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南歌和蕭武宥走在回縣衙的路上,南譙街上的人本就不多,嬌羞彆扭愛面子的小妮子因爲剛剛經歷情敵再現的打擊,一路上只顧着低頭看自己的腳面,自言自語嘀咕道:“鄒緹俞莫不是得了失心瘋罷,那江宛若跟着他還有未來麼?如果沒有未來她是不是某天會忽然覺得還是跟着五哥好?”
蕭武宥好笑地看着她:“你嘀嘀咕咕說什麼呢?”
“啊?”裴南歌有種被人戳穿小心思的緊張,連連搖頭道:“沒、沒,我說,鄒老闆的症狀好像是失心病,當年殷仲堪之父也是這般,把牀底下的蟲蟻當做是牛鬥。料想鄒老闆應當也是一位風度翩翩的好人,這般瘋瘋癲癲神志不清的也怪可憐的。”
蕭武宥覺得她說這話似模似樣的正經有趣得緊:“你倒有心思同情別人?”
“五哥,你說!”裴南歌扯着他的袖口:“那鄒老闆真的是竊賊麼?他是如何在王刺史眼皮子底下行竊的呢?難道他是民間高手深藏不露?”
正想出口拿她打趣就聽得前方傳來粗聲的叫喚。
“快走、快走,你這晦氣小子!”三名虯髯紅須的胡漢推着一個頭戴獠牙面具的男子往前,那青面獠牙的男子腳下一個趔趄擦過裴南歌身側,劣質樹皮的氣息混同着若有若無的花草芬芳撲騰到她鼻息間。
蕭武宥長臂一攬將裴南歌從那羣人身邊帶開,右手已經悄悄覆上腰間蹀躞之中的佩劍。
“看什麼看!沒見過突厥奴隸?”其中一個虯髯大漢瞪圓眼睛朝裴南歌大吼一聲,就又推着那個被他稱之爲奴隸的青面男子往前。
裴南歌順着蕭武宥手下的力度退到一旁,愣愣擡起頭卻正好看見那青面獠牙的奴隸回過頭來看她,嚇得她連忙垂下頭避開,但她卻難掩心中的好奇又擡起頭,不曾想那奴隸依然邊走邊回頭看她,她心中有說不出的異樣。
待到那幾人走遠,蕭武宥才鬆開握着佩劍的手,再看裴南歌依然呆愣着,他當她是受到驚嚇,又將她拉到自己身旁近了些:“現下多出一條線索,你應當開心纔是,爲何悶着頭不說話?”
“啊?”裴南歌回過神來半晌才明白他話裡的意思:“你說繚綾?雖然江宛若說淮南只有江都的鄒氏綢莊產繚綾,但是用得起繚綾的人家不在少數,查起來也不算太容易罷……”
“五哥!”裴南歌突然明白方纔的異樣之感從何而來,她高聲喚着蕭武宥的名字,雙手已經緊緊地抓着他的手臂,看向他的目光裡混雜着猶豫和急切:“剛纔那個突厥奴隸!”
她話音剛落已是從蕭武宥蹀躞間取下大理寺徽章,一路狂奔到那羣人跟前,張開手臂攔住他們的去路。
“站住!官府辦案!”她揮舞着手頭錯銀雲雀紋徽章,指向戴着面具的奴隸:“現下懷疑此人是潛逃中的兇犯,把他面具揭開看看。”
幾個胡人大漢互相看看對方,叉手站在原地就似沒聽到般。
裴南歌趁機緩緩走到那奴隸跟前,又舉着手臂指着就在眼前的人道:“把面具揭開!”
她話音一落就搭上那人手臂使上全力就欲往旁邊拉去,離得最近的胡人大漢發現她的意圖,大喝一聲劈手就朝她迎面砍來。她拉着奴隸手臂一個閃身躲過襲擊,不想又一個胡漢從右旁劈來一記重掌直襲她手臂,她駭於那強大的力道微一鬆手,那大漢當即化劈爲拽把那奴隸拽到身後,另外兩人立即抽出身後的胡刀大力朝她砍來。
登時只聽得兵器鐺鐺的碰撞聲響,蕭武宥劍已出鞘,檔下那二人胡刀的迅猛攻勢,大有以退爲攻之勢,那拽着奴隸的胡人見勢頭不對,摸索着拿出兩枚圓形小鏢就往蕭武宥扔去。
裴南歌高呼一聲,蕭武宥揚劍擋開兩枚暗器的偷襲,左右兩個胡漢又愈發兇狠地朝他劈來。這時卻從側旁伸出一柄鐵劍,順着右邊那胡漢的破綻寸寸直逼其咽喉,蕭武宥謄出空當專心對付一人,回過頭來正見烏衫落拓的沈銘斐又擋下那大漢幾招兇狠的攻勢。
這一邊的裴南歌扔想着拽回那奴隸,豈料她一伸手就被胡漢一刀劈來,沈銘斐飛身近前擋下大刀的攻勢,鐵劍生生地刺穿那人胡人手臂。幾個胡人見勢頭不利,高聲喊了幾句胡語,也不知從哪裡摸出幾個銅球砸向地面。
沈銘斐高呼一聲“小心”,拽着裴南歌閃到一旁,一聲巨響之後滾滾濃煙之間已經不見那四人蹤影。
蕭武宥自揮開層層白煙來到他們這邊,關切道:“可有受傷?”
裴南歌看了看身上各處,搖搖頭。
沈銘斐疑惑地瞧着裴南歌道:“你們爲何與胡人動起手來?”
“我方纔在那個奴隸身上聞到了與繡坊一樣的梔子香!”裴南歌眉頭緊擰:“我懷疑那個人就是繡坊的老闆鄒緹俞。”
蕭武宥瞭然:“原來如此,但有梔子香也未必就是繡坊的老闆。”
“但他們不敢揭開面具,還和我們動手,說明他們做了什麼見不得光的事!”裴南歌覺得心裡的亂麻越來越理不清楚,探詢地望着蕭武宥:“我們還要去追麼?”
蕭武宥清凜的目光望着煙霧散去的地方搖頭道:“暫且還未能肯定此人就是繡坊老闆,不過這幾個胡人確實大有古怪,眼下他們自知惹了官府注意,不敢貿然出城,回去之後我們向沈縣令請令嚴查出城百姓。”
“依在下之見,斷不能貿然緝拿歸案!”沈銘斐應道:“在下在城中認識不少朋友,回頭我託他們幫我們盯緊那一夥人,不如把線放得長一點,看看螳螂之後是什麼黃雀?”
蕭武宥贊同地點點頭,抱拳對沈銘斐道:“此番多謝沈兄相助,不知沈兄爲何出現在此處?”
“差點就忘了!”沈銘斐輕笑着抱拳回禮:“我打聽到一件關於何寡婦和胡大夫的事,我想你們或許有點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