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另有妙用。”田季堂笑道:“反正大人要用,財稅司就遵令行事。”
孔敏行有些狐疑的道:“老田你發財了,以前一說動兵打仗開銷軍費,你那臉就跟人家欠了你八百吊似的,現在卻是這笑眯眯的模樣,你是發財了還是轉性了?”
以孔敏行的性格和學識涵養,等閒也是說不出這樣粗鄙的話來,但眼前田季堂給他的衝擊實在太大了,這個守財奴一樣的和記掌財的大當家,這一次的表現實在是太詭異了一些。
“哈哈哈……”田季堂得意大笑,一臉小人狀。
笑了好一會之後,田季堂纔對孔敏行小聲道:“去年年底我們就做了今年的預算案,今年就算支出這一筆軍費,還不算臺灣那邊可能送銀子過來,我們的節餘也可能會達到三百萬元左右。”
“這麼多?”孔敏行吃了一驚,說道:“從一百多萬的赤字到節餘三百萬,你老田去搶的不成?”
“比搶好。”田季堂道:“保險業,大頭是海事險的收益已經大增。對俄羅斯人的貿易大賺特賺,還有稅可徵,更是穩定的收益來源。另外就是棉花產量大增,紡織業利益急劇增長,靈丘和遵化鐵業穩步增長,物流業穩定增長,帳局業利潤暴增,北部銅礦也是一個強力的利潤增長點,雜貨業的市場份額增加……包括糧食等農副業也有相當的收益。這一點來說要多謝孔大人。總之,財稅司的核算統計是在相當謹慎和詳實的基礎上做出的今年的預算案,就算再來兩場大戰,今年的收入也夠了。不過,最好是不要再有嚴重的財政赤字了。”
“我看你也不要太樂觀。”孫敬亭看了一臉小人得志樣的田季堂,警告他道:“今年很可能真的還有大戰,要看局面和形勢的發展,另外今年會把各團的缺額基本補足,軍械和戰馬不足的問題也要得到基本解決,這樣的話你……”
“都算過了。”田季堂的老鼠須翹起來,得意之狀不減。
“得多少銀子?”
“咱們的正常軍費去年是五百五十萬,補足人手後正常軍費開銷超過六百萬,再算上軍械戰馬也就七百五十萬左右就夠了。”
“兩,還是元?”
“七百五十萬兩!”
“好傢伙……”
在場的人都是各司的高官,田季堂當然不必擔心泄密的事,就算這樣,這個數字也是把所有人嚇了一跳。
“有沒有把臺灣那邊的算上?”孫敬亭去過臺灣之後就對臺灣那邊的情形相當的關注了,他知道臺灣那邊也是無底洞。
“臺灣沒算。”田季堂道:“算上臺灣的造船和鑄炮和日常開銷肯定過千萬兩白銀一年,不過臺灣那邊是把咱們和記對外貿易收入都留下來了,去年這方面的收入是一百七十萬兩,還是被荷蘭人影響了沒能大規模貿易的情形下。今年重新開展正常貿易,並且有臺灣的甘蔗榨糖和鹿皮等土產出口,加上和記的貿易收入,臺灣自給自足絕無問題。再有,臺灣那邊已經重新開始收平安狀,算上這個收入,估計今年還會有回饋給軍司。當然,我們沒有把這部份給算上,畢竟海上風波驟起難平,可能又會出來什麼強敵,還是謹慎一些的好。”
李慎明瞪眼看向田季堂,說道:“老田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你是說我們和記的一年軍費已經過千萬了。”
“差不多啊。”田季堂不太明白李慎明的意思,很坦然的道:“還沒算農業上的福利補貼,平時對軍人官吏的日常福利,還有退養金制度和分紅制度。把這些都算上的話,一千二百萬兩差不多吧。”
四周響起了意義不明的低呼聲,田季堂茫然的看着四周,不知道各人是什麼意思。
“其實也就加了幾百萬。”李慎明捏捏自己的眉心,對左右笑道:“可是就感覺真的不同了呢。真是奇怪。”
“說的也是。”孔敏行苦笑道:“此前聽說一年五六百萬的軍費,只是感慨其太多,文瀾對部下太好,戰兵數字不及遼鎮,軍費可比遼鎮還高的多。大明光供養一個遼鎮就已經苦不堪言,天下騷然了。可現在才知道,以大明十幾個行省之力,億萬生民百姓供養的朝廷,在賦稅收入和養兵費用上已經不如和記了,怎麼能不叫人感慨驚歎呢。”
看到四周人的表情,田季堂總算是明白了過來。
原來大夥兒驚歎的是這個!
