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大概是達莉亞一生中最難熬的一個夜晚。她不想回去收拾行李,一直抱着膝蓋蜷縮在公共休息室裡的一張扶手椅上。蘇珊被湯姆?裡德爾抓走了,她可能永遠也見不到她的家人了。霍格沃茨要被關閉了,她和哈利都沒有地方可以去。人們會怎麼對待沒有受完教育的未成年巫師,會折斷他們的魔杖嗎?德思禮夫婦看到他們突然出現在家裡,會露出什麼樣的表情?弗農會不會把他倆都關進樓梯間裡,關上一輩子?
直到午夜十二點的鐘聲響起,她還在那裡胡思亂想。塞德里克啞着嗓子,讓她回去睡覺,她沉默着鑽進了她的地洞。漢娜躲在自己的牀幃裡,還在無聲地啜泣。莫恩在收拾行李,她的大箱子立在四柱牀邊上。愛洛伊斯安靜地坐在一旁,拿着羽毛筆在寫着些什麼。她走過去,發現愛洛伊斯正在整理赫奇帕奇二年級的通訊錄。
“達莉亞,把你家的地址也寫下來。就算學校被關閉了,我們還是可以繼續通信,做個筆友什麼的。”愛洛伊斯把羽毛筆塞進她手裡,她握住筆,有些發抖地在羊皮紙上寫下德思禮家的地址。這會是她最後一次使用羽毛筆和羊皮紙嗎?
“厄尼……瑟斯……漢娜……達莉亞……”愛洛伊斯用手指點着,一個個名字數下來,“就剩賈斯廷和蘇珊了……”她的聲音顫抖着,忽然捂住臉小聲哭了起來。達莉亞抱住她,擡頭望着天花板,眼淚再一次順着她的鬢角往下流淌。莫恩背對着她們,惡狠狠地把東西往箱子裡塞,弄出各種不必要的動靜。漢娜的嗚咽聲越發清晰起來。
終於,所有的私人物品都被歸置到各自的箱子裡了,蘇珊的東西也被她們細心整理好,放進箱子裡。博恩斯夫婦肯定已經接到通知了,如果博恩斯先生知道,他們的獨生女兒最後一次聽到他說話就是那封憤怒的吼叫信,他恐怕連腸子都要悔青了。
達莉亞正要把最後一個箱子蓋上,忽然想起公共休息室的壁爐上還有張蘇珊貼上去的海報。她回到公共休息室,爬上一張扶手椅,想把它完整地揭下來。“當心腳下。”塞德里克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他幫她扶住了椅子。
“謝謝。”她沒有回頭,小心翼翼地把那張海報一點一點揭下,好像這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情。海報裡洛哈特穿着他那件翠綠色的長袍,炫耀着他的白牙,不時擺弄着自己的鬈髮。蘇珊好像也有這個小動作,她總是一邊擺弄着自己金色的髮辮,一邊偷看扎卡賴斯。記得一年級的時候,她還爲扎卡賴斯和厄尼誰更帥氣跟漢娜吵了一架。這還不到一年,她就喜歡上了洛哈特,崇拜他,癡迷他,因爲他送了命……達莉亞覺得鼻子有些發酸。
她爬下凳子,看見塞德里克還在看着她。這個十五歲的小男巫,陪伴她度過了霍格沃茨的兩年時光。如果時間可以倒流,她一定不會把一年級的那一年傻乎乎地浪費在干涉奇洛教授上,而是……
公共休息室的門洞打開了,斯普勞特教授又一次氣喘吁吁地爬了進來:“孩子們,蘇珊?博恩斯已經沒事了,格蘭芬多的哈利?波特、羅恩?韋斯萊和赫敏?格蘭傑把她從密室裡救了出來,鄧布利多校長將在禮堂裡舉行一場宴會款待大家——”
