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 權力使人癲狂
中書省。
“楊大人,這是今天要上交陛下的奏摺。”
一名官吏抱着一堆奏摺朝着楊憲說道。
楊憲面露不悅道:“我是沒說過嗎?我是丞相,要喊我丞相!”
“是,丞相大人!”
官吏嚇的立刻改口,這些日子的人事調動可太頻繁了,要是惹了楊憲不高興,那輕則被換走,重則直接砍頭。
是的,沒錯。
楊憲自上任右丞相之位以來,殺伐果斷,光是各部主事,已經殺了六個。
其他的大小官員,無比戰戰兢兢。
太狠了!
根本就是獨斷專行,完全就沒有任何人可以制住他。
“滾吧。”
楊憲冷冷說了句,然後便開始仔細的查閱奏摺。
這些呈上給朱院長的額奏摺,楊憲全都要再過一遍,任何對他不利的摺子,全都會被攔下。
還有一些楊憲認爲沒必要讓朱元璋處理的,他也會直接攔下。
楊憲已經完全沉浸在權力的慾望之中,絲毫沒有意識到現在的自己,已然沒有了之前的謹小慎微。
“來人。”
過了一會,楊憲大喊一聲,很快就有官吏出現在他的面前。
“丞相大人,下官在。”
官吏低着頭,小心翼翼的躬着身子,生怕又惹得楊憲不高興了。
楊憲淡淡道:“這些給陛下送去就行了,另外,關於仁遠伯蘇璟的資料,給我拿過來。”
官吏的臉色有些難看,但他也只能回答道:“丞相大人,這摺子下官是可以遞上去,但仁遠伯的資料,咱們中書省內,真沒有。”
“嗯?你說什麼!”
楊憲臉色一變,厲聲道。
這官吏立刻被嚇得跪下了,當即解釋道:“回稟丞相大人,仁遠伯的資料真沒有,下官不敢欺瞞。”
“那之前汪廣洋調查的呢?”
楊憲冷冷問道。
楊憲可不是什麼空降的右丞相,他一直都在中書省的核心工作,中書省到底有沒有調查過蘇璟,楊憲很清楚。
汪廣洋之前便用丞相的權力,蒐集過關於蘇璟的資料。
“回丞相大人,那些都被銷燬了,是陛下親自下的命令。”
官吏低着頭回答道。
銷燬!
朱元璋親自下達的命令!
楊憲猛地一震,從權力之中暫時的清醒過來。
汪廣洋被扳倒,到底是劉炳的彈劾,還是自己攛掇汪廣洋調查蘇璟,這還真不是很清楚。
但蘇璟絕對不可能是一點作用都沒有起到。
冷靜!
楊憲的腦子冷靜了不少,說道:“行了,下去吧,記住,今天的事情,從來都沒有發生過。”
“下官明白。”
官吏冒着冷汗點點頭,然後迅速的退了下去。
楊憲坐在右丞相的辦公椅上,眉頭蹙起:“蘇璟啊蘇璟,你到底是何方神聖?”
現在的他全然不知,因爲蘇璟的幾句話,他已然成爲了甕中之鱉。
……
韓國公府。
別院之中,李善長站在池子旁喂着魚。
“丞相,您的身體已經好了嗎?”
匆匆趕來的胡惟庸有些驚喜的說道。
之前的李善長,那可是真的病重到了一定的程度,感覺稍微不注意就得過世了。
朝堂之上的文武百官,也漸漸地將這位大明左丞相給忘記了。
畢竟,生病的左丞相,只是一個空有職位的病人而已。
就連胡惟庸來看李善長的次數,也減少了許多。
現在看到李善長都能自己起身餵魚了,着實有些吃驚。
李善長又撒了一把魚食,然後轉頭笑道:“怎麼,不希望我的身體恢復嗎?”