初時有些不以爲然,再聽到孔敏行的話之後,田季堂心裡涌起來的就是滿滿的自豪感。
他可不象孔敏行幾個高層都是舉人出身,對大明有種種複雜的感情。
田季堂在進入和記之前就是一個不受歡迎和不受重視的老帳花子,底下的人都說他爲人太較真,太刻薄,死人臉不招人歡喜,是張瀚一步步將他從最底層的帳房拉拔到現在的地步,不光是地位上的改變,生活上來說,青城和李莊都有張瀚賜給他的院子,哪一幢都得值千兩以上,每年的薪俸加分紅有好幾千,這是軍司司官級的待遇,抵得上一個府縣官兩年左右的收入。
就算是巡撫總督,如果不是撈的太過份,一年的收入和田季堂他們也差不多了。而且田季堂的收入更穩定,還會穩步增長,而官員一旦卸任之後,就只能回家做鄉紳了。
所以對和記的軍費超過大明朝廷,田季堂心裡只有歡喜,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觸。
對孔敏行等人,心裡的滋味就是相當的複雜了。
所有在場的人們都明白,大明徵收的銀子飽含了百姓的血淚,真的是來之不易。
而與此同時,和記的軍費卻是輕輕鬆鬆的過了千萬,是大明全部的財賦收入。
這裡頭的象徵意義實在太強烈了。
“我就是不明白。”孔敏行有些苦惱的道:“我和記只是一個商行,爲什麼賺的銀子比整個大明的賦稅還要多,就算大明還有兩千多萬石糧食和別的雜項收入,加起來也不過就千把萬兩銀子,一年折銀的收入兩千多萬兩而已。和記再過幾年,可能收入也過兩千萬了。我們一個商行,賺的比一個國家還多,爲什麼呢?”
孫敬亭幽幽的道:“咱們也有糧食啊,一年自己種的也有過百萬石了,除了糧食還有各種經濟作物,再過幾年,可能咱們自己收的糧都有幾百萬石一年。朝廷一年也就兩千萬石,這個數字咱們超不過,也不會相差太遠。”
衆人都看向孔敏行,孔敏行則是心思複雜,向各人擺了擺手。
李慎明對孔敏行笑道:“我曾經問過文瀾,文瀾說商行走對了路子富可敵國很正常。就拿荷蘭的東印度公司來說,一年也是幾百萬兩的收益。如果不是咱們和他們在臺灣對着幹,可能幾十年後這個公司一年的收入也過千萬,也有強大的軍隊和艦隊。在泰西各國,這種一年收入幾百萬的公司還有很多,只是咱們大明乃至華夏向來重農輕商,商人不容易做大,所以和記的出現纔會這麼叫人驚奇。以生意來說,鹽鐵是最賺錢的,也是百姓最離不開的,從秦漢鹽鐵向來由朝廷專營,現在朝廷還是管着鹽業,鐵業卻放開了,也正因爲如此,咱們和記真正賺大錢是控制了北方鐵業之後,此前的物流和帳局雜貨生意最多讓和記做到和幾家晉商差不多的規模,不會發展的如此之外。當然,也有走私買賣,這是和天下大勢有關,就象海外貿易一樣,也是大勢所趨。有這樣的大勢,咱們和記又有文瀾這樣的天縱之才來掌舵,一日千里的發展,也就不爲奇怪了。”
“正是此理。”孔敏行點點頭,說道:“這一下我完全明白了。”
“那三十萬銀元是咋回事?”李慎明回過頭來問田季堂。
“我哪知道?”田季堂一攤手。
……
雲中城外的風景原本格外宜人,大片的桃林在春季時形成了絕佳的風景,這一片桃林最少都有幾十年的歷史了,也不知道是哪一部的蒙古人在這裡栽種下來,形成了大片的桃樹林。
到暮春時,桃花大量開放,一眼看不到邊,舊城牆的城基就在桃林北側,從高處看過去,錯落有致的桃花開放着,紅白顏色點綴在生機勃勃的綠色之中,分外漂亮。
在樹林之外是蜿蜒流淌汾河支流,雲中城這裡原本是定襄郡和雲中郡,往西則是五原郡,再往西則是朔方郡。
這些原本的漢唐故郡形成了河套區域,原本是漢家出兵和養馬地,強漢和盛唐軍事存在感最強的地方,在唐中期之後陸續丟失,至弱宋時徹底不復爲中國所有。
而眼前除了桃林和草原外,也有大片的沙漠地區。
張瀚對身邊的夏希平道:“都是夏言,曾銑未能復套可惜,我看,從眼前的地利來看,復套之說,只能說是一廂情願。”
夏希平道:“不來此地親眼看看,終歸紙上得來太淺。”
張瀚沉思道:“未必夏言不知道河套不再利於耕作屯民,恐怕也是其人品不佳,接受賄賂之故。此人被斬,總的來說是冤枉,也不乏取死之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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