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點不到，整整四個小時，林楚妮才把那一片的俠客水墨刺青做完。
她也基本保持那個俯身動作一動不動。
如果不是真熱愛這種創作，體力和精神上都是堅持不住的。
可最終的效果，完全能夠讓她感到自豪。
哪怕剛剛紋完的皮膚就像被蚊子叮了一樣，沿着刺過的面積整整齊齊的一圈隆起紅印，可充滿煙雨江湖氣的黑色水墨就印在了皮膚上。
哪怕萬長生親手勾勒出了預定的圖案基線，可只有水墨效果繪製出來，才能看見林楚妮揮灑的那份靈氣。
如同墨塊隨意點暈開來的袍子中央，黑得厚重。
斑駁飄散的邊緣卻參差不齊，完全沒有遵照人形機構，有點肆意揮灑的自然瀟灑。
哪裡像是刺青，明明就是用毛筆畫上去的。
只有親眼見證，才能看清這彷彿的水墨，是一針針刺出來的。
那麼原本在宣紙上自然暈開的水墨效果，林楚妮這裡就得在自己腦海裡面有種預先的感覺。
可她又說自己從來都沒有學過國畫！
好在萬長生同樣有種神奇的空間繪畫能力，不會覺得這有多麼匪夷所思，正所謂“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之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的氣勢，都在這幅刺青裡面表現出來了。
過癮！
老外非常滿意，滿意得從坐起來看着鏡子，還一個勁的給林楚妮做飛吻。
萬長生也基本上站了四個小時，一動不動的看着。
純粹是被這種有點枯燥，但又很神奇的創作方式吸引。
這時候看林楚妮起身都有點搖搖欲墜了，他也沒伸手，早就送走了仨姐妹的平頭女生趕緊接過去。
可林楚妮回頭看萬長生：“還有什麼意見沒？”
萬長生想想：“一個印章，如果你能在角落上加個紅色印章，整幅畫的意味更加完整。”
對於他這個出自老本行的建議，林楚妮想哈哈笑，居然沒力氣！
只能勉強開口：“他是崇拜黑澤明，從日本飛過來的美國老水兵，這是黑澤明電影裡面的一個形象，你不知道？”
萬長生的短板：“誰？演員明星？”
平頭女生不耐煩了：“好了好了，我們收工了，你自己走吧！”
萬長生已經全程觀看了這種水墨刺青的創作過程，基本也算是揭秘了細節，真叫他來上手，可能適應不了多一會兒，也能搗鼓了。
只是在人皮上這麼操作，他還要過心理關。
覺得也挺好，挺有收穫的，所以牆上其他水墨刺青都只是這麼隨眼的看下，心裡很瞭然的點頭：“行，那我先走了，再見。”
林楚妮開口都叫住他了：“喂……”
平頭女生飈嗓子：“幹嘛？！”
林楚妮無奈：“這老外還有一幅在腿上明天做，你不是住這附近嗎，帶他到你那賓館酒店去吧，住宿費我都收了的。”
萬長生看那還在鏡子前面沾沾自喜的外國老伯，再次點頭：“哈羅，佛樓米……後特偶！狗，後特偶！”
可憐在蜀美還算風雲人物的萬長生，面對外國友人只能這麼好笑的蹦單詞。
倒是立刻把林楚妮逗笑了，平頭女生更一臉怒容！
外國老伯跟着萬長生下樓來，正是外面衚衕景區熱鬧非凡的時候，人家滿臉驚歎的明顯想逛逛，還很驚奇感嘆。
看了這外國人沒見識的模樣，萬長生也挺自豪的，反正也沒事兒，陪人家走走唄。
結果從爆肚、烤鴨捲餅、煎餃、臭豆腐、煎粉、到灣灣榴蓮，萬長生居然和人家話都說不了幾句的老外全程逛吃逛吃個不停！
反正都是他買單，花錢不多，只覺得味道都不如川渝兩地的小吃勁道。
那老大伯最後還逛出癮來了，看見這景區街上的酒吧一個勁用手勢表達要去喝兩杯。
可不知道是不是臨近週末，人多得要命，走了好幾家都客滿。
萬長生說了好幾遍後特偶，老大伯都仰脖子喝酒，還給他雙手合十做請求狀。
以萬長生的性格，肯定做不出來甩手就走的事情，撓撓頭在羣裡問下開酒吧那同事還開着有空位沒。
羣裡一窩蜂的問候都是他跟女朋友去嗎？
萬長生解釋是個老外，第一次來中國的老外。
收穫一堆切的同時，那女生說歡迎介紹國際生意，給萬長生提成百分之十。
所以萬長生索性打個車帶老伯去那商住樓了。
結果證明這個選擇是正確的。
