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長生的表情可能更懵,你都誰啊,哪點看不慣直接說,穿衣服有什麼問題。
他下意識的撣了撣自己的西裝,好像這樣就能把不知所謂的對方撣掉。
那位流量小生雙手撞着自己岔開的手指,滿帶嘲諷的後仰探身,動作極爲瀟灑又不屑的指指萬長生:“麻煩你下次穿西裝的時候,不要再搞這種連肩頭褶皺都清理不掉的雜牌貨,真的很LOW……”
他自己是很帥啦,頭髮紮成玉米束的潮流,身上的綠底暗紋西裝,絢爛得就像要展開羽毛的孔雀。
萬長生這纔是穿第二件西裝,哪有什麼概念,還啼笑皆非的側頭看了看自己肩頭,確實是有不少褶皺……嗯,隨眼看看周圍所有男性的西裝肩頭可能都是光滑整齊的。
也許這就是自己這件衣服被打折的原因?
得理不饒人的流量小生說話很有套路的:“朋友都說黃魚好吃不腥,我不這麼覺得,感覺是魚都腥,關鍵得看有沒有那個做得好吃的手藝……”
萬長生完全不理解娛樂圈這種內涵語法,笑笑轉頭給老雷對眼神,準備不跟這神經病打交道。
這會兒是林楚妮靠近這邊,略顯喧譁的環境裡,杜雯沒聽見前面那句肩頭褶皺的話,正有點莫名其妙的湊近想問怎麼個情況呢。
但周圍的目光還是挺戲謔的。
無論是之前和流量小生站在一起的人,還是跟導演說話的同行,這會兒看萬長生的目光,都有點看鄉巴佬。
林楚妮都難過了,覺得爲萬長生尷尬……
卻沒想到一直沒什麼存在感的梅師姐居然開口了:“麻煩你下次在評論西裝的時候,千萬搞清楚什麼叫那不勒斯派西服,全球所有的西裝,只有這一派最適合寬肩男士,所以擁有圓潤的肩部和帶褶的袖子,中國人一直不習慣這種視覺效果,所以國內的西裝基本上都屬於米蘭派,和英國西裝很接近,但那不勒斯派的面料可以說是最講究的,專門選用英國scabals的頂級面料,你這種不懂裝懂,還肆意抨擊別人的做法,才真的很LOW……”
周圍所有人臉上恐怕都是憋到內傷的表情,也許都在慶幸剛纔自己沒吱聲吧。
流量小生更是尷尬得要死!
可能誰說這話,都不如這個看起來相對最品嚐的女生可信,因爲她肯定的話語裡面就是帶着一股毋庸置疑的專業氣息。
老雷哈的一聲笑出來:“小姑娘,我覺得你應該跟着我們來搞舞美啊,服裝道具出錯的案例比比皆是,你是學服裝專業的嗎?”
梅師姐好像站在自己的專業領域,就變成另一個自信的人:“我……我在皇宮博物院修龍袍。”
周圍頓時譁然。
漂亮女生,是娛樂圈最不缺的,每年都有無數漂亮女生前仆後繼的想當明星。
這種專業的女生甚至都要珍貴些。
何況人家還是在最頂尖的皇宮博物院。
正好這時候,席導過來了,她又是一身華服卻比禮裙要正式得多:“什麼事情這麼開心,哦,萬長生來了,你又在顯擺什麼手藝?”
萬長生委屈:“我就是這麼淺薄的人嗎?”
老雷帶頭哈哈哈,杜雯和林楚妮幾乎異口同聲:“就是!”
席導滿意的看看幾位年輕人,對流量小生卻不屑一顧:“這位外國小朋友是什麼來歷啊?”
又輪到杜雯解釋:“探索,他最近正在探索青少兒美術教育的新路子,可能國內家長很難放棄應試教育,所以從國外孩子那裡試試看。”
這就是話語的技巧,同樣一件事,老雷不關心的部分,杜雯稍微調整下,在席媽看來就意義大不一樣,炯炯有神的看向萬長生:“是嗎?”
換個人可能抓住機會趕緊表現自己,萬長生卻推給杜雯:“我只負責做,想法上思路上是杜雯在幫我清理,最近她的說法是,我們推廣藝術教育,不是爲了發現一兩個天才的畫家,而是讓審美成爲一代人的一種自覺意識,嗯,就這個意思,我很贊同。”
杜雯輕輕扯起嘴角笑了下,好像周圍這種高朋滿座的社交名流場所都不見了蹤影。
發自內心的滿足感。
席媽轉眼看看杜雯,竟然伸手摟了這年輕姑娘:“你們啊……我就看你們才子佳人的要耽誤到什麼時候,走吧,我想這也是我們的主題,很好。”
她動作多麼霸氣,摟着杜雯走進劇場的身影,更是讓所有人矚目。
連帶剛纔順口聊天的導演他們都對萬長生的評價提升好大一截,一邊並肩往裡走一邊:“做……藝術教育?老雷不是說你搞腳本麼?”
