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大老爺原本毫無波瀾但卻美滋滋的“後院生活”,經過沈萬三這麼一折騰,倒是暫停了一下。
胡大老爺倒沒多看得起沈萬三。
他只是有些好奇罷了。
這癟犢子到底是怎麼想的?
居然敢登自己的門?
真當老朱沒砍了他是因爲顧忌名聲之類的玩意兒?
說實在的,胡大老爺僅僅只是想想這個可能就覺着魔幻。
朱元璋,顧忌名聲?
呸!
這話說出來都拗口,更別說讓人相信了。
如今別說胡大老爺這等跟朱元璋關係深厚的老臣子了,連朝堂上新晉的文武百官都知道。
老朱對於名聲,那真就是“有,不錯,沒有,無所叼謂”的態度!
尤其是當老朱要幹掉某個人的時候,收益、手尾、安撫等等問題可能都會被老朱考慮到。
但唯獨名聲這一項,那可能要麼想不到、要麼事後纔想起、要麼乾脆放在了最後面琢磨個一時片刻。
可以說,對於老朱這等實幹家來說,名聲這等死了以後才能看到結果的東西,他是真心不在乎。
反正他看得很明白,無論他幹得好不好,總會有那麼些人罵他的。
反正到時候他人都不在了,名聲不名聲的,還重要嗎?
反倒是眼下的好處,那可是實打實的可以見到的。
也正因爲這番邏輯非常自洽的價值觀,朱元璋對於名聲一途,那不能說棄之若履,但也說得上是略有嫌棄。
正因爲知道朱元璋這異常靈活切樸實的價值觀,所以胡大老爺前腳把沈萬三趕出去後,後腳就安排胡義去打聽消息去了。
沒別的,就想知道這沈萬三這次作死,到底作得多大。
結果,胡義被安排完這差事以後,動都不動,直接拱了拱手道。
“老爺,這些事兒不用出門,老奴就知道的!”
“只能收,這位豪商那真是半點沒有收斂的意思,弄得滿應天城幾乎都知道了。”
“都不用老奴去可以打聽,老奴這幾天但凡出了門,基本上都是在議論這個!”
胡大老爺聞言一怔,而後頓時倒吸了口冷氣。
“他…這麼勇的?”
胡義聞言一笑:“老爺,或許在這位豪商眼中,他是有恃無恐呢?!”
“畢竟,他或許覺着陛下看在他這麼些天聯繫了這麼多的份上,會投鼠忌器或者舉棋不定呢?”
胡大老爺深以爲然的點點頭。
“沒錯,你還別說,那沈萬三怕是真這麼想的!”
“他這是把地方上法不責衆的搞法弄到了朝堂、弄到了應天府來了啊!”
“只是啊,他這廝到底是上不得檯面,把朝堂、把應天府當做他老家的小地方看了!”
“死定了!”
胡義深以爲然的點了點頭,覺着自家老爺一針見血,說得太對了。
實際上,能看出這點的不僅僅是胡大老爺。
滿應天府能看出這點的何止千百。
但絕無一人站出來!
甚至越往後,越是忌諱莫深。
因爲傻子都知道,這沈萬三如此的肆無忌憚,半點不曾遮掩的姿態,絕對已經落入朱元璋眼裡了。那這時候,自己若是跳出來當個扯下“皇帝新衣”的蠢人。
呵呵,你覺着那位皇帝會不會感謝你?
更何況,如今出醜的可不是皇帝。
只不過皇帝十有八九要藉着這次機會下個狠手而已。
因此,雖然沒有明確的詔令下來,可滿應天城的管理們卻不約而同的閉上了嘴。
當然了,若是沈萬三找上來了,該收的禮物還是要收的。
畢竟不是誰家都跟胡大老爺府上一般,不僅自家產業多的是,還有宮中時不時的送來好些個貴重賞賜,壓根不在意錢糧的事兒來着。
胡大老爺聽胡義說完街面上這些事情以後,終於鬆了口氣。
嗯,看來沈萬三的結局已經註定了啊。
那麼,他等着看就是了。
其他的沒什麼好說的。
事實上,也沒讓胡大老爺等多久,僅僅是沈萬三從胡府離開的次日,朱元璋便召見了沈萬三。
顯然,沈萬三之前瘋狂拜訪文武百官的行爲,確確實實被朱元璋看在了眼裡。
但他僅僅只是看着,頗有種不動如山的意思。
可等到沈萬三連胡府都跑過去以後,朱元璋坐不住了。
孃的,連惟庸府上伱都要找過去,你到底打算找多少人。
算了,不等了,直接當面鑼對面鼓便是了。
沈萬三也不知道是真傻還是裝傻,他在得知朱元璋召見他的消息的時候,居然還挺得意。
或許在他眼中,在地方上橫行慣了的他,真以爲法不責衆這事兒乃是不可言說的官場潛規則吧。
更別說,沈萬三作爲大明聲名遠揚的首富,這在之前可就聯繫了不少人來着。
遠不止當下到了應天府才聯繫人的。
在他看來,自己這朋友遍天下,交遊廣闊,一旦自己被捕入獄,屆時天下羣情激奮,朱元璋怎麼着也得顧忌一下。
到時候,不就能坐下來談了?
因此,被朱元璋叫到宮中的他,在恭恭敬敬的送上禮物之後,倒也半分沒有膽怯的意思。
反倒是,直接提出了本次來到應天府的核心目的——海貿!
話裡話外的意思就是,他要正兒八經的拿到一塊海貿牌子,然後出海行商。
朱元璋手裡把玩着沈萬三送來的這個晶瑩剔透、綠得仿若有些深邃的帝王綠把件,默不作聲的坐在那兒沉默着。
既沒有說不行,也沒有說行。
這其實就是老朱在琢磨事兒呢。
可沈萬三不知道啊。
在他看來,按照商業上的規矩,自己提出了要求以後,那自己就得出價纔是。
然後朱元璋若是不滿意的話,那麼朱元璋要麼還價要麼“商品”打折。
反正那都是第二輪要商討的事情了。
怎麼着都行!
於是,他坦然的給出了自己的“價碼”!
“草民願意出資出力給整個應天城修築城牆,以此作爲交換,不知陛下感覺如何?”
朱元璋猛的一擡頭,如同看神經病一般的看向了沈萬三。
你剛剛說啥?
你要給咱修城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