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苑。
釣魚臺。
豔陽高懸,天湛藍,不時有鳥雀飛來,發出嘰嘰喳喳的聲響,不過此間的氛圍卻備顯壓抑。
“臣等拜見陛下!!”
道道山呼聲響起,穿着紅袍綴各式補服的諸多高官,面朝天子作揖拜道,朱由校坐在寶座上,看着眼前所聚諸臣,順手端起茶盞,優哉遊哉的呷了口,似乎沒有瞧見一些大臣臉上所露焦急神色。
天子沒有發話,這些大臣保持作揖姿勢。
“這麼急着來見朕,所爲何事?”
不知過了多久,朱由校放下茶盞,語氣平靜道:“朕在西苑想清淨幾日都不成,難道我大明的社稷要完了嗎?”
“!!!”
朱由校此言一出,反倒叫急着面聖的衆人,一個個都露出各異神情,不少鉚足勁兒要說些什麼的,此刻卻泄了氣。
爲何?
對於眼前這位天子,他們先前領教過太多次了,看起來佔優的局面下,每次都被連打帶消的破局。
“啓奏陛下!”
在這等形勢下,畢自嚴從朝班中走出,作揖拜道:“臣懇請陛下,能暫緩徹查北直隸倉場諸事,將廉政院全體集中於出事的各地,就當前的局面來看,倉場虧空一事不宜再繼續擴大了。”
“臣附議!”
“臣附議!”
內閣首輔朱國祚,羣輔孫承宗、王象幹,吏部尚書崔景榮,工部尚書王永光,禮部右侍郎黃立極等不少大臣,紛紛上前作揖道。
看來內閣是頂不住了。
見到此幕的朱由校,表面沒有任何變化,心裡卻暗暗笑了起來,想想也對,大明何曾在北直隸境,發生過這種事情啊,查一個倉場虧空,居然鬧出這般多風波,倘若朝廷再不表態的話,後續會發生怎樣的事情,是誰都料想不到的。
“臣要彈劾廉政院尚書崔呈秀!”
而偏偏在這個時候,吏部右侍郎鄒元標卻走上前,義正嚴詞的稟道:“此人妄加揣摩聖意,不顧社稷安穩,爲一己之私利,竟大肆譴派酷吏趕赴北直隸各地,致使各地動亂頻頻,似這等酷吏不加以懲治,則國永無寧日!”
“臣附議!!”
鄒元標的話剛講完,太常寺卿趙南星緊隨其後道:“縱使北直隸倉場真存有問題,也不該採取這般激進的手段,現在北直隸不少地方生出民亂,臣覺得就是外派的廉政院酷吏,爲一己之私利,才導致一些地方倉場走水,繼而煽動起民亂,如此便能達到他們不可告人的目的!”
在朝班中站着的崔呈秀,聽到鄒元標、趙南星所講,身上生出冷汗,就北直隸發生這等事情,最忐忑難安的便是他了。
崔呈秀怎樣都沒有想到,查一個倉場虧空,竟然會鬧出這般大的動靜,這實在是超出他的預料了。
如果北直隸境真爆發大規模民亂,哪怕廉政院真查出什麼,可面對這般嚴重的損失,只怕天子也斷不會輕饒了他。
“臣附議!”
“臣附議!”
“臣附議!”
而在崔呈秀思慮之際,朝班中又站出很多人,除了有東林黨人外,齊楚浙黨等派的人也都站出了。
唯一叫朱由校覺得新奇的,是內閣次輔錢謙益並沒有站出,不過轉念一想,朱由校便知是怎麼回事了。
如果畢自嚴他們上前規諫,建議叫停大規模巡察倉場,而將主要矛頭對準出事的那些地方,這算是降低北直隸動亂影響,選擇暫時迂迴戰術,待局勢穩定下來後,朝廷再擇機清查虧空,一個個都算是秉承公心。
那麼跳出來的鄒元標、趙南星這幫人,則是藉着這股風潮,想要一棒子敲死崔呈秀,甚至想將廉政院廢除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