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3章 李善長之殤
馮勝三言兩語,將剩下一部分不太相信的勳貴也激的鬥志勃發,一個個竟都回家寒窗苦讀去了。他自己也沒在鄧愈府上多留,和鄧愈招呼了一聲,便乘馬車回自家府中去。
在車上,他突然想起朱標拿出圖時,朱肅始終站在朱標的身後。還有朱標所說的那句話:此圖爲異人所獻……
“異人……”在馬車中,馮勝自言自語,“呵呵,看來,此事非太子殿下主導,倒是與五殿下脫不了什麼干係。”
“我馮家能否領先一步,還要着落在這位五殿下的身上。”
“徐帥啊徐帥,你既不在京中,就莫怪我挾平雲南之功,奪你的乘龍快婿了……”
似是想到什麼有趣的事,馮勝在馬車之中輕笑出聲,車輪吱呀,終究將他那本就不大的笑聲隱沒。
馬蹄踢踏在青石路上,拉着車,漸漸消失於夜色之中去了。
……
馮勝猜的不錯,此時的宮中,朱標正微帶埋怨的看向朱肅。“五弟,此事本該是你的功勞,緣何非要我來出這個風頭?”
“讓我解說,倒似此圖是出自我的手中一般。此非我所願。”
“大哥,這件事從你口中說出來,才最是合適。”朱標一邊將那張巨大的坤輿萬國圖捲起來,一邊對朱標解釋道:“開拓番邦的國策,非是一朝一夕所能實現的。只怕需要我大明數代帝王,共同銳意進取,纔有那麼幾分可能。”
“你是太子,就是下一任的大明皇帝,讓你來宣講此事,才能讓那些勳貴們知曉你這個太子,也是極力贊成這一項國策的,甚至是這項國策的主要推手之一。”
“這樣,他們纔不會擔心這項政策朝令夕改,至少有兩代帝王的保證。”
“分封畢竟是帝王利器,非臣子所能言之。”
這個風頭,是朱肅故意讓給朱標出的。他可不想被那些勳貴惦記,而且自今日後,但凡有想要建功分封的勳貴,都會成爲支持朱標的天然太子黨。
這份重擔可就比天大了,他朱肅可擔不起,也不想擔。
“哎……”朱標何嘗不知道朱肅的打算?這位弟弟,是一心要爲他日後鋪好道路,也是一心想要建立一個萬衆一心的大明朝。這份恩情,他也只能默默記在心裡了。
那邊的老朱始終旁聽着他們的兄弟談話,聽朱肅這般言說,也不由得龍顏大悅:“好,好,看到你們兄友弟恭,咱比什麼都開心!”
“標兒,你這五弟一心助你,你日後可不許虧待了他!”
朱標重重點頭。
“是啊大哥!弟弟要求不高,當個逍遙閒王就行!”朱肅眼睛一亮。
老朱卻是臉一黑,接着囑咐朱標道:“不過你這弟弟雖有才能,卻是個不抽不走的賤骨頭。你以後登位了,可不許讓他懈怠,當兄長的可有管教之責!”
朱標聞言大笑,朱肅則渾身一僵,繼而生無可戀。
“上位,韓國公求見。”父子三人正其樂融融,卻聽二虎在外稟報道。老朱眉頭皺起:“李善長?咱不是讓他們都回去了嗎?他怎麼又來了?”
“稟上位,韓國公在宮城外並未離去,始終待在馬車之中。等其他人皆散去之後,方纔再度請見的。”二虎道。
老朱略一思考,繼而瞭然。李善長險些坑了勳貴,現在裡外不是人,自然沒臉和那羣粗漢同去,否則還不知要被怎麼數落。
但他也知道做了不該做之事,自己雖未出言責罰,只怕他李善長早就惴惴不安,因此便乾脆再請入宮,這是要自請其罪來了。
“行吧,宣,咱就和他聊兩句。”老朱揮了揮手,說道。
不一會兒李善長便進來了,他拄着柺杖,一副蒼老憔悴的模樣,一見老朱端坐座前,就顫顫巍巍的想要下拜:“老臣李善長,特來向上位……”
“善長啊。”沒等李善長把話說完,老朱就突然開腔。“咱記得,你今年已快到七十歲了吧?”
“上位何出此言?”李善長愣了愣,似是沒想到老朱爲何突發此問。“老臣明年,方至耳順……”
“哦。”老朱語氣淡淡。“那是咱記錯了。”
“李祺是個好孩子,聽說你這幾日在府裡的時候,沒少責打他。”
“莫要怪他,咱看他,也是一顆忠心難得。”
“你年紀大了,不可熬夜,自此也不必禁足了,一把年紀,不能讓你丟卻了面子,失了晚節。”
“回去吧,夜也深了。”
李善長畢竟是老了,跟不上老朱這話的思路。此時聽得一頭的霧水,不知老朱是什麼意思。張着嘴巴,卻也不知該說什麼,可皇帝都已經下了逐客令,他也只好重新拄起柺杖,顫顫巍巍的往外走。
“對了。”老朱突然出聲。李善長聞言,以爲是老朱出言挽留,面上一喜,回頭道:“上位還有什麼吩咐?”
“咱早已經登基稱帝,上位這稱呼,終究不合國法禮數。”老朱道。“自此之後,記得叫咱……陛下!”
“……你去罷。”說完,就不再看李善長一眼。
李善長渾身一震,冷汗朔朔的往下流淌,幾乎連站都站不穩。他呆立良久,這才記起向老朱施了一禮,顫顫巍巍的往外而去。這回卻不是裝的憔悴,而是真的連走都走不穩當了。
目送李善長失魂落魄的離去,朱標搖頭嘆息:“哎,李相昔日,也是人中龍鳳,比之漢初蕭何還猶有過之,誰能料到此時會是這般模樣……當真是世事弄人。”
“哼,嚇唬他一番還是輕的。”老朱冷哼一聲。“要不是看在李祺大義滅親的份上,就憑他意圖勾連文武,咱就應該把李家給抄了!”
“也是咱對這些人素來太好了些,才讓他們蹬鼻子上臉,忘了上下尊卑!”
“以爲憑着一張鐵券,就能妄爲無忌,那是把咱看的輕了!”
朱肅在後邊默默聽着,還真別說,這些勳貴宰相等等這般胡來,還真有很大程度上是老朱這個皇帝給慣的。又是賞賜免死鐵券,又是任他們結黨營私、抱團取暖,對於權力慾望極重的李善長,也沒有及時處置,甚至讓他成功的將大明宰相的位置私相授受,朝廷簡直都快成他李善長一黨的一言堂了。
這樣的情況下,李善長在胡惟庸倒後,仍妄想復出濫權,併爲此勾連文武,也是情理之中了。
反正他李家也有鐵券。
以至到了歷史上的洪武后期,淮西一脈已經樹大根深,在大明朝廷上形成了尾大不掉的態勢,後知後覺的老朱只得施以狠手,連開大案,將這些根深蒂固的黨派勢力拔除的同時,也讓大明元氣大傷。
不過幸好,現在行事還不算晚。今夜之後,朝廷便算是徹底整肅了淮西勳貴,遏止了李善長的謀算。
只要再清洗好文官,大明上下,便可煥然一新,自此蒸蒸日上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