負手傲立於空、踏着劍河向前穿行的濮朗面色平靜，方纔馮睿爆發出來的速度和疾速進攻確實讓他吃了一驚，他的修行方向不是以速度擅長，一時被逼得狼狽不已倒也說得過去，可也僅限於此了，縱天架、曲金甲、千鈞刺固然能大大提升馮睿的戰力，但畢竟其本身的修爲不過剛剛達到金丹中期罷了，與元嬰後期的濮朗相差甚遠，相對來說能使用的有效手段太少，沒辦法造成實質性的打擊。
眼看着劍河逼開彭紹等人、距離巽風舟越來越近，濮朗的眉頭反而皺了起來。
“難道我的感知出了問題？”
他的真正目的既不是跟馮睿周旋，也不是當衆屠滅獸煌，眼下所做的一切不過是爲了逼出可能存在的某人，只因他在來到這裡時曾感覺到一股異常的真力波動，猜測其可能是某個尾隨獸煌至此的老怪。
或許有人覺得濮朗爲了一個虛無縹緲的猜測這般大動干戈顯得有些偏執，可換個方面想，如果不是偏執的人，怎會拋開所有的“正途”、耗大半生精力去修煉出一對如劍的眼睛？
“這獸煌根基不深但如今發展的勢頭正盛，若樑子結得太深，傳出去怕是不好聽…”
正當濮朗考慮着要不要及時收招時突然神情一動，眼底閃過精芒，剛要微閉的眼皮再次擡了起來，腳下的劍河彷彿又得到了無窮的助力、涌動得愈發湍急！
“終於要忍不住了麼？”
濮朗的嘴角泛起冷笑，可未待這笑意擴散開來他的臉色就變了，只見一片若不細看很容易忽略的水波狀漣漪出現在劍河前方，這漣漪起初只有巴掌大小，一息之間竟是擴張百倍不止！邊緣處迅速向內聚攏，恍如一個巨大的半透明口袋、更像一隻龐然巨獸的大嘴，直接將劍河吞了進去！
“…這是什麼？！”
被逼退到外圍、裹着一層紫微劍氣的丁拓看到這一幕頓時大驚失色，饒是他自忖見識不少，也從來沒有見過什麼東西敢硬吞八劍老濮朗的劍河！
震驚過後仔細地望了望那“巨口”，丁拓逐漸皺起眉頭，依他看來，那既不是某種妖獸，也不是什麼術法，而是虛空…是虛空反捲！
“來者到底是什麼人…居然能如此調動虛空之力！”
身爲元嬰三層、即將突破至中期的大修士，丁拓自然也擁有自己的虛空域，可他很肯定不僅自己沒有這樣的能力，連那劍河之上的濮朗也一樣不行！
或許…大劍老和宗主有這樣的境界吧…
丁拓思緒亂飛間，濮朗已經做出了迅速的應對，腳下劍河忽然涌起一道流光、託着他的身子疾疾上升，直至超過前方那漣漪巨口的上沿這才停住，濮朗猛地怒目圓睜，白色的眼球上隨即佈滿血絲，只不過本應爲鮮紅之色的血絲卻顯露出多彩異色，甚至有兩道粘稠的彩色液體從其兩眼角流下。
“唯劍…破虛！！”
一聲雷霆般的大喝從濮朗口中傳出，他的雙眸驟然亮起刺目的異芒，貿然看去讓人眼睛痠痛、視野發黑，如同盯着正午的太陽看了一個時辰似的感覺。
一縷縷遊離的劍氣在濮朗眉心前方數寸的位置快速凝聚，轉瞬過後便出現一柄散發着瑩瑩光彩的長劍！
此劍長約四尺、寬不足兩寸，看上去彷彿陶瓷燒製一般，可偏偏給人的第一印象並不是一觸即碎那麼脆弱，而是一種一往無前的極端氣息！
千劍、萬刃、包括劍河都只能算是濮朗用於鬥法的常規手段，其劍意的最高層次卻是這唯劍，唯一的劍！
修眸刃者雖然不多，但也不算太過罕見，人本有雙眸，所以多數眸刃法門都是以凝結兩道眸刃爲第一步，隨着境界的提升眸刃的數量也逐漸增加，像濮朗這般能夠使出千柄眸劍、上萬碎芒的已經是此道最頂尖的水準，而摒棄數量、專注修出唯一的一柄眸刃…簡直稱得上史無前例！
這樣的劍意孤注一擲，濮朗全部的精神都集中在此劍之上，可以說完全放棄了防守和退路，要的便是那刺破蒼穹與虛無的極致進攻！
“想調動虛空之力來吞我？那我便破你的虛空！”
濮朗目光冷厲，一聲重哼，眉心前方的瑩瑩飛劍驀地激射而去！尖銳的破空之音猶如利刃劃破布帛，嘩啦啦地帶起一抹熒光匹練！更讓人膽寒的是，其劍尖所指之處往往隔着數丈便是裂紋片片，恍若真的刺破了虛無！
然而，這驚世駭俗的一劍在沒入那漣漪巨口之後竟與劍河一樣消失不見，如泥牛入海、再尋不到半點蹤跡！
“這…”
遠處那些代步法寶上極目張望的旁門修士們頓時滿臉愕然，隨後就見濮朗身子一晃、居然仰頭噴出一口鮮血後向下墜落！
還在神遊天外的丁拓見狀猛地一驚，趕忙腳踏紫微劍氣飛掠過去將濮朗接住，至於原本被他提在手中的那兩個九轉劍宗弟子早已被丟到別處。
“濮老！您怎麼樣？”
丁拓攙扶着濮朗急聲問道，因感受到其體內真力極爲混亂，所以並沒有貿然灌輸自己的真力去爲其療傷，他怎也沒有想到，一個小小的獸煌竟能讓堂堂劍老如此狼狽，眼下正是大典將開、天下目光匯聚之際，無論最後怎麼收場，九轉劍宗的臉面也是丟定了，且就是在他們身上丟的…
“…返虛…返虛…返…”
濮朗對丁拓的詢問置若罔聞，嘴裡急促而又模糊地嘀咕着什麼，手臂顫抖着擡起來指了指那將劍河全部吞下的漣漪巨口，似乎想要再說什麼，最終卻只能頹然地落下了手，隨即居然昏迷過去、不省人事。
“…濮老！”
任憑丁拓再怎麼大聲呼喊，濮朗也沒有絲毫醒轉的模樣，其眼角處流下的異色液體此刻已蒸發殆盡，許是那“唯劍”被破，對他的雙眼產生了不小的傷害。
“返虛…這…”
丁拓望着那已完全收攏的漣漪巨口，面色陰晴不定。
朦朧間，似乎有一聲輕嘆遠遠傳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