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樂有評級,這個是衆所周知的,鋼琴、小提琴業餘幾級,專業幾級已經根深蒂固了。
圍棋、中國象棋之類也有評級。
可是連林楚妮這大半個業內人士都沒聽過美術評級:“真有?”
貝赫耶完全是竭力融入這種社交談話的專心傾聽,讓這倆還不得不夾雜英語讓她能明白是怎麼回事。
蘇沐楠一點沒有商業意識:“有啊,以前我在國立美院讀研究生的時候,還參與評卷呢,分得很細,書法、篆刻、山水、花鳥、白描,其他色彩、素描、速寫每一項都有評級的,一年要賺上千萬呢。”
戲劇學院跟音樂打交道多,林楚妮一下就明白其中的門道:“就是收考試費?”
蘇沐楠嗯嗯點頭:“兩百塊考一級,一般都是六到八級,八級已經基本上可以進入專業院校水準了。”
職業教育主管追問:“有什麼用呢?高考加分還是初中高中有好處?”
蘇沐楠搖頭:“沒有,什麼用都沒有,就是發個證,證明是國立美院評審過了幾級,據說是家長和孩子們很享受練級的過程,所以每年都有過十萬人蔘加考評。”
林楚妮終於沒忍住:“臥槽!這個錢真好賺!”
蘇沐楠也附和:“就是啊,前三級其實隨便考都能過,第四級纔開始要求嚴格起來,這可是很大的一筆收入呢。” щшш◆тTk an◆C〇
連貝赫耶這西亞人民都能直接問到點子上:“那是什麼官員在決定這個評審?”
蘇沐楠攤開手:“沒什麼官員,就是美院自己有個評級辦公室,每年印好證書,半年考一次,錢就來了。”
說得好像自來水龍頭打開就嘩啦啦!
林楚妮像看傻子一樣看研究生:“萬長生是個錢串子,你怎麼沒給他說這樣賺錢的路子?”
蘇沐楠壓根兒就沒這種思路:“這是美院的事情吧,再說他應該不會做這種華而不實的事情,我覺得沒多大意義,就是收小孩子家長的錢。”
貝赫耶有前車之鑑了:“這也是他說的君子爲不爲嗎?”
蘇沐楠馬上明白:“君子有所爲有所不爲,對,這就是他的風骨。”
林楚妮嗤之以鼻:“他風骨個屁!他只是看這件事值不值得做而已……待會兒問問他。”
果然還是社會閱歷更豐富的舞美專業女生更瞭解萬長生,這傢伙聽了很詫異:“還可以這樣賺錢?”
蘇沐楠關注的是:“你賺不賺這種錢?”
萬長生笑:“要啊,可以少收點,五十到一百塊,整個過程總要給經辦老師學生點報酬吧,也能適當的給美院籌點資金,但最重要的是,這可以吸引更多人來學美術,其實主要目的是爲了讓孩子們體驗專業美術的特點,我們做了兩三年的青少兒免費下鄉,其實就是爲了拉動孩子們學美術的興趣,但免費的東西就不太珍惜,這也是活動中暴露出來的問題,這個辦法很好,利用了城裡人喜歡考級,孩子和家長都覺得有個等級證書的炫耀心理,挺好,挺好!”
林楚妮撫掌得意:“我就說這傢伙嘛,哪有什麼清高!”
蘇沐楠小失望:“我還以爲你會覺得這種錢是騙小孩子的呢。”
萬長生搖頭:“收兩百塊甚至更多,目的爲了賺錢,那就有點騙小孩子,但同樣的事情,出發點不一樣,結果也必然不同,回頭我跟趙院長彙報下,看他覺得有必要這麼搞不。”
貝赫耶馬上:“我能來負責這個事情嗎?”
這邊仨立刻對視下,幾乎同時搖頭:“這個事其實是很謹慎的,稍有不慎就會被扣上攬錢貪財的大帽子,因爲這面向的是大量公衆,所以更不可能由外國人來做。”
貝赫耶只能失望的收回那急切想表現自己的小心思。
林楚妮這碎嘴的肯定回過頭對杜雯說了,晚上照例聊幾句溝通的時候,杜雯就笑:“肯定是被鍾鍾這種大明星式的攬錢能力刺激了,我都被刺激得這幾天看不進去書,當初她剛簽下電視劇合同的時候,我自己也控制不住那種內心失衡,深有體會。”
萬長生卻不以爲然:“是人都有情緒,我也很吃驚鐘明霞的價值體現,你說她對社會產生了相應的貢獻嗎,顯然沒有,可又不得不承認她的影視劇給觀衆帶去了情感上的衝擊,這就是藝術的價值,就像我們評價畢加索的畫幾億美金,用來給非洲人民解決饑荒不更好嗎?可明星就是因爲自己廣泛的社會影響力,產生這麼大的價值,那我們就應該儘可能在這現實中去做些能夠幫助其他人的改變,所以你利用鍾明霞的明星身份,推動了附中職業教育對女生的資金幫助,這就是你對抗自己情緒做出的最佳調整,挺好。”
杜雯不知道是不是做了個鬼臉來應對萬長生的表揚,直接岔開話題:“給歡歡買了個新款的包包,直接快遞到她學校去吧,回頭幫我給她說聲生日快樂,二十歲了。”
萬長生悻悻:“她當然快樂!”
