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人世間的情緣,有時候就往往是這麼讓人嘆息。
梅姑娘剛剛涌起些的情思,到晚上就被掐斷了。
荊老頭可能覺得這個小姑娘能幫他拉攏萬長生的,既然不能帶萬長生回去吃飯,那他就問這這服裝組的小姑娘有沒有興趣跟着一起去蹭飯。
梅姑娘肯定沒口子的答應,還很有師姐派頭的給萬長生傳授博物院的工作要領。
起碼要帶着萬長生去辦張出入卡。
美院畢業的師姐還是有道行,沒有猴急急的馬上表白,還笑盈盈的帶着萬長生在相鄰兩三個院參觀,這事兒總不能老荊來做吧。
摹印組其他兩位篆刻師傅的年紀也差不多,不多言語的忙碌。
但相比之下,木工組,字畫組,服裝組,機械組這些就人數衆多。
面對的精雕細琢國寶級文物,那就更數不勝數了。
萬長生甚至真的有點想留在這個超大號的碑林,因爲可以說所有東西都是他的最愛。
當然,以他的國畫水準,在這裡的字畫組,就不敢隨便顯擺了。
真正的宗師級人物隨處可見,哪怕年輕人,都個個是師承名家的高手!
對,這也是梅姑娘給萬長生透露的意思,這裡不見得看學歷或者技術、名氣,師徒關係纔是最重要的。
跟對了師父,師父覺得對了眼緣,那纔是有前途。
所以萬長生這樣師父求着要教的,簡直是羨煞旁人。
萬長生看得流連忘返,但下班時間到了,哪怕明天有很重要的珍品展,各家各戶還是到點走人,沒多少廢寢忘食的勢頭,估計是國營單位外加這寶庫裡面需要修繕的文物實在是沒個盡頭,這裡修完那裡又老舊了,所以順其自然的按部就班吧。
一大羣頂級工匠嘮着家常下班,年輕人們活躍點,還有穿着騎行服戴頭盔的自行車手。
梅師姐其實多活潑的,還很有眼力的把主要精力放在老荊身上,顯着她好像是在討好隔壁組的領導。
其實這也很常見,譬如老荊頭就是從木工組轉過來的。
很多年來摹印組就一直是從別的組招人,但這條路也越來越枯竭。
年輕人喜歡這個的越來越少。
感嘆啊,老荊頭又是歡喜又是愁,終於有了徒弟,手藝不失傳,這開心得要命,可萬長生不服管,更瞧不起大家最在乎的編制,又天遠地遠的在江州,氣死人。
邊說還邊忍不住拿自己的手提公文包去打萬長生,梅師姐連忙拉扯師父。
她這長遠算盤也是打得邦邦響,只要和大師傅搞好關係,以後還怕沒機會?
其他組的大媽大叔們看出來端倪,偷偷給梅姑娘鼓勁。
萬長生則低頭髮短信啊,約關師孃,約雷教授吃飯。
誰知道關老太說自己在幹休所辦手續,所以晚點直接去劇場。
雷教授則問萬長生是吃跟着他在劇場吃盒飯,還是自己吃了再過去。
萬長生不在乎,可不敢老荊這當了師父還吃盒飯,那就自己請客吧,皇宮出來必須找家高檔館子。
誰知道老荊頭手一揮:“那邊衚衕裡面有家滷肉飯,吃那個去!”
得,三十塊錢一份的飯,萬長生覺得還不如去大劇院吃盒飯呢,起碼那不要錢。
梅師姐也顯得很好養活的樣子,說自己也喜歡吃這家的滷肉飯,還給萬長生推薦了一碗杏仁茶。
老荊頭說這就是從宮裡傳出來的特色小吃,很正宗,慈禧太后都吃這個。
萬長生嚐了一口,我的馬呀都什麼味兒!
打小就沒吃過杏仁的萬長生,覺得自己咬了一嘴的圓珠筆芯油墨。
難受死了!
好在滷肉飯還行,滷蛋、滷肉汁加上黃瓜,濃郁的油膩中帶點爽口,萬長生大口刨飯,吃得可帶勁了。
但一份真心覺得不夠,招手再來一份,梅姑娘看這飯桶有點出神,差點說我分點給你。
她確實沒怎麼動,大姑娘家家的愈發覺得要減肥修身了。
老荊頭也喜歡看萬長生吃,說起自家姑娘小時候吃東西也萬長生這風格。
吃完了再來份紅豆雙皮奶。
結果這六七點的時間段根本打不着車,老荊和梅姑娘都是對這路段特別熟悉的,說這大劇院啊恰好就是整個皇城斜對角這樣穿過去,所以步行還是有點夠嗆,兩位皇宮員工都建議坐地鐵過去,比公交車都快。
只是得連續倒兩三次車,梅師姐很嫺熟。
萬長生又再次體驗了一把高峰期的地鐵是多麼駭人的存在。
那種進站開門的時候,車廂裡已經要爆炸開來的擁擠,站在門邊的人都膨脹出來,萬長生怎麼都不覺得自己還有落腳的地方。
梅師姐卻毫不畏懼的跟老荊頭一起衝上去!
