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0 滄海遺珠
小小的江油,有什麼事情,就是走路也能很快到達,根本沒必要用到昂貴的騎兵,一個七品縣令,只要做好自己本份的事,這就足夠了,但陸皓山做得,的確是多了一點。
看到陸皓山沒說話,李念嘴邊露出一絲驕傲的、不易察覺的笑容,繼續說道:“大人,如果你沒有這種想法,就當我李念是信口胡言,無法無天,要罵要打要殺,絕無一絲怨言。”
陸皓山沉吟了一下,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反而問道:“李先生,當今形勢你是怎麼看的?”
“還是那句,大明積怨已深,天災人禍,那是大明的氣數已盡,現在不過是在殘喘而己,早晚會被取而代之,不過大明經營了二百多年,多少還有一些老底和資本,不會馬上崩潰,不過在它內外交困之時,正好偷偷發展,深挖牆,廣積糧,伺機而動,順勢而起,最後肯定能得到上天的眷顧。”
這個李念說得很有道理,如果歷史的進程沒有錯,大明還能堅持十多年,就是崇禎皇帝死後,又建立南明,把明和清的戰爭延續了十多年,直至被清朝消滅,淹沒在歷史的長河中。
說得沒錯,但是這些是老生常談,並不算出彩,想當自己心目中的師爺,那還是不夠的,陸皓山眼珠轉了二下,繼續問道:“那依李先生之見,江油這塊地方,適合發展嗎?”
“適合”
“哦,何以見得?”陸皓山追問道。
李念知道這是陸皓山給他的考驗。要成爲他的軍師,沒點真材實料是不行的,沉吟了一下。開始介紹道:“從軍事來看華夏的地理形勢,可以用棋盤來形容,整個華夏就像一個不規則的棋盤,關中、河北、東南和四川是其四角,山西、山東、湖北和漢中是其四邊,中原是其腹地,縱觀歷朝歷代。雖說華夏幅員遼闊,但在起戰爭中起到決定作用的主要就是上述的九個地域”
“四川位於長江的上游,四面高中間低。是典型的盆地結構,在盆地的四邊都是崇山峻嶺,這種防禦是其它地方所不能比的,又有長江三峽和嘉陵江交別作爲東面和北面的往來孔道。而這兩個孔道都非常險要。此外還有不少伐道,易守難攻,四川是棋盤上的一個角,地位非常重要,從歷史的角度來看,能據四角山川險固之地,大多能成就一方霸業,當然。僅有地理條件是不行的,還需要得到百姓的支持。江油位於四川,也就是位於四角當中,可以利用這一地理,然後徐徐圖之。”
陸皓山皺着眉頭說:“李先生的意思是,只要佔據着有利的地勢,就能事半功倍,對吧?”
“有利的地勢有利於發展,但僅靠雄關是不行的,我有一個朋友說得對,有時候在德不在險,潼關雖險,畢竟項羽曾入之,曹操曾入之,劉裕曾入之,安史叛軍亦曾入之;瞿塘雖險,畢竟岑彭曾入之,桓溫曾入之,朱齡石曾入之,劉光義曾入之,湯和曾入之;有些時候,勝負成敗,在乎一心。”李念悠悠地說道。
尼瑪,撿到寶了。
就是做夢也沒有想到,眼前這個貌不驚人的李念,竟然對山川地理這樣熟悉,講起這些簡直就是頭頭是道,看得出他在上面花費了不少功夫,別人是胸有成竹,他是胸有地圖,難怕剛纔那樣驕傲,人家還是有真才實學的,正正印證了一句古話:人不貌相,海不可斗量。
本想着先把李定國這根好苗子握在手中,好好培養,沒想到摟草打兔子,把他叔父也帶來了,而這個李念,博學多才,如果上述那番話是他總結出來的,那麼他可以做一個很不錯的軍師。
陸皓山有奇怪地說:“李先生,聽你描述,有如親臨其境,你不是和兄長一起居在榆林嗎?你怎麼知道那麼多的?”
“不瞞大人”李念苦笑地說:“我和兄長的性格不一樣,他喜靜我愛動,特別喜歡到處到處遊山玩水,最大的願望是踏遍華夏大好河山,爲此我還和兄長鬧翻了,因爲老父一走,我就賣分到的田地賣了作盤纏去遊山玩水,一年也沒幾天是在家的,我北到過韃靼,南至瓊州、西至亞東,南至登州府。”
這算是走遍華夏神州了,一想到他以看到不同的景色、體會到各種風土人情,陸皓山也有些悠然向望,忍不住問道:“去這麼多地方,得花不少時間吧?你夫人能同意嗎?”
