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太陽初升之時,這個只餘下百餘人部落的祭司都會面向太陽升起的東方,帶領族人們跳起祭祀的舞蹈。
在這種原始部落裡,酋長的職責往往是由祭司一併一肩挑起。即便如今移居到了“神城”的附近,在族人之中祭司依然擁有極爲強大的影響力。這份影響力既是來自於神靈的贈予,也是由於恪守傳統的緣故。作爲一個已經開始萌芽出文明形態的部落,祭司深深的明白傳統的重要,部落的傳統可以凝聚起本來弱小的族人,使他們成爲整體,去對抗嚴苛的環境與可怕的敵人。
所謂祭司,便是通過與神明溝通、來維護部落傳統,鞏固部落穩固的人物。
但最近,祭司越來越感覺到這份傳統正在悄悄流逝。
原因無他,就在於身邊的這一座叫做“金山堡”的“神城”。
神城裡居住的人個個都像天神一般,他們的城市是那麼雄偉,他們的容貌是那麼英俊。他們慷慨的救治了被追殺的勇士,他們拿出珍貴的寶物與勇士們貿易。他們的食物美味的如同來自於天上一般,甚至就連喝的水,也美味的讓人不敢置信……但終究,這裡並不是神的國度。
雖然一開始的時候,祭司曾經將這裡當做太陽神和羽蛇神的宮殿,以爲是神明特地來接他英勇的孩子們入住神界。但在遷居此處之後,他已經發現了這裡所居住的並不是神。作爲部落裡最具有智慧的人,他甚至已經學會了一點點這些“神人”的語言,明白了他們是來自於一個無比美麗、無比文明、無比強大的國度。他們渡過了廣袤的大海而來,想要在這個他們稱之爲“鳳鳴洲”的地方傳播他們的傳統。
“宮殿”上飄揚的“太陽”和“羽蛇”的圖案,也並非是他們的神明,只是象徵着他們的那個偉大的,叫做“大明”的國度。
祭司還發現了這些人並沒有在每天的早晚向太陽祭祀。這些人的傳統中,不信任“神”。
但他們的傳統實在太耀眼、太強大了,部落的族人們很難不對這些人心生憧憬。祭司甚至看到,族人們看向神城中那位如同神明一般的少年的眼神時,眼神中已經開始充滿嚮往。
這是對自身傳統和神明的背棄。
他必須不斷的通過祭祀活動,來約束族人的內心,維持部落的傳統……他已經有些後悔答應遷居於此,早知會如此,即使部落最終會覆滅,他也不應該遷居到這座神城左近。作爲祭司,他應該維護好對於太陽神和羽蛇神的虔誠……
然而,今日祭祀的活動剛到一半,神城方向傳來的從未聽過的爆鳴聲,打亂了部落勇士們對太陽叩拜時的肅穆。那爆鳴聲持續不斷,彷彿是有什麼東西崩塌了一般,部落民們很是被嚇得六神無主,以爲發生了什麼禍事。
“老馬,老馬啊!”
祭祀被打斷,祭司的臉色有些不好看,這時的他卻聽到了一陣密集的蹄聲。他已經知道了這個聲音來自於“馬”,一種來自於大明的生物,這種生物雖然長得強壯且可怕,卻是大明戰士們極好的夥伴,並沒有什麼嚇人的。來的是負責與土著溝通事務的王副將。王副將頗有幾分交流的天賦,已經明白了祭司的名字叫“瑪萊特”。他也搞不懂這些土著人姓氏和名字的區別,平時便直接以“老馬”呼之。祭司對大明的文化也是一知半解,自也不會去深究這其中的區別。左右直到這“老馬”叫得是自己便是了。
看見這幾百個土著聚在一處,王副將一勒馬繮,未待戰馬停穩,便翻身下馬。他身上炫目的鴛鴦戰袍以及下馬時候的英姿,讓部落中的不少年輕人都露出了憧憬之色。甚至於部落中僅剩下的一些少女,也對王副將露出了火熱的眼神。
“你們怎的還住這茅草屋?”王副將下馬的第一件事,就是對着這些土著人的駐地嫌棄了一番。鐵鉉曾經讓人來爲這些土著人修築屋舍,卻被面前的這位恪守傳統的祭司拒絕了。王副將不明白祭司的堅持,只是覺得這些土著堅持住在漏風漏雨的茅草屋裡教人想不明白。
不過這話他早已說過許多遍,如今倒也只是隨口一提,很快便轉到了正題:“聽到方纔的爆竹聲沒?今日城裡的黃帝廟落成,侯爺和鐵大人要在金山堡裡辦一次祭祖的廟會。”
“兩位大人特地讓我來請你們參觀,好生熱鬧熱鬧……你們且收拾收拾,隨我進城去吧?”
“爲了這廟會,鐵大人連極爲珍貴的罐頭都拿了出來。你們還未吃過罐頭吧?今日算你們有口福啦!”
王副將自顧自說着,一邊在那手腳並用的比劃。祭司雖也勉強學得幾個漢文詞句,卻也只能隱約聽懂是在邀請自己。他本是不願去的,可一個詞卻是吸引了他的全部注意。“祭,祭祖?”
祖是什麼他不知道,但是他卻知道,平時自己帶着勇士們祭祀神明時,這些大明來的人們就經常用“祭”字來形容。
莫非大明也有祭祀?可是他們不是沒有神明嗎?
懷揣着好奇之心,祭司帶着族人們再次踏進了金山堡。方一進入城門,他便感覺到了城中今日氣氛的不一樣。
方纔那種奇怪的爆鳴聲總是時不時的在城中響起,城裡那些大明人的穿着也比以前更加的亮麗光鮮。他們臉上洋溢着喜色,三兩成羣的聚在一起用那種叫漢語的優美語言暢聊着。這讓祭司感覺到很奇怪,要知道,這些名叫華夏人的人們雖然不愁吃穿,還擁有強大的傳統與實力,平日裡卻依然勤勞,總是日復一日的在建設着這座金山堡。他們的勤勞,就連最有責任心的部落勇士也比不上。
然而今天太陽纔剛剛升起,這些勤勞的華夏人竟然就停止了勞作,而是在這裡站着閒聊談天?這讓祭司感到十分的不可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