沒等她說完,公共休息室裡爆發出一陣快樂的歡呼和尖叫聲。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莫恩和達莉亞抱在一起,又是哭又是笑又是跳。人羣像潮水一樣擁進禮堂,很多人甚至還穿着睡衣,他們圍坐在長桌邊上,盡情地慶祝着。哈利三人組都獲得了學校的特殊貢獻獎,每人贏得了兩百分的加分,格蘭芬多再次贏得了今年的學院杯;哈利他們從格蘭芬多的桌子上跑過來,感謝她的幾次提醒,達莉亞在他們誠懇的目光裡漲紅了臉;鄧布利多校長宣佈,洛哈特教授下學期不再回來任教,因爲他要去找回自己的記憶,博得最熱烈的掌聲和喝彩聲,甚至連幾位老師也在叫好,莫恩坐在她身旁笑得格外開懷。最後,海格出現在了宴席上,一巴掌將哈利他們拍進了點心盤裡——他終於從阿茲卡班裡出來了。塞德里克隔着好幾個人衝她微笑,她一整晚都在笑,笑得臉都疼了。直到天花板變成微微發白的淺藍色,幾個一年級的學生困得睡倒在自己的盤子裡,這場歡樂的宴會才終於結束了。
夏天終於到來了,天空和湖面變成了水晶一樣的紫藍色,草坪上開着各色絢爛的野花。魁地奇比賽雖然被取消了,達莉亞她們不願辜負這大好時光,幾乎所有的課餘時間都待在了室外。蘇珊從密室裡回來以後,變得沉穩了很多,跟文靜的愛洛伊斯反而走得更近了。漢娜最近開始黏上了莫恩,兩人整天聚在一起嘁嘁喳喳地,也不知道哪來那麼多話可說。
達莉亞坐在湖邊的樹蔭下,專心讀着從圖書館裡借來的《古代魔文簡易入門》,哈利從遠處走了過來,有些不確定地在她身旁坐下:“達莉亞,你確定要那個嗎?”
她點點頭:“怎麼,羅恩捨不得?”
哈利困擾地撓了撓頭:“也不是……可你要他的斑斑做什麼呢?”
他伸出手,那隻肥老鼠斑斑正躺在他掌心裡呼呼大睡。
達莉亞收起那本書,像變戲法一樣從口袋裡拿出一個大大的玻璃罐,把斑斑放進去,蓋上帶有氣孔的軟塞:“跟我來,你很快就會知道了。”他們穿過場地回到城堡裡,爬上八層樓梯,再次來到那頭石頭怪獸面前。“蜜餞櫻桃酒漬布丁!”她說出口令,領着一臉困惑的哈利走上了那道旋轉扶梯。
昨天稍晚些的時候,她用學校的貓頭鷹給鄧布利多送了一封短信,問他能不能在今天下午三點的時候來拜訪他。今天早上她就收到了回信,裡面只有一句話:“我喜歡蜜餞櫻桃酒漬布丁。阿不思?鄧布利多”
鄧布利多就坐在上次那張桌子後面,興趣盎然地看着他們。當着這一老一小的面,達莉亞把斑斑放了出來。它尖叫着,掙扎不已,達莉亞一手握着它,一手揮動魔杖,念出那個她在心裡默誦了無數遍的咒語。
一道藍白的光芒閃過,斑斑懸在半空中瘋狂地扭動着,慢慢落到地上。鄧布利多的目光變得嚴肅起來,他知道達莉亞要做什麼了。又是一陣炫目的閃光,斑斑不見了,趴在那裡的是一個矮小的胖男人,身上髒兮兮的,有着滿頭蓬亂的淡色頭髮,尖尖的鼻子和水汪汪的小眼睛還帶着老鼠的特徵。他看看鄧布利多又看看哈利,最後看向達莉亞,眼裡露出了怨毒的光芒。哈利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個男人,說不出話來。
“下午好,小矮星彼得。我想,我們快有十一年沒見了吧。”鄧布利多愉快地衝他打招呼,但落在彼得的眼裡,可就不那麼愉快了。“也許我們可以聊聊,聊聊你是怎麼把波特夫婦出賣給伏地魔,怎麼害死一條街上的十三個麻瓜並且嫁禍給哈利的教父小天狼星布萊克,怎麼東躲西藏地逃亡了十一年。啊哈,我們有多少話題可以聊啊。”鄧布利多用魔杖給他變出了一身衣服,用睿智的雙眼審視着他。
達莉亞平靜地站到哈利身邊,就像第一次聽到這個故事一樣,聽着鄧布利多把波特夫婦的遇害經過和小天狼星的蒙冤入獄追問得一清二楚。哈利一直頭也不擡地站在那裡,手指微微顫抖。達莉亞用力握住他的手,無聲地安慰着他。
