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彩算是萬長生的短板。
這些日子的畫技精進可以說全都集中在素描。
按說這種查漏補缺的時候,萬長生這種做法很作死。
在清京美術學院的校考中就已經體現過,素描再好,也不過是從90多分往上能增加幾分,還得看閱卷老師是不是欣賞他的風格。
因爲他的素描下限已經很高了,連趙磊磊那會兒都能笑着拿了他的打印件去收藏,老曹更是把萬長生的有色紙素描“收繳”了,這種時候再折騰素描也增加不了多少分數。
可色彩稍微滑坡就能少二三十分,他那水彩畫成績被杜雯甩開,固然有北方院校的評審標準不一樣,也跟他沒傾注太多專注度有關。
所以總分最終他比杜雯還少了近十分。
雖然拿到了文化考試通知書,但十多分的差距足以讓萬長生被排除在前十名開外,對於清美的極少招收名額來說,萬長生參加這校考就是失敗的,毫無收成。
但蜀川美術學院的情況肯定比清美要寬鬆很多,雖然從報名確認那天就已經傳出來驚人的消息。
今年的蜀川美術學院報考人數居然達到十一萬人之多!
但最終招收學生僅有一千五百多個名額,這也就是七八十比一的招生率,比起清美在蓉都考點上千人只收兩個的比例已經大幅降低了。
只能說萬長生是任性,不喜歡色彩繪畫,就全靠另外兩門考分來生拉硬拽,看能不能把總分給拉上去。
萬長生照例用德國膠帶把畫紙給封在畫板上。
只是和素描速寫不同,那兩種畫紙,萬長生都是隻裁三指寬那麼一點粘住邊角就行,唯獨色彩,他是用膠帶整齊的四面封邊。
這也是杜雯對他的影響,因爲杜雯那種動不動就要刷個底色的畫法,整張紙都要刷滿,如果是邊角封膠帶,完工以後撕掉有個白色三角尖很難看。
杜雯就有點強迫症的一定會把膠帶粘一圈,這樣完了以後撕掉,還能讓整張畫紙有個白框,帶點畫框的儀式感,很好看。
萬長生的水彩更到處亂流,他也覺得這個辦法好,就用上了。
這也是他倆爲什麼只有把德國膠帶用量巨大的原因,這種微沾膠帶黏性恰到好處,又不傷紙,還能固定得很穩。
吱啦的嫺熟粘上後,萬長生開始自己的水彩創作,有點吃力。
這也是從參加聯考開始發現的問題,考卷畫紙是統一提供,邊角也封住了每個考生考號的不能隨便換,基本上都是普通水粉畫紙,吸水性遠不如專業水彩畫紙,對於萬長生這種很依賴吸水性畫面效果的傢伙來說,很不公平。
所以這段時間他練習也就是把水彩稍微畫得幹一點,僅此而已的改變。
不然紙面吸不住水,流得到處都是,那就沒法看了。
這種考試畫面,萬長生更不敢畫成那種雨中玻璃窗的朦朧色調吧。
總之這色彩考試,萬長生肯定不會有喝了二兩好酒的感受,儘量在三個小時內,捧着平鋪的畫板小心翼翼作畫,直到監考老師要求所有考生把畫卷拆下畫板,依次交到講臺這邊出場。
萬長生只能說盡量中規中矩的發揮完成,深吸一口氣站在了考場外。
原本不應該有多少私交情誼的強化班補習生們也有點依依惜別的感受了。
有些着急的學生,昨晚就把行李打包託運,現在就拎着手邊的這點東西直接返家,大多數都是第一次離家幾個月的高中生啊。
現在完成了藝考,就要把所有的精力投入到高考拼殺中去。
平日裡好些學生每天一早起來都在看文化科目的功課,現在已經迫不及待的想放下專業全身投入。
萬長生不着急,他終於想起來應該在美術學院這個新校區逛逛。
可剛從老曹跟後勤保障的老師手裡接過集中保管的手機,就看見杜雯發來一長串工作指示,車停到創意園校區去,公寓這邊房她已經退了,押金萬長生自己先收着,付停車費什麼的都需要,她的那些衣服跟日用品就分別裝在兩口箱子裡,然後就把小車車當成保險櫃,包括萬長生的畫具、亂七八糟東西都應該放在車上,反正大半年以後,他還要回到這裡來入學,直接輕鬆回家吧。
另外記得回家前給母親帶點禮物,杜雯甚至都指定了品牌跟款式,根據她的觀察,買個鉑金鐲子是最合適的,她也爭取這大半年做點什麼,賺點錢買禮物孝敬。
然後吩咐萬長生在暑假一定要把駕照拿到,沒準兒還得他把車開到蓉都或者別的什麼地方,上大學以後有車還是方便得多,她在平京肯定用不了這輛蓉都牌照的小車。
最後祝萬長生在這次專業考試中旗開得勝。
孫二孃沒說錯,如果老婆聰明,對萬長生來說就格外輕鬆自在,因爲他沒那麼多精力放到生活周邊上,他的腦海裡面想的總是那些畫的刻的東西。
就算要萬長生做點什麼,最好都像杜雯這樣條理清晰的指示到位,萬長生只管照章辦事即可。
如果還要萬長生耗費精力來照顧,他就沒法百分百精力的投入。
所以這會兒一點都不在乎杜雯的掌控指揮,反倒輕鬆的打個響指,上車跟隨大部分考生一起返回培訓校那邊回家收拾行裝了。
於是萬長生再次和這座校區深處那些隨處可見的雕塑擦肩而過。
只是考完五點,回公寓收拾完行李已經八九點鐘,這會兒要是有駕照自然可以開車回家,現在卻只能偷偷摸摸的把那奧迪小車開過馬路停到培訓校車庫裡,明早再搭車回家。
看着空蕩蕩的房間,還有剩下的那瓶五糧液,萬長生乾脆拎着過去美院門外的酒吧,算是臨行前告別感謝老曹他們這些前輩,當初自己也許諾過,考完以後要帶瓶酒來的。
不過從鄉下來的萬長生卻沒想過,在這樣一個白天剛剛考完專業的敏感時刻,自己拎着好酒到美院校門外的酒吧,會被人看成是什麼樣的行爲。
哪怕老童和老曹都沒出現在晚上的沙龍裡,趙磊磊也不在,但那天認識的兩三位美院老師還是笑着又招呼其他人,陪着萬長生一起把這瓶酒給幹掉了。
不得不說這些畫家老師,很多都是兩耳不聞窗外事的畫癡,在他們眼裡只有畫畫,也從沒想過那麼多的人情世故。
唯有專注才能把藝術推向更高峰。
對於萬長生這個還沒考進來的補習生,也只看他的繪畫熱情,當成小朋友一樣熱情喝個痛快就是了。
萬長生這會兒終於能跟人聊聊丟勒、米勒的素描細節特點了。
那幾位老師比他還熱烈,甚至讓其他桌邊的畫家都聚過來不少。
這纔是藝術家們最喜歡的那種暢所欲言的純專業氛圍。
沒了應對考試的壓力,也沒有師從關係的拘謹,萬長生這一回纔是盡興而歸,趁着酒意回公寓睡覺,第二天一早跟房東交接完就輕鬆回家了。
他是真的沒想到自己很快又不得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