胡惟庸立刻道:“丞相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不可能被這點小病打倒,惟庸是從心裡爲丞相高興,也爲大明高興。”
不管是真的還是假的,反正漂亮話得說。
李善長收起笑容,緩步走到了胡惟庸的面前道:“我聽說,汪廣洋被楊憲鬥倒了,現在楊憲是右丞相了。”
“是的,丞相,汪廣洋能力太低,又沒有籌謀在身,已經被打回老家了。”
胡惟庸回答道。
在他的眼裡,汪廣洋也一直都算不上是什麼對手。
李善長淡淡道:“那你有沒有怪我,畢竟楊憲之前是右丞,而伱是左丞,汪廣洋退了,我要是爲你在陛下面前說上幾句,或許這右丞相的位置,就是你的了。”
這中書省丞相的官制還是有一套規矩的,左丞相最大,然後是右丞相,接着有中書左丞和右丞兩個助手。
身爲左丞的胡惟庸,實際是要比右丞的楊憲順位更高一些。
汪廣洋退下,真要是順位替補,胡惟庸的機會顯然是更大一些。
不過,這是在李善長幫忙說話的前提下。
“惟庸不敢,丞相此前病重,怎敢勞煩丞相,不過是一個右丞相之位而已。”
胡惟庸當即表達了忠心,要堅定的站在李善長的這一邊。
李善長摸了摸鬍鬚,仔細看了看面前恭恭敬敬的胡惟庸,說道:“惟庸,區區右丞相,的確是犯不上我親自出面,不值得。”
胡惟庸立刻道:“楊憲此人,倒行逆施,如今丞相大人病癒,是該回到中書省重整大局了。”
沒有李善長在的日子,胡惟庸是相當的低調。
早在之前,楊憲就一直和李善長還有胡惟庸不對付,經常有摩擦。
李善長知道楊憲和朱元璋之間的關係,也清楚自己的處境,所以一直都有所忍讓。
後來李善長回家養病,楊憲又當上了右丞相,刁難胡惟庸的事情那就多了不少。
但胡惟庸偏偏就忍下來了,不僅如此,他還做的非常的好,沒有讓楊憲挑到任何的刺來。
這份隱忍的功力,可以說非常到位了。
李善長聽着胡惟庸的話,微微搖頭道:“現在還不到時候,我的身體並沒有完全恢復,中書省還是讓楊憲去折騰吧。”
“嗯?”
胡惟庸一愣,看向李善長道:“丞相,您的身體……”
話說到一半,胡惟庸便意識到自己理解錯了,當即道:“丞相,您的意思是,再等等?”
李善長笑道:“沒錯,惟庸啊,有時候等等不是壞事。”
“此前的楊憲是什麼樣的,你應該還記得吧,現在的楊憲變成了什麼樣?”
李善長的話讓胡惟庸愣住了。
之前的楊憲是什麼樣的?
很低調,很乾練。
雖然和自己有摩擦,但不管做什麼,都是相當的剋制,也很少聽到他有什麼不好的名聲。
現在的楊憲,儼然變了一個人,像是一頭出籠的野獸,徹底的釋放了自己的慾望,再沒有了任何的掩飾。
“看來你意識到了。”
李善長看着沉默不語的胡惟庸說道:“我之所以一直都沒有讓出左丞相之位,不是我還想繼續做下去,而是我不放心你啊,惟庸!”
“或許在朝堂文武百官看來,我這個大明左丞相乃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權力很大,幾乎可以左右大明的局勢。”
“但其實,我這個左丞相做的那是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絲毫不敢有任何的大意,權力是好東西,卻也會迷惑人心。”
“一旦失去了剋制,那必定會遭到雷霆打擊,咱們大明的陛下,那可是世間少有的雄主,咱們身爲臣子,得時刻牢記自己的身份纔是。”
李善長這一番語重心長之言,對於胡惟庸來說,那簡直就是振聾發聵。
楊憲的變化,就是最好的佐證。
“丞相教育的是,惟庸受教。”
胡惟庸朝着李善長拱手行禮道。
李善長坦然受之,繼續道:“惟庸,且看吧,楊憲這般瘋狂,只會是自取滅亡,即便他真的是爲大明做事,也改變不了他的結局。”
能夠一直在老朱的手下當宰相,李善長靠的可不僅僅靠的是自己起義初期的老資歷。
他本人的能力和自制力,那也是相當重要的。
老朱最忌諱的事情,那就是皇權的喪失。
雖然最後李善長的結局不是太好,但至少也是活到了七十七纔沒的。
“丞相的意思是,楊憲已經被陛下盯上了?”