老雷眉飛色舞:“今年全國青展三大類三件不同類型的作品入圍,知道什麼意思嗎?”
這方面藝術都是共通的:“就好比最佳男女主角跟最佳影片都是一部電影?”
老雷覺得還不夠貼切:“導演、攝影、主演都是一個人!”
萬長生受不了:“你不能因爲我是你徒弟,就這樣自賣自誇吧?”
老雷摟着他是真喜歡:“今年送過來那個畫卡通的小子是真的很棒,滿腦子的奇思妙想,所以我都叮囑他那班主任,其他課程偏科都行,但是要協助他挖掘這種卡通繪畫的能力。”
導演終於凝神:“畫卡通?很棒到什麼程度?”
在推薦別人的時候,萬長生立刻手舞足蹈的表達,還摸出手機展示羅有道的手繪。
有視頻的,羅有道畫的東西世上能找到很多比他畫得好的,但能在這種信手拈來,妙趣無窮的特點上,就很難有人媲美。
導演如獲珍寶的拿過去細細觀察。
鍾明霞看看前面那個白色禮裙的背影,已經被席媽摟着穿過觀衆席到前面接受好多人握手寒暄。
她臉上依舊沒有多餘的表情,甚至都沒有回頭看一眼。
卻把萬長生的手臂挽得緊些,更像是扶着。
林楚妮則滿臉譏諷的挽着梅師姐進來。
梅師姐還偷偷回看抱怨:“真的想不到,好沒風度,突然就那麼很沒教養的懟人……”
林楚妮不屑:“對啊,你都說了沒教養,人比人啊,層次感一下就拉出來,萬長生這點確實像個爺們兒。”
梅師姐嘿嘿嘿的笑,比之前覺得自在多了。
也許是發現這些明星不過如此吧。
費雪雁都牽着艾米拉走得堅定些了,輕聲給師弟介紹這都是什麼場面。
剩下那個帥氣小生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超級尷尬。
換做商演場面,直接就耍大牌轉身走人了,這種級別的酒會表演,雖然不豪華,卻很少有人敢造次。
只好掩飾的跟旁人嚷嚷着這羣什麼人啊……
一時間大家臉上都瀰漫着對的對的迷之笑意。
等到在指定區域就坐,導演已經基本問清楚狀況:“我這邊恰好有策劃個卡通片,國產卡通片現在有跟好萊塢爭奪的趨勢,所以我們相當急需一批原畫師,要說繪畫天賦極高的卡通畫師,我們也有,但說到即興繪製能力,這位年輕人可能是極其罕見的,叫他來我這邊試試吧。”
萬長生思忖兩秒鐘:“沒問題,但我提兩個要求。”
導演不意外:“你說。”
萬長生簡單直接:“第一,該給他多少錢,您拿主意,不虧待就行,但希望能給予他應有的署名權、版權之類,這個我不懂,意思就是尊重他的創作。”
不用導演說話,老雷就笑了:“你這外行了,影視作品裡面的形象版權之類根本不可能給原畫師,這個很複雜的,老楊沒問題,我做擔保,不會讓這孩子吃虧的,現在本來就是我大一的學生,這個你不用擔心。”
萬長生也不糾結的說好:“第二就是我希望能讓他帶兩三個同學一起去你那裡,不光是能夠多帶動幾個人成長,更重要是這孩子在生活方面不成熟,您能理解我的意思嗎,天才總是有些不太跟普通人一樣的地方,他心裡一直都是個孩子,生活細節之類我擔心他不習慣,需要有人照顧着,這些人的費用我來承擔都行。”
楊導演留意萬長生的目光,他見多識廣,自然能分辨萬長生的溫和態度裡面蘊含着什麼,伸手在萬長生肩頭拍拍:“怪不得你年紀輕輕能做得極好,沒問題,在我這裡就會替你照顧好他。”
老雷坐那邊得意:“那當然是做得極好了,他在江州搞了個美術教育培訓機構,我們平戲有幾個自招名額交給他在運作,這個小孩就是今年他極力推薦給我們的偏才,席姐很喜歡他的,那女孩兒就是他女朋友……”
萬長生連忙:“經紀人,經紀人!”
導演和老雷看眼挽着他胳膊的鐘明霞,臉上都露出會心的微笑。
藝術家嘛,總是要領略各種不同的美,才能創作出更加美好的作品來。
懂的,懂的。
鍾明霞早就習慣了男性的目光,輕輕擡起點下巴,看着前方,席大媽正在杜雯的攙扶下走上舞臺,就站在臺邊。
能夠容納千人左右的上下兩層實驗劇場裡面,幾乎所有人都在問,那個幸運的女孩兒是誰。
鍾明霞靜靜的看着,露出她那很有雕塑立體感的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