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0、後退還是前進的一小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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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長生自然是回寢室去睡覺的。

杜雯也沒去住酒店,就睡萬長生的辦公室。

這個決定更讓萬長生欲言又止,人生能遇見這樣的女孩兒,真是知實難逢。

回到寢室被一羣夥伴詫異:“你怎麼回來了?”

感覺萬長生就應該在外面和杜雯雙宿雙飛,還回來幹嘛啊。

喝了酒的萬長生腦子有點亂,坐在筆記本電腦前面打開來找那位著名的戲劇大師生平看。

不過他關注的不是人家的婚姻,很快就專注到了對方的藝術創作感悟中去。

戲劇是萬長生以前沒有接觸過的藝術門類,在觀音村能看見的都是很尋常戲臺班子,根本談不上藝術深度。

直到在國家大劇院,從席導他們身上,萬長生才接觸了和畫家們類似的這種藝術氛圍。

那一夜的舞美設計,也讓萬長生涉獵了這個門類豐富的巨大寶庫。

起碼目前啓發他創作出了《舞臺》這件作品。

但是從戲劇巨擘對戲劇創作的過程,萬長生幾乎能夠感同身受其中那些心路歷程。

夥伴們探頭:“你看這個幹嘛,真的要去戲劇學院讀舞美?”

萬長生覺得紅酒之後的勁頭比白酒還猛,但也確實帶來了點酣然時分的興奮:“看看他給人的評價,傳統形象都有了,可是缺少神韻,淡而無味,表演的時候,內心的東西少了,要學習人家的節奏,不要程式化,要化程式,不要被唱唸做打的四功和手眼身法步這五法給捆住了發揮。”

夥伴們發楞:“嗯?這跟你有什麼關係?”

萬長生搖頭晃腦:“這評價不是相通的麼,我們創作東西,如果只是像模像樣的畫得像雕得像,沒有神韻,那就淡而無味的毫無意義,我們在學校學習的都是各種基本功底,但真正發揮卻不要程式化,要化掉程式用自己的東西去表達。”

小夥伴們感嘆:“臥槽,在你這種人看來,什麼都是貫通的道理,簡簡單單放在那裡的哦?”

萬長生說:“有時候上課聽見很複雜的那些創作分析,什麼創作動機,創作步驟,創作原理,我都覺得有點荒謬,那些大師巨匠在搞出名作之前,也是按照這些步驟來的麼?我看未見得,平時的基本功底積累,素材積累,腦海裡面關於作品的輪廓,醞釀好了自然而然就表達出來,哪有那麼多複雜的創作步驟。”

小夥伴們鄙視:“你這就跟杜杜說長得漂亮有什麼難,一樣的!”

萬長生不說話了,重新把自己沉浸到思考學習中去,更讓他受益匪淺的,還有這位戲劇大師晚年的內心掙扎和創作矛盾。

第二天再見到杜雯的時候,他都忍不住說起這個,因爲在寢室跟其他小夥伴真的談不到一起,人家把他當成啥都信手拈來的天才,殊不知天才也是需要傾訴交流的。

杜雯今天就回歸本色,利落的大紅色短款羽絨服很耀眼,但卻不扣上露出裡面寬鬆大翻領的白色毛衣,搭配咖啡色裙子和高幫皮鞋,青春中帶點成熟,有些疊穿的特點和藝術知性的俏皮,揹着手提着個小包:“嗯,必須承認他最好的作品,都在解放前,解放後身居高位,雖然一直想推出更多的作品,但不可避免的受到各種影響,我知道你的意思,就是警醒自己,做個獨立的藝術家,而不是被各種各樣的社會事務影響。”

對上這樣知心的姑娘,萬長生還能說什麼呢:“對,我是把篆刻當成愛好,雕塑作爲未來努力的方向,培訓學校是我作爲一個幸運兒回饋社會的責任,但不是要當官當先進的,爲勢位所誤是那位前輩得到的評價,這對我有振聾發聵的意義。”

杜雯輕柔:“嗯,所以我說過,你需要這些夥伴,帶領他們提高的同時,也讓你能從很多日常事務中擺脫出來,你也需要我來幫你外聯外導,當然,反過來我也需要你的平臺去快速提升我,有了雷教授,還有他說的席導演等等渠道,我就比很多同學多了展現自己的機會,這樣我們都能各取所需的往前走,不是嗎?”

