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錢謙益啊,最會的就是順杆向上爬。”
幹清宮外,朱由校負手而立,嘴角露出淡淡笑意,看向眼前低首稟報的韓贊周,“反對鹽改就明說嘛,非要扯東扯西,講這些有的沒的,看來這場閣議啊,畢卿要舌戰羣儒了啊。”
不過韓贊周卻沒有出言講什麼,反而餘光瞥向了身旁。
“袁卿?”
朱由校扭頭看去,見袁世振眉頭緊蹙,就知袁世振此刻的心情,必然是極其複雜且沉重的。
“…臣在。”
袁世振回過神來,忙朝天子作揖拜道。
“就當前的情況來看,卿家所提鹽改之策,恐很難通過閣議啊。”
朱由校擺擺手,撩袍朝前走去,邊走邊說道:“而且據朕所想,待這場閣議結束後,只怕朝中熱議鹽改的聲音會很大,甚至會有不少彈劾卿家的奏疏。”
“陛下,臣不怕被人彈劾。”
袁世振皺眉緊隨,言語間略帶激動,“鹽改是扭轉鹽政積弊的唯一正途,臣所書那封奏疏,將各種問題和弊政都羅列出來了,內閣不該看不出,倘若此事就這般擱置下來,那我朝鹽政將何去何從?我朝鹽稅該何去何從?”
是個辦實事的人啊。
朱由校心裡生出感慨,深邃的眼眸看向韓贊周離去的背影,從他當初召袁世振進京時,提出想對鹽政進行謀改,便知此風一旦放出,勢必會引起很多人的反對,畢竟鹽稅背後的貓膩太多了。
除去兩淮、浙江、湖廣、福建等地外,尚有山東、山西、漢中、四川、雲南等地,皆是產鹽較多的地方,這也勢必催生出一個特殊羣體,即鹽商!
以小農經濟爲主的整體下,鹽絕對是暴利行業,哪怕收歸國營,可其中能暗箱操作的地方太多,更別提屢禁不絕的私鹽販賣,一切的一切都是因利益使然。
大明在鹽稅方面的稅收,長期徘徊在一兩百萬兩間,如嘉靖四十一年鹽稅爲1323811兩,隆慶二年鹽稅爲1268435兩,萬曆三十年鹽稅爲1151519兩,而使鹽稅收入出現轉折的,就是袁世振搞出的綱鹽法,這使得天啓一朝的鹽稅開始增多,不過到崇禎朝初期,鹽稅卻經歷一次斷崖式銳減。
鹽稅的潛力有多大,朱由校是清楚的。
按着原有時間線來講,就鹽稅這一塊兒,韃清延續明制,初期徵收的鹽稅一直在400萬兩以內,至錢聾時期接近600萬兩,錢聾18年更是達701萬兩,只因兩淮鹽商200萬兩的捐獻。
以綱鹽法而出現的世襲鹽商,在韃清朝廷的眼裡就是養肥的豬,總要有出血的時候,那搞起來是絲毫不手軟,關鍵是底下鬧騰的人還沒有,敢鬧騰抗稅之事者皆被殺了。
那是真殺!
一點都不帶手軟的。
所以在朱由校的內心深處,就清楚大明鹽稅不正常,這裡面有太多的貓膩,內閣那場閣議便說明了一切。
“卿家說的這些吧,朕都認可,也都理解。”
朱由校收斂心神,看向袁世振說道:“但有些規矩吧,朕不能輕易破壞,就像責任內閣進行閣議,這是朕給出的承諾,那就要作爲表率。”
袁世振眉頭微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