胡惟庸反應也不慢,當即詢問道。
李善長回答道:“那是自然,若是將來有一天你爲相了,記得,保持現在的謙遜和低調,莫要被權力迷失了雙眼,一旦目中無人,那就離死不遠了。”
“丞相教誨,學生謹記。”
胡惟庸十分恭敬的說道。
李善長擺擺手道:“好了,你回去吧,靜待就好,之後的事情,該發生的自然會發生。”
對於胡惟庸到底能不能聽進去,李善長無從得知。
真正擁有了那份權力的人才能得知那是一種怎麼樣的感覺,剋制絕非易事。
“是,丞相。”
胡惟庸緩緩退下,離開了丞相府。
他的心情也好了不少,這段時間,在楊憲的手底下,說實話是過的比較憋屈的。
既然李善長都說了,楊憲終將倒臺,那自己登上那個位置,就不會遠了。
倒是汪廣洋,此事也算得上是因禍得福。
沒能力沒野心的人,就該乖乖的將位置給讓出來。
……
牛府。
蘇璟伸了個懶腰,總算是休息好了。
“蘇師,請喝茶。”
朱標早就等待多時,蘇璟一出現,便立刻給蘇璟斟茶。
蘇璟淡淡道:“牛懿,看來你是有事啊?先說,然後我再看看喝不喝這口茶。”
畢竟當了這麼長時間的師生了,朱標想的什麼,蘇璟一眼就看穿了。
“蘇師,還是上回的事情。”
朱標也沒鋪墊什麼,直接開口道:“楊憲身爲中書省右丞相,已經是倒行逆施,儼然把中書省當成了自己的後花園,但我父親說,現在還不是處理他的時候,學生想不通這是爲什麼?”
“畢竟若是讓楊憲繼續下去,勢必會對大明造成更大的破壞。”
聽着朱標的描述,蘇璟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歷史,當真不是看的那麼簡單。
若是按照蘇璟讀過的歷史來說,楊憲是當上了丞相之後,各種花裡胡哨的操作,搞了很多人之後,這才被朱元璋處死的。
雖然說當上丞相的當月就被幹死了,但也是做出了不少“大事”。
而以洪武初年老朱對於朝堂的掌控力,楊憲應該是剛做事的時候就被老朱知曉了,根本不需要等到做了那麼多事之後才被處罰。
蘇璟當時還有些想不明白,現在看來,自己提醒了老朱,老朱也知道了,還是不處理。
這隻能說明,老朱就是故意的。
楊憲的事情,是朱元璋刻意放任他,讓他做出了許多錯事之後,這才處死。
古人,從來不是史書裡記錄的那麼簡單。
背後的事情,必然有着更深的原因。
“這是你父親讓你問我的吧。”
蘇璟反問道,並沒有直接回答問題。
朱標點頭道:“是的,蘇師,父親想知道蘇師的看法。”
果然,真是朱元璋的意思。
蘇璟淡淡道:“這事吧,得分怎麼看,要是按照你的想法,那就應該是發現了就處理,越早搞掉越好。”
“不過,若是站在另外的位置上來看,比如皇帝的位置,楊憲的事情,那就不是那麼簡單了。”
蘇璟話語中,已經近乎直接點明瞭朱標父親的身份了。
當然,這本來就是一層窗戶紙的事情。
“還請蘇師明示!”
朱標立刻問道。
蘇璟說道:“那我就說點我的想法吧,不一定對,只是個人之見。我且問你,這楊憲的恩師是誰?”
楊憲的恩師?
朱標一愣,當即回答道:“是誠意伯,當初楊憲被任用,還是誠意伯的舉薦。”
雖然對楊憲的事情知道的不算多,但這事他還是知道的。
蘇璟點頭道:“這就對了,楊憲的恩師是誠意伯,所以自然算作劉伯溫的一黨,也就是浙東黨。”
“浙東黨和淮西黨在朝堂上是天然的對頭,而自從劉伯溫請辭之後,黨派失衡,所以提拔楊憲的原因,也有着提攜浙東黨的考量。”
“只可惜,楊憲此人,不堪大用,一旦有了權力,就忘乎所以,只能說令人失望。”
“但偏偏他又是右丞相,這可不是什麼阿貓阿狗,要處理的話,勢必對朝局造成新的影響。”
“靜悄悄的拿掉他的確可以,但之前的提拔,就失去了意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