萬長生頓時覺得首都人民過得真辛苦。
他完全是在梅師姐和老荊頭的指導下,展開自己強健有力的臂膀,終於幫師父和師姐都擠出點空間來。
梅師姐有點想靠在他寬闊的胸口上,但顯然有點擔心把小師弟嚇着,忍了忍。
只是介紹剛剛經過的站點是國家美術館,明天中午休息可以來看看。
然後偷偷拿手機觀察自己的妝容和髮型有沒有擠亂。
這種狀態下還要保持儀態,那是真愛。
三五公里的距離卻換了好幾班車,最後步行到大劇院又得幾百米,這就和去年萬長生跟隨優秀學生幹部團隊被大巴車送來不一樣了,暮色下,像個鴕鳥蛋的大劇院在遠處熠熠生輝,周圍的綠化帶、街心公園還有著名的大廣場上,到處都是遊人和跳廣場舞的。
濃郁的生活氣息跟恢弘的建築,著名的場景都和諧共存。
老荊頭還放鬆的溜達着當成散步,說這麼近他還真沒來大劇院看過戲。
梅師姐說上次博物院裡不是發了票麼,老荊頭說忙不過來。
再說已經習慣了下班就回家,不想在外面溜達。
萬長生連忙檢討是自己裹帶了師父在外面玩,要是師孃怪罪,自己上門請罪去。
梅師姐連忙打聽,是不是蜀川江州的爺們兒在家都是耙耳朵。
這個萬長生不否認。
怕老婆又不是什麼丟臉的事情。
說說笑笑的就到了大劇院門口,梅師姐還在笑說自己幸好下班換了條長裙,不然還真有點配不上這個場面。
萬長生和老荊頭都是最簡單不過的襯衫夾克,可能手藝人所有的自信心來自於自己的手,沒覺得有什麼需要搭配的吧。
萬長生果然是在外面找隨處可見的黃牛買了五張票,買票的時候還發條信息調侃雷教授還是要給他買張票,不然不好意思,原價兩百八的票,一百多就買到了。
誰知大劇院的進場臺階是個半往地下走的寬闊環境。
夜色中,剛剛走到玻璃幕牆的大門邊,萬長生就看見杜雯如同夜色中美麗的杜鵑花那樣奪目璀璨,一身淡橙色的襯衫把米白色毛衣披在肩頭胸口打個結,和雷教授站在那簡直就是經常所有人矚目的方向,這是女演員麼?
梅師姐也看見,第一反應居然是馬上看萬長生的表情,看他有沒有被美色吸引。
結果看見萬長生撓頭笑。
走過去對雷教授伸手:“早點說啊,我該再買張票的……介紹下,這是我的篆刻師父,荊長明荊老師,皇宮博物院摹印專家,這是服裝組的梅師姐,嗯,也是杜雯的師姐,清京美院服裝設計系的研究生,她才大一。”
雷教授哈哈哈的對同行伸手:“雷萬強,平京戲劇學院的,我算是長生的舞美師父,他肯學,也肯動腦筋改變學業現狀,這早就超出了他這個年齡的成熟,幸會!”
老荊沒他那麼能說,只悻悻:“就是有點調皮,猴子似的坐不住,我們篆刻要坐得住……偏偏他刻得又還行,我說什麼都沒勁。”
老雷樂。
杜雯早就驚訝的捂嘴:“是你!梅學姐,早就聽說你是我們專業進皇宮博物館的傳說……”
梅師姐更吃驚的捂嘴:“啊啊啊,好久沒回學校,是聽說大一來了個超級美女,直接秒殺全校,就是你啊,你,你……他?”
杜雯笑得溫婉極了:“哦,我想做他太太沒成功,所以現在是他的經紀人,事業夥伴。”
梅師姐還能說什麼。
杜雯沒有那種時時刻刻都要把萬長生護食一樣防着的表現,落落大方的承認自己都失敗。
這樣的大美女都沒搞定萬長生。
梅師姐心裡那點剛剛涌起的想法,被打了個落花流水。
原來優秀的人,總是人家的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