭家。
很多時候在宮裡生活,你做了什麼不可怕,可怕的是你什麼也沒做。
蕭妃皺着眉,陷入了漫長的沉思。
蕭武宥相信她是聰明人,她聽完之後自己會評斷、會權衡利弊。
片刻後,蕭妃終於慢慢張開了雙眼:“本宮自有定奪,武宥你可以回去了。”
蕭武宥從院子裡緩緩走出來,他相信他的姑姑會做出一個對蕭家也對她自己最好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