嚥下的酒水帶來痛苦的同時也令姬仇萎靡的精神爲之一振,這半袋酒能不能支撐他走到目的地不得而知,但是卻可以支撐他走的更遠。
此時此刻他開始懷念南靈荒的溫熱,北靈荒太冷了,冰天雪地,滴水成冰,如果在南靈荒,他此時已經不需要再走了,但是在這裡不行,沒有了靈氣支撐,撐不到天亮他就會被凍死。
硬撐着往前挪移了一陣兒,姬仇停了下來,他現在的靈氣和體力都已經完全枯竭,單靠體力很難堅持到目的地,還是得設法聚斂靈氣,有了靈氣,就可以催生力氣。
但是此時正在颳風,氣溫低的嚇人,周圍一片空曠,連避風的地方都沒有,坐下之後用不了多久就會被凍僵,盤膝吐納是行不通了,只能依靠掐捏指訣。
爲了能夠準確的掐捏指訣,姬仇將左手揣進了懷裡,但他現在體溫很低,根本就捂不熱凍僵的手指。
此時的他彷如虎落平陽,龍遊淺灘,他從未想過有朝一日寒冷也能對自己構成威脅,也直到這一刻他才發現失去了靈氣自己是多麼的脆弱,與普通人沒有任何區別。
每當感覺自己快要堅持不下去的時候,姬仇就要面臨一次重大的選擇,躺下,或是鼓起勇氣繼續走,在筋疲力盡的時候想要鼓起勇氣都需要莫大的勇氣,一次次的自重傷的身體裡壓榨殘存的體力,他感覺自己被掏空了,徹徹底底的掏空了,一絲一毫的力氣都沒有了。
他身上還帶有截教師兄給他的信物,危急關頭可以召喚他們,他沒忘記這件靈氣信物,但他沒準備使用,一來他不想使用,他現在不願見鎮魂盟的任何人,二來就算使用也來不及,鎮魂盟遠在南靈荒,而他在最北面的北靈荒,萬里之遙,等衆人趕來,他已經凍死在雪地裡了。
如果堅持真的很容易,這個世上也就不會有那麼多半途而廢的人,每當感覺自己已經撐到極限的時候,姬仇就會喝口酒,這半袋酒不是什麼好酒,但酒的確可以禦寒,也可以振奮精神,只不過維持不了多久,走不出多遠刺骨的寒冷就會再度襲來,精神也會隨之萎靡。
儘管他很節省的飲用,最終酒水還是喝完了,此時他已經能夠隱約看到老三的氣息了,也能看到那頭臥在雪地裡的鉅鹿。
最難的時刻是完全看不到希望的那段時間,看到了希望,也就有了堅持下去的動力,最終姬仇挪到鉅鹿旁邊,老三聽到了聲響,開始抓撓木板。
“我在。”姬仇大口喘息。
聽到姬仇的聲音,老三安靜了下來。
爲了不觸動斷裂的肋骨,姬仇挺直腰桿,歪身探手,艱難的拎起了木箱,他現在已經無力揹負木箱了,只能用被凍的麻木的雙手努力的將其捆在鹿背上。
這隻鉅鹿是被馴化過的,一直等姬仇解開繩索爬到了它的背上方纔站了起來。
不等姬仇呼喝駕馭,鉅鹿便自行向南跑去,風很大,但姬仇不敢彎腰,一彎腰就會觸及腰間傷口。
雖然騎上了鉅鹿,姬仇卻知道自己並沒有脫離危險,他現在最大的敵人不是身受重傷,而是靈氣耗盡之後遭遇了刺骨的寒冷,他必須儘快找到避寒的地方,但他眼下所處的位置樹木很少,放眼望去,全是一望無際的冰原。
與之前的緩慢挪移相比,鉅鹿的奔跑可謂是異常迅捷,半個時辰之後前方出現了樹林,再過半個時辰,林中出現了一座木屋,不需姬仇駕馭,鉅鹿便自行跑到了木屋旁,自木屋西側趴臥了下來。
俗話說老馬識途,老鹿也識途,到得近處姬仇方纔發現這座木屋正是之前自己住過的那座。
木屋裡也很冷,但與外面的寒風刺骨相比,木屋裡顯得很是溫暖,撐到此時,姬仇知道自己已經死裡逃生,但他仍然不敢掉以輕心,一直支撐着點起了篝火方纔暈死過去。
說暈就暈,躺下就暈,他的體力嚴重透支,能支撐到現在已經是奇蹟了。
他是被凍醒的,醒來之後率先感覺到了冷,隨後便是痛,不止傷口痛,渾身所有關節都在痛,手腳頭臉也痛。
老三就趴伏在不遠處,見姬仇睜眼,便向他跑了過來,自他身旁歪頭看着他。
姬仇伸手想要摸它,待得伸出手去方纔發現自己的五指竟然全是黑色,而且腫脹的非常嚴重。
木屋裡有不少之前剩下的木柴,姬仇勉力起身,再度點燃了篝火,很快火勢變旺,木屋裡的溫度也隨之升高。
溫度升高之後姬仇開始渾身發癢,尤其是手腳,努力脫下鞋襪,發現腳上的凍傷比手上的還要嚴重,雙腳全呈駭人的黑紫色。
雖然虛弱非常,姬仇仍然拿出匕首將自己的手指和腳趾逐一劃破,流出的血液都是黑色的,到得此時他終於明白昨晚爲什麼一直無法掐捏指訣,實則在那時手指已經被嚴重凍傷了。
放血的同時姬仇開始重新檢查身上的傷勢,由於昨夜吞服過一枚黃芷回生丹,前胸和左臉上的傷口已經癒合了六七分,斷裂的肋骨也在原位,並未出現移位跡象。
指尖和趾尖的黑血流了少許便止住了,姬仇只能逐一推擠,淤血流出之後,手指和腳趾的顏色方纔逐漸恢復正常。
老三餓了,姬仇站立起身,自木箱裡取出肉脯扔給它一塊兒,木箱裡還有酒,也拿了出來,烤火飲酒,與此同時左手掐捏指訣,聚斂恢復靈氣。
大難不死,姬仇顯得分外平靜,沒有劫後餘生的慶幸和歡喜,他實在是高興不起來,尤其是在這個屋子裡,儘管他完全不記得在這個木屋裡都發生過什麼,但是他能猜到。
臉上的劍傷在飲酒時仍然會劇烈疼痛,如此嚴重的傷勢,即便痊癒了也勢必會留下很大的疤痕,但他並不在意這些,他最在意的東西已經無法繼續在意了,對白九卿他並無怨恨,只有感激,白九卿捨身相救,且事後極力掩飾,不想讓他知道實情,這是個很好的女人。
如果沒有紀靈兒,他一定會對白九卿負責,但他與紀靈兒的關係已經人盡皆知,而且紀靈兒重情重義,無可挑剔,事情搞成現在這個樣子,他不知道日後如何面對紀靈兒。
當做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那是自欺欺人,他不願意自己騙自己,但他真的不知道接下來應該怎麼辦。
隨着靈氣的積累和恢復,姬仇終於得以練氣吐納,體內有了靈氣,精力很快恢復,雖然仍然虛弱,卻也不再是有氣無力,萎靡不振。
姬仇自木屋裡待了三天,他不知道自己在這三天裡都想了什麼,貌似什麼都想了,好像什麼都沒想,總有一些事情會突然改變一個人的心境,很突然,但也很自然。
三日之後,姬仇離開了木屋,原本俊朗的臉上多了一道傷疤,原本光明的心境多了一絲晦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