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分析高傑至山東南逃路線時,淮軍將領大致有兩個意見,一是認爲高傑會沿運河南下,那麼只要在魚臺這個運河必經之地設防,就一定能堵住高傑;
第二個意見是認爲高傑部如果是從河南潛越而來,未必會深入運河一線南逃,而是可能走曹州南下徐州,因爲這條路相對較近。
“兩條道都給他堵住,咱做事向來一個原則,那就是兩手都要硬,軟一個都不行。”
接到都督軍令後,由徐州出發渡過黃河的淮軍第一鎮立即由碭山縣北上進入山東曹州單縣。
單縣城中軍民兩萬餘人向淮軍投降,成爲淮軍入山東之後佔領的第一個縣城。
與此同時,奉命北尋高傑部的李棲鳳在金鄉縣的寨裡集發現高傑軍蹤影,當時高傑部手下大將李成棟因爲暴雨缺糧,便率手下騎兵圍剿當地的一支土寇。
土寇不支,被殺數十人,餘皆四散,結果逃跑途中被李棲鳳率領的百人精騎發現。截住抓來兩土寇詢問得知有一支兵馬在寨裡集,雖並不是如都督所言打順旗仍是明軍旗號,但李棲鳳依舊判定這支人馬就是南逃的高傑部。
李棲鳳一面派人向魚臺急報,一面帶人趕往寨裡集,因其部未打旗號,淮軍甲衣又都繳獲自明軍,故李成棟誤認爲是徐州劉澤清部,忙遣人來接觸。
李棲鳳將錯就錯帶兵至李成棟部,爾後直稱乃是甘肅鎮總兵,問李成棟部是何人兵馬,從何而來,去往何方。
李成棟不疑,盡皆相告。
李棲鳳故作驚喜道:“原是翻山鷂的兵,久仰的很!”後詢問胡茂楨下落,稱與胡茂楨乃是故友,當年曾一起同闖賊戰過兩場。
李成棟更是不疑,趕緊讓人去告訴帶兵在附近找糧的胡茂楨,這邊同其養子李元胤好生招棟李棲鳳一行。
見李成棟部雖打下土寇窩子,但繳獲的糧食卻不多,官兵上下看着精悍,但一個個明顯面有菜色。李棲鳳便叫隨行官兵取出攜帶的鹹肉幹、鹹鴨蛋贈於李部,這讓李部上下都是感激。
未多久,胡茂楨聞訊趕到,見着李棲鳳自是激動,上前與這位甘肅鎮總兵熱情攀談起來。
衆人正吃着,李棲鳳忽的放下筷子將實際身份與李成棟、胡茂楨托出,李、胡二人大吃一驚,在聽徐州、淮揚皆爲李棲鳳所稱的那位大順淮陰侯據有,現淮軍十萬之衆北上,二人更是駭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我與老胡舊識一場,這纔過來與你們說實話,願意與否在你們。不過我想二位就是不願隨我家侯爺,總不會把老李我捆住殺了吧。”
李棲鳳哈哈一笑,實際心裡也有點犯沭,畢竟這幫人從前是流寇出身,要不講規矩胡亂把他宰了也冤枉。
“李鎮未免小看雙峰和虎子了!”
胡茂楨起身向李棲鳳一拱手,客氣的請他和隨從先在帳外等侯,容他和李成棟商量一下。
“也好。”
李棲鳳將佩刀直接解開往桌上一扔,隨手拿起一顆鹹鴨一邊剝一邊道:“要真信不過你胡雙峰,我何必來呢。”
言罷走出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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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內,沉寂片刻後,胡茂楨問李成棟怎麼想。
“若李棲鳳所言是真,徐州我們是肯定去不得了。”李成棟面色凝重。
李元胤接口道:“父親,怕他們會來打我們。”
“劉澤清敗亡於那淮陰侯之手,此人軍力實非我等能敵,若不降的話,前有這淮陰侯,後有那李自成,我們怎麼都是死。”胡茂楨眉頭緊皺。
“高帥同李自成什麼過節,我們不是不知,這淮陰侯是大順的人,咱們降了他不就等於降了李自成,到時高帥和夫人怎麼辦?父親,我們可不能對不起夫人啊!”
李元胤擔心父親會動搖投降。
“高帥待我二人恩重,此事,由高帥自己定奪吧。”李成棟嘆了一聲,讓元胤將外面的李棲鳳請進來,將他們無法做主,須由高傑親定的意思說了。
“這是你二人忠心,真要想都不想便投了我家侯爺,怕我家侯爺都不信過你們。”
李棲鳳“哈哈”一笑,當下提出他隨李、胡二人去見高傑,所部隨從就留在寨裡集。
這是姿態。
李成棟和胡茂楨對視一眼,同意下來,當下就帶着李棲鳳往北邊去見高傑。一行人傍晚時分才趕到,聽聞李成棟和胡茂楨過來,高傑驚訝之餘知道定是有大事發生,忙叫二人過來,又讓人去請夫人邢氏。
邢夫人雖一介女流,但當年李自成都道她有大將之風,才智在容貌之上,故而高傑雖桀驁不馴,對邢夫人卻是言聽計從,軍中大小事務,向來都由邢氏做主。
“雙峰和虎子一塊來,定是有什麼事他們拿不定主意。”
邢夫人一言便知事態,與丈夫高傑攜手來到軍前,待聽了胡茂楨所說之事後,高傑色變,驚疑、恐慌、不安。
邢夫人卻鎮定道:“那位侯爺不派兵來打,卻叫降將來尋咱們,便非和李自成一條心,事情有轉機,夫君聽我定奪便是。”
說完,讓胡茂楨將李棲鳳請進來,待之上賓,詳細詢問南邊情況。
李棲鳳知無不言。
聽說李自成進京之後又被滿州人和吳三桂打出北京城,高傑衆人都是震驚,沒想到他們南逃這個把月,北邊竟發生這等驚天之變。
“我家侯爺有言,咱們淮軍這次北上除了收取山東外,便是要將滿州人擋在北邊。侯爺說了,肯跟他殺韃子的,高官厚䘵都給,地盤也給,如高總兵便可撥山東幾府安置。”
李棲鳳說完,遲疑一下又道但有個條件。
邢夫人不動聲色道:“什麼條件?”
“便是請夫人及諸將家眷至揚州安頓。”
李棲鳳如實說道,原以爲這個條件會讓邢夫人惱怒,沒想對方卻微微一笑道:“這是應該的,換我是你家侯爺,也須這般安排。”
李棲鳳點了點頭。
邢夫人卻又道:“將軍是不是還有什麼話未說?”
“什麼?”李棲鳳一怔。
“若我夫君不願降呢?”邢夫人輕笑一聲。
“夫人女中豪傑,什麼都瞞不過夫人,也罷,老李我就都說了吧,實際侯爺還有一句話。”
“請說。”
“侯爺說,若高總兵不肯降,那只有領軍踏平高總兵,誅他部下,殺他妻兒。”
高傑勃然大怒,“豁”的起身罵道:“日他姥姥的,他敢!”
“你罵什麼?人家說的有什麼不對嗎?坐下。”
“夫人,他們欺人太甚...我...唉。”
在夫人的目光注視下,高傑的氣性竟是慢慢消失,一屁股坐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