杜雯聽了就哈哈哈大笑着掛了電話。
賈歡歡是快樂,估計也是這些天忙於學習憋着了,在貝赫耶的餐廳最後開心的當衆跳了一段大神舞,還是萬長生去商業區小廟借來的行頭。
最後這生日宴會就演變成了她帶頭教大家跳大神,連一貫不怎麼理睬她的黃敏,多喝幾杯都跟着一起瞎跳。
相比平時總是帶領大家前行的萬萬,杜杜也是各種敬佩的存在,好像賈歡歡纔是最容易被所有人接受親近的小妹妹。
偌大個西亞餐廳裡面最後跟做廣播體操似的。
這種生日宴會,對賈歡歡來說,恐怕也確實比和萬長生兩個人孤零零的在哪要快活得多。
但她沒喝酒,晚上依舊跟自己的醫科生同學們趕回校園,明天又有小考。
相比自由自在,已經能夠創造專業價值的美術生,醫科生要苦逼得多。
從他們走進高校選擇當醫生開始,差不多前前後後要十年時間才能最終成爲專業人士。
也一點也體現在青少兒美術學習上。
萬長生第二天去院長辦公室見了趙磊磊,把昨天聽說的事情和盤托出。
趙磊磊不驚訝:“你忘了我就是去國立美院讀的研究生嗎,這種事情我多少還是聽說了,吃相有點難看吧?”
萬長生的態度依舊:“少收點錢就不叫吃相了,幾十塊錢就能讓孩子啓蒙學習下美術,沒準兒這還能大力推動青少兒繪畫培訓產業,大美也在做青少兒付費培訓,但僅僅是暑假做,如果能夠和青少兒美術培訓下鄉結合起來,這就很有影響力了,大不了我們把這個專業評級卡得稍微嚴點。”
趙磊磊翹着二郎腿靠在院長椅子上,一點不像個有城府的院長,依舊是藝術家派頭:“那你來負責?你還是年輕了點,這個階段不能讓你去承受這種有風險的事情。”
萬長生連感動的樣子都不演了:“就請那位小蘇老師來負責吧,她也是國立美院的研究生,這個評級事務聽起來是以國畫幾個門類爲主要指標,然後纔是素描、色彩、速寫,可以讓她來牽頭做這個事情,我們大美社可以騰出來不少人手協助她。”
趙磊磊終於有點警惕了:“又是這個女老師,前些日子……好像她還去皇宮博物館兼了個助理研究員的職務,你幫了她很多啊,有什麼打算嗎?”
看他有點揶揄的表情,在提醒萬長生這是不是太明顯了點。
萬長生遲疑下還是選擇老實承認:“蘇老師比我更適合國畫專業的發展,她是個專心做事的人,如果給了她發揮的天地,她比我更能踏實的把國畫專業帶領好,沒準兒還能振興復蘇我們蜀美的國畫專業,現在我們的學術能力已經降到不能再低的地步,我知道她不是博士,我願意全力支持她的工作,所有關於國畫的工作。”
那麼多人削尖了腦袋也要去當官,不是爲了權力就是爲了撈好處,可也有人清楚的明白官位對應的責任,更在乎自己的自由。
趙磊磊看着萬長生好一會兒,纔有些慢悠悠:“如果不是我很瞭解你,可能都會以爲你對那女老師有意思呢,對,我也明白你的擔憂,自從當上這個院長,六七個月時間我根本沒法靜下心來畫畫,每天想的都是這巨大的擔子交到我手裡,要怎麼纔不至於砸鍋,你看我都有白頭髮了!”
萬長生深有同感:“創作還是得潛心體會感受,俗務纏身哪有精力去思考,這玩意兒又不是機械生產流水線作業,所以我儘可能的想讓我的生活簡單點,除了藝考生教學就是創作,連國畫系的課時我都儘量安排得少點,只有純粹的生活纔有純粹的藝術體驗。”
趙磊磊思考一下,答應下來:“不當家不知柴米貴,偌大個美院各種開銷一大堆,高校撥款又有個定數,這種攬錢的事情對我來說肯定慎之又慎,別人我是真不敢開這個口,因爲太容易變成少數人的自留地了。”
萬長生確實不清高:“避免暗箱操作唄,這種事情公開所有賬務給教職工,除掉開支成本以後,教職工平攤都漲點工資,這纔是最實際的。”
趙磊磊笑:“不能叫漲工資,那涉及到規定了,增加點考評補貼吧。”
把自己想做的事情,做到皆大歡喜,這也是門藝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