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明棠張了張嘴,正要開口,便聽身後一道熟悉的聲音傳來。
“溫師傅!”
溫明棠同小吏打了個招呼,轉身看向過來的紀採買,朝她招了招手,紀採買示意她出來說話。
溫明棠點頭,才走出庫房便聽紀採買道:“方纔趙由已將你們在麪館遇上的事說了。”說罷這句話,紀採買又向一旁走了幾步。
溫明棠見狀便跟了上去,待到離卷宗庫房門口遠些了,才聽紀採買道:“今兒早上在莊子上採買食材時,聽說了一件事,你許是有興趣知道。”
聽到這裡,溫明棠恍然:看來,麪館那些食客的古怪反應當與紀採買要說的這件事有關了。
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溼鞋?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笠陽王府若是面上表現出的那般真和善可不會到處樹敵。
想着那麪館裡婦人的反應同食客們的表現,溫明棠看向紀採買,笑了笑,道:“紀採買請說。”
……
……
溫明棠自己也拿了串脆皮年糕,咬了一口後,說道:“既起牀了,我便開始做小年飯了。”
雖素日裡總被人喚作“紀賬房”,可紀採買內裡還是極有人情味的。竈臺上留下了不少食材,一見便知是留給她做小年飯用的。
還真是心思個心思單純的!溫明棠搖了搖頭,起鍋倒油,將備好的輔料同處理好的雞塊倒入其中炒了起來。
午時回來時還有不少人,一晃眼的工夫,人卻走的只剩她一個,哦不,溫明棠回頭看了眼將公廚裡的坐榻拼成地鋪,正在睡午覺,鼾聲如雷的趙由,抽了抽嘴角:這位還在。
睡夢中的趙由是被一陣香味“薰”醒的,雖是打了個地鋪,可兩個炭盆便擺在自己身旁,是以暖和的宛若窩在被窩裡一般。這個午覺睡的趙由不知白天黑夜的,待到醒來時,才反應過來午覺睡過頭了。
走了一趟卷宗庫房,請小吏幫完忙出來的時候已到申時了。來回一趟的功夫,大理寺中的人明顯少了不少,除卻手頭有要緊事壓着沒有辦完的以及輪到要在衙門值夜的差役同小吏們,多數人已經提前歇假回去了。
隔着窗紙看了看窗外,眼見窗外天色已然黑了,當到暮食時辰了,他腦中懵了一懵,反應過來今兒是小年,難怪素日裡這個時候已有不少人的公廚裡卻是一個人都沒有,
打着哈欠爬了起來,身體本能的嗅着那股誘人的香味向香味的來源走去,卻見溫明棠手中正站在平底油鍋中炸着年糕。
雪白的年糕片中間插着籤子,被煎至兩面金黃。溫明棠雖未擡頭,卻儼然已經知曉了他的靠近,道了句“來了,倒是剛好趕上出鍋”之後便舉着那表皮被煎至金黃的年糕,兩面刷了醬又撒了芝麻遞了過來。
只是即便總跟在林斐身邊,林斐也喜歡帶着他,可似這等逢年過節的,靖雲侯府一家有家宴的,趙由自也是不便過去的。
將做地鍋雞的雞塊、青、紅椒、洋蔥等配菜備好後,溫明棠又看了眼在炭盆旁睡的正香的趙由,想了想又多備了兩道菜,趙由的飯量不小,小年飯若是叫人吃不飽便不好了。
難得遇上這麼安靜的食客的!溫明棠見狀忍不住莞爾,大抵是他吃的專注,溫明棠的心思也不再外放,專注的做起吃食來。
趙由正埋頭專注吃着口中甜辣醬香的脆皮年糕,顧不得擡頭,只“哦”了一聲。
有些菜放在公廚裡實在不合適,譬如溫明棠惦記了許久的火鍋之流,這吃的便是一案一鍋,自由選食的熱鬧與氛圍,放在公廚裡也只能做成麻辣燙了。
溫師傅做什麼,他便吃什麼。左右他不挑食,也沒有什麼忌口,什麼都能吃。
溫明棠沒有什麼親眷之流,自是照例留在大理寺裡了。阿丙、湯圓同紀採買他們則同她打了聲招呼,互說了幾句吉利話之後便回去了。
雞肉、輔料遇油被激發出的大量香味自鍋中瀰漫開來,身邊的趙由卻只在香味起來的那一瞬往這邊看了一眼,旋即復又低頭認真吃起了手裡的年糕。
今兒吃小年飯的只有她同趙由兩個,便是那些值夜的聞着味兒過來,也是同自家人吃過小年飯了,嚐嚐也嘗不了多少,可說是可以正兒八經的做些小鍋菜了。
看着蓋着一件厚襖呼呼大睡的趙由,溫明棠沒有喚醒他,而是回到了檯面後。
“脆皮年糕,先吃兩根墊墊肚子。”聞着那股特殊的甜辣醬香,趙由接過脆皮年糕,一口咬了下去,伴隨着一聲咬破年糕脆皮的“咔擦”聲,趙由忍不住感慨道“真真好吃”。
這地鍋雞也是如此。誠然,不是不能將就,可那自那鍋壁上扯下餅子的鍋氣與樂趣,卻是公廚分食難以做到的。
今兒小年,大榮各衙門都體恤的早早放人回去吃小年飯,爲過年做準備了。
溫明棠看了看紀採買留下的食材,開始備菜。
趙由自此便一直被留在了大理寺中,可稱是被大理寺衙門養大的。雖腦子不算靈光,身手卻是極好,算是大理寺衙門一把極其鋒利的刀。先時他一直跟在趙孟卓身邊,林斐來了之後,便轉頭跟在林斐身邊做事了。
至少,眼下的公廚是做不到的。溫明棠想着今兒可以不受限制的做自己想吃的吃食,心裡頭倒是有些難得的激動。
溫明棠想到這裡,不由嘆了口氣,瞥了眼呼呼睡的正香的趙由,心中想着:這個年節若無意外的話,大抵是要同同樣孤身一人的趙由一塊兒過節了。
趙由同湯圓一樣,也是家裡好幾代都在大理寺衙門做事的,趙父當年在抓捕兇犯的過程中出了事,殉職了。趙母聽聞噩耗氣急攻心之下生了重病,不到一年的工夫也跟着去了,如此雙親一走,徒留下了才九歲的趙由。
地鍋雞的做法是先炒之後再倒水燜煮,趙由這個食客有脆皮年糕在手不催促,溫明棠自也不慌不忙,左右今兒小年飯的食客只他們兩個,慢慢做便是。
是以蓋上鍋蓋,往竈臺裡看了看火之後,溫明棠纔開始做餅。
這餅纔是地鍋雞真正的靈魂所在。
掐着點揉麪粉,醒面,將麪糰切成小份,而後一個個的丟入清水中,看着丟入清水的麪糰沉了底,溫明棠莫名覺得有趣,正想笑,冷不防一道聲音自檯面外傳來。
“你做的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