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那些瞻前顧後的人來說，總會找到無數理由來推脫前進。
連江州都沒走出去，一羣大二大三爲主的學生，居然就敢走出國門去承接這種幾千萬造價的業務？
但實際上運轉起來，大家彷彿覺得跟去蓉都或者別的國內城市搞工程也沒什麼區別，無非就是十來個小時的國際航班，這對於熱切期待出去看世界的美術生來說，是福利不是折磨。
付仕亮甚至還得排出一張工期單，限定整個工程期哪些小組可以輪到過去施工現場學習。
這也許就是大美社最獨特的優勢吧。
青春總是無所畏懼的，什麼都敢去嘗試下。
一貫喜歡擺出生人勿近，看透世事表情的林楚妮也終於鼓起步伐再走出去些。
萬長生週日晚上碰見的她。
剛在培訓校給藝考生們上了一堂速寫課出來，就看見林楚妮也帶着自己的幾個小夥伴往外面走，十二月初了，下週就要進行全國專業聯考，一月最主要的是蜀美校考，今年大美還組織了八百多人去參加清美、國美以及平京美術學院的專業校考，力爭把最好的藝術苗子分別送進更適合他們的美術院校。
然後從現在已經開始有明年的藝考生家庭開始來踊躍報名。
但附中就要慢得多，明年九月纔開始運行，如何招攬初中畢業學歷的美術人才，還要從中分出普通職業教育和真正天賦異稟的兩條線。
複雜程度可見一斑，林楚妮就是負責職業教育這邊的全面工作，所以除了帶十多個剛剛開始起步的學員，就是和自己的小夥伴們在考慮校舍、宿舍等各方面工作，也挺忙的，一眼瞥見很漫不經心：“月底前有個刺青大賞，我報了你那刺青，跟我去現場走走？”
萬長生忙着開車走呢，還是條件反射的疑惑：“我去幹嘛？”
那幾個包括小薰在內的夥伴竊笑着走了，萬長生更覺得有問題。
林楚妮輕描淡寫：“作品展示啊……”
走出去兩三米的小夥伴們忍不住哈哈哈大笑跑遠。
林楚妮的表情居然控制得住。
萬長生摸摸自己紋身：“這得露屁股啊。”
林楚妮漠然：“多稀罕，你那什麼金獎不展示作品拿得到？誰叫你傷口在那呢，再說可是你叫我應該去參賽獲獎的，這會兒不支持了？”
萬長生髮現自己又有點進退維谷：“你就沒更好的作品？”
林楚妮都不耐煩了：“如果僅僅是普通皮膚上的刺青作品，我覺得深度不夠，就是利用了傷痕皮膚的這種肌理紋路，發展成了寫意山水的效果，纔有意思，哎，不幹算了，那我不去了。”
萬長生真是被她拿捏得死死的，聽了她那帶點煩躁的語氣就好好好：“那出發前你告訴我，你包路費啊。”
林楚妮其實也有點繃不住表情了，趕緊快步走：“瞧你那點出息！”
然後轉過牆角使勁捂住嘴，憋笑憋得有點內傷。
萬長生尋思這特麼根本沒聽過什麼刺青比賽，別是什麼半地下的那種先鋒藝術場面，唉。
也只是飛快的想想，就開車跑了。
主要是晚上賈歡歡她們從機場回來，開了車不用去接，但好歹幾天沒見，也甚是想念的要去醫科大吃個夜宵。
果然，等他把火鍋串串香的菜餚點好，那牛油翻滾的香氣剛剛升騰起來，女生們就更想念火鍋的衝進來。
萬長生還偷偷觀察了下蘇沐楠的表情，感覺從言談舉止笑容，都沒有任何問題啊，這叫什麼抑鬱？
賈歡歡就是真的歡騰，丟了手裡的行李，接過萬長生遞上的筷子，二話不說就先燙個毛肚再說，十幾秒好了的時候還糾結下，依依不捨的先給長生哥。
萬長生連忙說自己已經嘗過了，賈歡歡馬上心滿意足的收回自己碗裡裹上香油，嚼出響亮的感嘆聲了。
蘇沐楠就文靜的慢慢來。
萬長生找話題打聽：“順便回家看看了嗎？”
蘇沐楠認真的點頭：“嗯，爸爸開車來接的我們，媽媽也去看了鍾鍾拍戲的，說她演得好好！”
賈歡歡哧哧笑：“我怎麼覺得人家那導演和你導電影完全不一樣呢？”
兩個她的室友現在已經是滿眼崇拜。
萬長生不怕丟臉：“我根本就是外行，人家想捧個藝術家做典型才抓我的壯丁，充其量我對畫面感還有點看法，但實際上拍戲導演的要求非常高，場面調度，劇本調整，演員走位，表演情緒、體態，攝影機的跟進這些講究多得很，還好上回拍電影的時候我有自知之明，把這些部分全都給了副導演，人家纔是正兒八經的導演專業研究生，我簡直覺得有點搶奪人家的勞動成果。”
三個醫科生恍然大悟。
蘇沐楠卻說：“可這個研究生沒有你帶上路，一切努力都是白費。”