開在高樓裡面的酒吧，也許沒有街頭氛圍那麼好，但少了商業氣息，更符合國外舶來品的酒吧文化，外國老伯進去就亮眼，而且最主要是這高樓上的酒吧，能欣賞到平京夜景，衚衕平房和高樓大廈璀璨成片的夜景，外國老伯歡喜得撲到窗口興奮得對萬長生溜了一大堆外語。
萬寶寶當然只能無辜的看着對方：“騷瑞……”
還好旁邊有個紅衣姑娘用嫺熟的英語接過去了。
萬長生才終於鬆口氣，端了杯口感偏甜但略帶苦味的雞尾酒到吧檯邊品味。
開酒吧的女生抽空過來調侃他：“不是聽說下班的時候，你被個超級大美女領走了，怎麼現在變成一個人來喝悶酒？”
萬長生客氣：“沒有，就普通朋友，這是她一客戶，本來打算帶我那邊酒店入住，誰知道這沒見過社會主義輝煌夜景的鄉下老頭吃驚得很，只好來看看各種建設成就了。”
女生哈哈哈：“我覺得你在打埋伏！就憑你這說話的風趣勁兒，大美女都跑不掉！”
萬長生趕緊檢討：“這樣不太好嗎？”
被女生揶揄了：“你這樣太招女孩子喜歡，很容易變渣男啊！”
萬長生第三次聽見了：“到底什麼叫渣男？”
這女生的態度是：“本來挺溫暖的男孩子，把熱情燒盡，就只剩下渣，對待女孩子看似溫情脈脈的遊刃有餘，其實冷漠無情的就叫渣男咯。”
萬長生簡直像被雷劈了似的，自己怎麼會落到這種評價地步，而且還是從席大媽這種級別的大佬嘴裡出來。
總不能只怪戲劇圈太渣了吧？
不過戲子無情本來就是人之常情啊。
女生閒聊幾句都走了，萬長生還在考慮這事兒，微信通話卻響起來，是林楚妮：“幹嘛呢，走了一個小時，也沒回信報個平安，你總不會把我這外國客戶獻祭給老佛爺了吧？”
然後敏銳：“你周圍怎麼有點吵？”
萬長生無奈：“這什麼鄉下老外啊，出來街上就到處跟沒見過世面似的，完了又要找酒吧喝酒，我就帶到這邊一個同事開的酒吧來坐坐了。”
林楚妮沉默兩秒：“哪裡？你可真會扮豬吃老虎的。”
萬長生就鬱悶：“天利中心樓上的FT酒吧，這有什麼扮豬吃老虎？”
林楚妮沒好氣：“等着！”
說完掛了電話。
萬長生想自己自費請老外吃東西喝酒還錯了？
得得得，自己領回去吧。
可等到林楚妮終於蹭着住戶的門禁卡上樓來，走進這家要營業到兩點的酒吧時候。
毫無爭議的立刻成爲整個酒吧的QUEEN。
還是那條裙褲，可上身的白色圓領T恤換成黑色襯衫，外面的黑色絨線開衫又換成了咖啡色小西裝，腳上的運動鞋更換成了高跟鞋。
感覺大骨架沒動，只是改頭換面的調整了下，走進來把白色棒球帽這麼隨意的一摘，環顧整個酒吧找人。
那氣場，自信感居然有着和她年齡不相稱的女王範兒！
鎖定萬長生以後，更是像巡航導彈打開了引爆指令，嘚嘚的高跟鞋走過來，酒吧裡面的音樂都壓不住所有人轉頭矚目的派頭。
女孩兒是很難女王得起來的。
可這下林楚妮氣勢十足，沒好氣的走到萬長生的桌邊，拿帽子砸他：“我好不容易把小薰勸好，你倒是自在，跑這裡來逍遙了，我還以爲你真是一心只有創作和正事兒呢，結果也裝得跟真的似的！”
萬長生聽出來這種看似臭罵，實則親近的口吻，覺得不能重蹈覆轍：“你……該不會喜歡我吧？”
噗嗤一下林楚妮笑出聲來：“丫臉皮還很厚啊。”
那位女同事已經滿臉殷勤的過來：“你好，你好，我是萬長生的同事，下午就聽說你去接他下班了，您喝點什麼？”
林楚妮裝賭氣：“他氣死我了，他請我就喝！”
萬長生點桌上酒單：“100、120、150量不同，這麼晚節約點一百塊的，這幾個。”
倆女生都一臉你這是什麼摳門邏輯：“別管他！我給你免費升大杯！”
林楚妮哧哧笑：“你到底是幫他還是幫我，就這個吧。”
萬長生又不是傻子，更不是啥都不懂的初哥，既然都花了一百塊錢請人喝酒了，索性當成付費諮詢：“上次聚會和同事們來過這裡，你們外面衚衕的酒吧都滿座，我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這兒，你看我跟他都沒什麼可聊的，不過既然來都來了，我能跟你問幾個問題嗎？”
林楚妮看他表情，收起戲謔玩笑的誇張，調整下坐姿翹了個很好看的二郎腿，估計都引得酒吧其他人偷偷拍照了：“好，你說，完了我也問你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