他們離開鄧布利多的辦公室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下來了。他們穿過走廊,落日的餘暉透過高聳的窗臺落在地板上,映射出明暗不定的花紋。“達莉亞,你是怎麼知道他是個阿尼瑪格斯的?”哈利忽然停住腳步,問出了那個鄧布利多沒來得及問的問題。
“我在夢裡見過。”達莉亞不動聲色地說。如果謊言重複一千遍就是真實,那她至少已經成功讓自己相信這就是真相了。“我時常會做一些噩夢,夢裡有很多奇怪的東西……背後黏着人臉的男人……巨大的蜘蛛……在管子裡遊走的巨蛇……會變成人的胖老鼠,還有……還有一些別的東西。有時候醒來就會忘記,有時候會反覆夢見……”她盯着地板上的陽光,喃喃說着,聲音漸漸低了下去。哈利沒再追問,可能是因爲他自己也有很多不想讓人知道的秘密。
他們在八樓的走廊裡分手,達莉亞獨自走下樓梯,在經過五層走廊的拐角處時看到了德拉科?馬爾福。他站在走廊中間的那面鏡子前,陰沉着臉。她知道,他爸爸盧修斯?馬爾福被開除出了學校董事會,現在他再也無法以霍格沃茨的主人身份自居了。她還知道,這條通往霍格莫德的密道已經在去年冬天徹底坍塌了,就像他們曾經擁有的回憶,一去不復返。
德拉科發現了她,他又恢復成那種冷冰冰的表情,徑直從她身邊走過。“謝謝。”在他經過的時候,她低聲說道。他腳下一滯,隨即大步走開了。
謝謝,謝謝你用自己的方式提醒我,警告我遠離危險。謝謝你曾對我釋放的善意,不管那是出於一時的良心發現,出於偶爾爲之的憐憫,還是別的什麼原因。
然後就是昏天暗地的考試。黑魔法防禦術課被取消了,但相應的考試卻沒有取消(“哦不!”莫恩叫道。)斯內普教授出的考試題目讓不少人對着試卷徹底崩潰,包括厄尼和納威。
整個考試期間,鄧布利多都不在霍格沃茨。他把小矮星彼得送進阿茲卡班後,又開始馬不停蹄地爲小天狼星?布萊克奔走,替他洗脫罪名,恢復他的清白。哈利以前從不知道自己有個教父,現在這個教父馬上就要從阿茲卡班裡出來了,還要來德思禮家看他,他覺得有些接受不能。達莉亞聽着他的小小抱怨,忍不住微笑起來。很快他就會有屬於他自己的家人了,也許還會從德思禮家搬出去。無論如何,這個暑假將會變得很不一樣。
學期的最後一天,他們坐上了霍格沃茨特快列車。幾個赫奇帕奇的二年級女生們依舊坐在一個車廂裡:漢娜挨着莫恩坐着,唧唧呱呱地說個不停;達莉亞在莫恩的另一邊,跟她對面的蘇珊下十五子棋;愛洛伊斯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對着她那本《實用編織魔咒指南》編織裝飾在牀幃上的花邊。那一段特殊的經歷就像強效魔法黏膠一樣,把這五個女孩緊緊地維繫在了一起。
下車的時候,塞德里克在擁擠的人流裡找到了她,邀請她暑假裡來他家做客。沒等達莉亞答話,莫恩一把抱住達莉亞,得意地看着他:“你來晚了,塞德,達莉亞要來我家過暑假!——你要是求我的話,我可以勉爲其難地邀請你過來住幾天!”她笑了起來,和他們一起推着車穿過那道被施了魔法的隔牆,回到麻瓜世界裡。
作者有話要說:於是這是寫崩了的自我檢討……其實哈利波特第二部的劇情真的是好少好少,幾章就寫完了,尤其是沒有了達莉亞的幫倒忙,劇情進展奇快無比……今天太抽了,這章能發出來的話11點再發個番外,其實可以當成第二年的暑假篇,大概有三章這樣,然後是第三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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