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我是吳王
“老朽徒有虛名,恐污殿下雙耳。”戴思恭面目慈祥,絲毫不因爲姚廣孝和朱肅所言而沾沾自喜。“如今需要操勞的大事,還是要以城中這些災民爲重。”
“殿下不必因我這個老朽掛心。”
這纔是自己心目中普度衆生的醫者風範!朱肅暗暗點頭,心裡對這老戴頭更多了幾分欣賞與期待。
“既然戴先生也說了,茹大人不能再多操勞,那麼這城西災民,便由本王來負責吧。”朱肅淺淺一笑,對衆人說道。“茹大人便安心養病……”
“什麼?”
“不可!”
房中頓時炸開了鍋,魏觀面露驚色,茹太素更是驚的連攙扶自己的小廝都推開了。
“既然此間有染疫風險,殿下怎能留在此間?若是有個萬一,臣如何向陛下和太子殿下交代?”這是魏觀企圖動之以情。
“殿下年紀尚幼,如何能擔當的起數萬百姓死生之大任?此事並非兒戲,還望殿下慎之!”這是茹太素板起臉一副死諫架勢。
朱肅抽了抽嘴角,自己想和這茹太素冰釋前嫌,卻不想這茹太素仍舊對自己抱持偏見。什麼叫兒戲?莫非他覺得自己就是一時上頭打算拿災民耍子的熊孩子嗎?
難得想要做一番貢獻的朱肅自覺受了侮辱,臉色不善了起來。
他也不理會這茹太素如今病且未愈,反口譏諷道:“茹御史倒是好能力好擔當,這城西屎尿遍地,污水橫流,這就是你茹御史治理有方?”
“你打算如何處理?無非是維持原狀,若有患疫的災民便將之拋棄。”
“可你想過沒有,若是一時不察教疫情蔓延開來,頃刻之間這蘇州天府,便要淪爲煉獄!到時候,你茹御史一杆春秋之筆,寫的過來這潑天的罪責嗎?”
言外之意:你丫不行你就歇着,少嗶嗶。就算我是胡搞,情況還能比現在更差嗎?
茹太素被朱肅嗆的面色發紫,又咳嗽了幾聲,卻仍舊梗着脖子:“若生大疫,亦天命也!臣無能爲力,至少能以一身當之!難道殿下便能操弄天命嗎?”
“疫情是天命?可笑!你茹太素,莫非要做那‘平時袖手談心性,臨危一死全己名’的無用之徒?”
這話當真太毒了點,茹太素正欲辯駁,一口痰卡在了喉嚨裡,咳了幾聲好不容易順了氣,朱肅已繼續豪言道:
“事在人爲,人定勝天!”
“若我真有法子能防治疫病,你茹太素當如何?”
在場中人都是面色一變,但略一轉念,只當朱肅是年少狂言。唯姚廣孝目中神光一閃,又很快斂了下去。茹太素一滯,仍舊梗着脖子:“縱使殿下真有此法,只將其轉述於我與魏知府便是了!斷無殿下親自去做之理。”
朱肅不屑一笑。他們兩人雖也算好官,但終究還是因循守舊的儒家老派官僚,難免缺乏魄力。
從他們只願將災民安置在城中“慢性死亡”,而不敢行險一搏築壩治水便能看出端倪。就連針對那些水匪,他們所思慮的,亦是暗示朱肅修書求老朱“法外開恩”,減免蘇鬆稅賦贏回民心以“不戰而屈人之兵”,而不是將賊人拔除,徹底根除此項隱患。
若是讓他們掌總,自己爲輔,這茹太素又把自己當成小孩兒,自己說的那些政策,有幾條他們能落實下去?