“是啊,前走一共花了十多年,有時候沒盤纏了,就要幹零活、散工、師爺、下人,甚至夜香也倒過,一攢到銀子繼續前行,像我這種不顧家的人,哪裡有什麼夫人,這些年都是這樣過來的,這樣也好,一個人飽全家不餓,也幸虧大哥顧及兄弟情誼,一直支持,每次回家也會給我送錢送糧”李念指着自己的腿說:
“你看,這條腿就是爬山時摔斷的,山裡沒大夫,好不容易救活了,這腳也就落下病根,走路也不利索了,這樣也好,正好在家中守着定國,想走都走不了。”李念自嘲地說。
原來是這樣,難怪這個李念的腳有問題,原來是旅遊途中摔斷的,想不到在大明朝也有這樣的旅遊狂人。
突然間,陸皓山心裡打了一個激靈:李定國成爲一代名將,除了他自身的天賦和努力,自然少不了有人教導,那麼引導他走上名將之路的,到底是張獻忠還是眼前貌不驚人、默默無聞的李念呢?
陸皓山更願意相信後者,如果是這樣,那麼自己這次真是賺大了,簡直就是傳說中的滄海遺珠。
“能在有生之年,多看看外面的精彩世界,這也是不錯的事,我說的對吧,我的師爺。”陸皓山突然笑着說。
有這份見識,還做過師爺,陸皓山相信,這個人就是自己要等的人,陸皓山向他拋出橄欖枝。
李念楞了一下,不過他很快反應過來,恭恭敬敬地向陸皓山行禮道:“學生見過東翁。”
晚明到清,師爺通常是落榜的書生,對有功名東家,都是自稱學生。
陸皓山親手扶起他,笑着說:“不必多禮,李先生,以後就有勞你多費心了。”
“李某傾盡全力,一定不會讓東翁失望。”
“對了,你怎麼知道本官這麼多東西的?而你到江油才二天的時間。”陸皓山有點奇怪地問道。
這個李念剛到江油二天,不僅偷看了自己設在牛頭山的軍營,還打探到自己這麼多秘密,手段還真不簡單。
“這個簡單”李念笑着說:“雖說學生來這裡僅二天,但是在途中和你派出的人相處了十多天,東翁你也知道,路途是很寂寞的,就在路上聊天,那個叫趙軍的人很熱情,有時喝多了,不經意會吐露一點點信息,到江油後,只要去茶館,找到喜歡講故事的人,總能很快就得到答案的,總結歸納起來,就有一個輪廓了,而牛頭山的軍營也不難,現在每天都有人往軍營送草料,花點小錢坐下順風車也不難。”
寒一個,鬧了半天,原來是趙軍這傢伙泄了密,陸皓山一下子無言了,以趙軍的精明,居然還讓李念套出這麼多情報,真是小狐狸碰上老狐狸,還得要吃虧了。
陸皓山也不再探究這個問題,古人說得對,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爲。
“李先生,那依你看,本官下一步要幹什麼?”終於有一個可是商量的人了,陸皓山心情大爲放鬆,開始向李念取經。
李念倒不急着說,而是小心地說:“東翁,學生剛到江油,對這裡不是很熟悉,你還是把這裡的情況仔細說一下,最好把東家的想法也說出來,這樣學生就可以替東家分析了。”
還不錯,實事求是,沒有急於表現自己,陸皓山暗暗點頭,要是那種沒有調查清楚就急於表現自己的人,多是那種誇誇其談的人,陸皓山對李念也很信任,事實上,就是李念也知道,一旦自己離開陸皓山,等待他的不是被官家斬首就是死於暗殺,陸皓山也有把他控制在手中的自信,於是把自己的打算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包括自己暗中養肥不沾泥的人,準備利用他們作爲自己繼續留在江油的籍口。
當然,自己那一手以假亂真的技藝陸皓山沒說,這是壓箱底的王牌。
沉吟了一會,李念搖搖頭說:“東家,你錯了。”
“錯了?哪裡錯?”
李念點點頭說:“一個桶能把短板補上,自然能裝得更多,但是如果一個桶是小桶,那麼裝滿一個桶也沒多少,要想裝得更多,那得換一個大桶,江油只有區區幾萬人,就是經營得再好、掩飾得再完美,也有其瓶頸,只着眼於江油這個小地方,始終很難壯大。”
“這個本官自然知道,只是一時沒辦法,現在想聽一下李先生的意見。”
“很簡單,東翁只要轉變下觀念,把利用不沾泥留在這裡轉變成斬獲這一份軍功,然後想方設法由文轉武,只要轉成武職,擔任武官,這樣才以有兵餉、可以光明正大地擴軍,增強自己的實力,再一步步爬上去,伺機控制四川,那麼一切將有無盡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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