萬長生慢慢點頭:“你說得對,我們都是明白事理的人,不要讓這份友誼變質,好吧?”

杜雯感覺到他的變化,笑得可開心了:“我承認之前有些時候我是有點控制不住,這半年反覆想過很多,讓你陷入這種兩難境地,你會有很大的心理負擔,所以就這樣吧,你放鬆點,我也放鬆些,體會感受我們之間的友誼就好。”

萬長生嗯,推開雕塑系的鐵欄杆,引導杜雯走進高大雜亂的雕塑工廠。

杜雯一眼就看到了金燦燦的佛像,哈哈哈的樂起來:“你們雕塑系還做這種東西……”

叮噹作響的工位上,師傅們回頭都看見這個紅衣少女,再看看萬長生:“哦喲,怪不得那些女娃子說喜歡你,你都不動心,小媳婦這麼漂亮啊!”

杜雯幫他解釋:“朋友,就是聽說他被騷擾了,過來幫他解圍的。”

師傅們表示不相信。

但杜雯好奇的摸摸這金佛的表面工藝,自然又注意到旁邊放大的舞臺雕塑,昨天在餐桌上見過小樣,雖然變化很大,但基本構思是一脈相承的。

連忙跳過去觀察。

漢白玉的舞臺基座,被郭槐生指導提煉得更加抽象,有更多現代雕塑的簡練象徵含義,然後就是基座上的幕布,萬長生在這裡充分展現了他超乎雕塑系絕大多數師兄的精巧雕工,愣是把漢白玉雕成薄薄的布料質感!

這是他以前從來沒想過的雕法,哪怕他擁有這種精細的能力,但也是在接觸了歐洲古典雕塑的震撼以後,才知道原來布料不光是菩薩身上那種大塊大塊的泥片,還能超級寫實的雕刻出薄如蟬翼的質感來,嗯,恰好他真是會雕蟬翼,這可是印章上面常見的裝飾。

真正到這個時候,萬長生才把自己的石雕功底用上。

這是第一道門,向兩邊撥開的幕布,露出各種電線管道組成象徵工業化的第二道門。

抽象的結構,非常具象寫實的管道、線纜、甚至接頭,再次讓萬成生的功底爆發。

然後纔是舞臺上環繞象徵佈景的第三道拱門。

燈光架子、消防梯,空中背景板,不同的幕布,不同的場景,堆砌的道具,組成了第四道,第五道,第六七八道門,直到最後光潔如玉的背牆。

每一層似乎都有看點,又有不同,寓意似乎是組成舞臺的每個環節。

最後跟萬長生做的第一版玻璃鋼小樣最大的區別,就在於整個舞臺被刻意的清空,現在中心有個古裝的人形!

這就是提煉主題!

萬長生當初做的第一版,看着很色彩斑斕很精緻,很多地方也很具象,但那是模型,跟喬宇那種模型有點類似的展示品,不是藝術品。

郭槐生就是教導萬長生懂得如何提煉出象徵的意義。

就像周圍的門在象徵組成舞臺的每個環節,這個人物也是被提煉過的那種有點捏麪人效果的戲劇古裝,略胖乎乎的袍子,憨態可掬的唐朝大背頭,好像在舞蹈,又好像在感嘆吟詩。

整個雕塑就活了!

杜雯不再是一年前那個什麼都不懂的藝術小白癡,湊近了觀察輕聲:“這下我知道爲什麼老雷會被你打動了,這簡直就像是給他們定做的一樣。”

萬長生第一件雕塑作品,真的能被捧到那麼高的高度嗎?

但現在看起來,他有全力推手的師父,還有信任青睞的導演副院長,這本來就是個額外增加的點,沒有任何人會來跟萬長生競爭,又不需要任何資金預算,等於就是白送。

有很大機率是能成的!

所以人生的機遇,真是難以捉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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