她自己說得輕描淡寫，萬長生卻聽出來語氣有點不對，確實是比較消極的那種。
可能還是研究生這個身份又刺激到她了，就有這麼敏感。
三個醫科生馬上有點苦惱，對於她們來說，本科只是個基本門檻，稍微要想有點成績，那都要考研。
宿舍還要關燈鎖門，所以歡歡她們也只是解解饞，快速吃了就回學校。
萬長生順便把蘇沐楠送回教師公寓。
蘇老師上車就坐後面，對萬長生意外的表情還笑：“我爸在副駕駛貼了個老婆專用座，我覺得挺好。”
萬長生想想，深以爲然：“明天我也貼個。”
蘇沐楠也會調侃他：“惹着杜雯了可別扯上我。”
萬長生已經不尷尬了：“怎麼會，她現在根本不在乎這種小事情。”
那是，就在這兩天，整個九月結算的票房提成，又是稅後一千多萬，還有昨天到賬的國際業務應收款，那可是上百萬美刀！
杜老闆還會在乎這麼個副駕駛的事兒？
自己買個車不更簡單？
蘇沐楠就順勢說到她：“歡歡說寒假跟杜雯約定了大家要去自駕遊，帶着阿拉伯的朋友去西北看看沙漠，看看敦煌，我也很想去，沒問題吧？”
萬長生下意識的反應就是：“衝沙麼？”
蘇沐楠還莫名其妙：“什麼衝沙？”
萬長生給她解釋了下：“就在昨天已經收到了設計費和部分工程款，已經算是開始動工了，馬上從海外勞務公司調人過去，我們會組織幾十人的設計監理團隊輪流在現場，但這最多也只有百來人會去體驗西亞風情，乾脆……嗯，這次寒假我召集下，看大美社能有多少小夥伴一起，我們一起去西北，感受類似中東的荒漠氣氛，說起來我也沒看過，很期待！”
蘇沐楠嘴角苦笑下，真是下意識的消極語氣：“真棒，我這邊玩個兩三天毫無意義，你們卻又努力做出了成績……”
萬長生聽出來，看看後視鏡啥都不好說。
蘇沐楠這次週末出遊也未見得有多調節心情跡象：“鍾明霞在現場除了拍戲，居然還請了個阿拉伯文和英文老師，一個企業商務管理的老師，外加一個戲劇發音的老師，每天除了拍戲，所有間隙都在上課，把劇本用英語對話翻出來，原本配音的角色也儘量試着自己原聲音練習，戲裡面的白領角色，更是被她把職業味兒演得特別濃，導演和俞天都讚不絕口，我好羨慕她這麼明確自己的方向，每天都過得這麼有幹勁。”
萬長生想說你也可以很有幹勁，可看看後視鏡裡面意興闌珊的眼神，這心態上的事情，哪裡是旁人隨便勸幾句就能扭轉的。
只能把蘇沐楠送回教師公寓，先打電話給歡歡說起這事兒。
二把刀還是有點專業洞察力了：“是有抑鬱症的狀況，我專門查了書的，你們那邊不是事兒多麼，經常帶着一起玩兒啊。”
萬長生好笑：“現在大美社主力衝那個西亞的藝術園區，書法篆刻真的沾不上邊，玩什麼呀，忙得很！”
杜雯也是這麼說：“性格決定命運，換我遇見個真心喜歡過的男朋友，結果發現是惡魔，我也會心有餘悸，但不會像她這麼愈發內向，最好的辦法當然是談個戀愛，打開心房，我看好你去試試看。”
萬長生慫恿：“你行你去，春節這個自駕遊，你承擔這幾個朋友的費用，我來承擔大美社成員的，凡是要參加的人，象徵性交點錢一起去衝沙，怎麼樣？”
杜雯簡直大翻白眼：“你怎麼又是這種把戲，這回還變本加厲的要帶上多少人，而且你懂不懂地域差異，敦煌冬季很冷的，再說哪有那麼多衝沙的機會，沒有專業人士帶着哪裡敢做這種事情，你忘了我們上次在草原上歡歡騎個沙灘摩托都翻車了……”
萬長生推得一乾二淨：“具體怎麼做，你讓他們自己湊主意唄，年底了就當是福利獎金，也順便讓大家更有凝聚力。”
杜雯嗤笑：“更有凝聚力的事情是公司股份，怎麼樣，這次中東業務用了家之前申請的新公司，原本是你我、歡歡還有小鐘的股東，趁着這個事情發展幾位股東？這可是大三了，翻過年很多人都會突然意識到自己即將面臨畢業季，大美社要交給新來的學弟學妹，是讓他們去自立門戶，還是跟着一起長期跟隨，你要拿定主意了。”
萬長生把經紀人當萬金油了：“你跟他們分別談談摸個底，有信心想自己搞，還是以後一直不斷髮展做成大企業，你拿主意。”
杜雯可能就喜歡這種掌控的感覺，甜美迴應：“好咧，老闆……”
她這賺到大錢掌了大權，確實不怎麼考慮什麼意義之類的玄學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