“本王心意已決。茹大人便安心養病吧。”朱肅一副剛愎自用公子哥兒的架勢,唰的一聲展開手中摺扇,上面寫着的赫然是“爲國爲民”四字。看的茹太素氣勢一滯。“狗兒,你帶些人,好生照顧茹御史養病。”
“啊,說不得茹御史也有染疫的危險啊!如此一來就必須隔離了,絕不可輕忽!狗兒你可要看管好此間四處,萬萬別讓茹御史四處走動了。”
“疫病可不管什麼官大官小。直到茹御史病癒之前,他巡河賑災之大任,本王就辛苦一些,一併挑了吧。”
茹太素聽聞此言,當真是氣的鬚髮倒豎,不顧病體的暴跳如雷,如當日在朝堂上一般手指朱肅,震怒道:“你……你……”
“家國大事,豈容你這十來歲的小孩兒戲!”
“你欲軟禁老夫奪權嗎?老夫絕不會承認!其餘人等亦絕不會俯首聽命!”
“名不正言不順,本朝絕無此先例!你雖奉陛下巡視蘇鬆之命,可亦無權……無權剝奪老夫手中職司!”
“你……你受陛下重命,卻這般妄爲,老夫……老夫定要發動諸同僚,狠狠參劾你囚禁官僚,奪權自專!”
“自專?”茹太素越憤怒,朱肅卻越反覺得心態平和。他以扇掩脣,只露出一對靈動且無辜的雙眼。
“巡視蘇鬆的差使沒有這份權力,本王另一個身份,難道還沒有這份權力嗎?”
“另一個身份……”茹太素一愣,一時沒反應過來。“什麼身份?”
“呵呵,茹大人乃至諸位,怕不是都忘了。”朱肅一合折扇,得逞一笑。
他一字一頓,用摺扇指着自己的鼻子說道:
“我、是、吳、王!”
“吳王,吳地之王喲?”
“身爲吳王,可有權力轄制藩內諸官?可有權力插手藩中諸事?”
“你說,這吳地之事務,是應該聽你這個巡河御史的,還是由我這個吳王自己‘自專’?”
“吳……吳王?”
茹太素怔住了,想出言勸和的魏觀怔住了。甚至朱肅身後的姚廣孝、羅貫中、狗兒都微微一怔。
是啊,雖然平日裡一口一個王爺,一句一個殿下。
可所有人都沒注意到,眼前這個十餘歲的少年,是被當今陛下封了“吳”王的。
這個“吳”字,可不僅僅只是一個名詞,一個頭銜。他所指代的,是在大明的某個限定的地域之內,有着幾乎至高無上的權力!
名義上,他朱肅就是此蘇鬆一地,軍政自專的藩王共主!
天下曾經有兩個吳王,一爲西吳朱元璋,一爲東吳張士誠。於是天下人便有了普遍的共識,大明西吳之地,指的便是應天帝京,而東吳,自然是這一帶張士誠曾經雄踞的蘇鬆地區了。
應天如今身爲帝京所在,自然不可能拿來做藩王藩地。而朱肅被老朱封了吳王,既然不可能皇帝騰出京城來給皇子建藩。朱肅的封地,自然就是蘇鬆這東吳之地了。
雖然朱肅知道歷史上再過一段時間,老朱就會以“吳越之地乃朝廷腹心不宜建藩”爲由,將自己改封周王。
可奈何,這事其他人不知道啊!
只要吳王這名頭還在自己腦袋上掛着,自己在法理上,便是在這蘇鬆一地,擁有第二高決策權的一地藩王。
“這……這……”茹太素吶吶難言,好一會纔想憋出一句:“殿下尚未就藩,如何便能仗着吳王之名”。
話還沒出口,又覺得這話犯了忌諱,還沒考慮清楚,朱肅已直接打斷道:“本王心意已決,便如此操辦吧!”
“魏知府,領我去施粥的粥棚看看!戴先生亦請隨行。至於茹大人……”
“您且好好養着,萬事自有本吳、王在!”
說着,心情愉悅的向茹太素眨眨眼,領着一大撥幕僚護衛,自顧自的離開了茹太素的院落。
“這……這……”
“這小兒……定然是對前事心懷怨懟,故意氣我!”
茹太素一口痰沒嚥下去,看着朱肅離去的背影,又顫顫巍巍的咳嗽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