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先後駕崩兩位皇帝,即便有新君克繼大統,但是造成的影響和風波,絕非那麼輕易能安撫的。
尤其是在大明國都,表現就更爲明顯,不知有多少雙眼睛,就盯着克繼大統的新君,以及新朝的廟堂中樞。
相較於萬曆47年的那場薩爾滸慘敗,給國朝造成多大的被動和損失,生活在天子腳下的羣體,更關心皇帝接連駕崩,是否會影響到他們。
彼時談虜色變的思潮,還沒有在大明蔓延開來。
真正讓這股思潮蔓延開,要等到遼左、遼南、遼西等地先後淪陷,建虜八旗發動一次次戰爭,將明軍按在地上反覆摩擦,直至京畿腹地首次被建虜八旗突破,這股思潮纔算徹底形成並蔓延!
還有時間。
還有機會。
朱由校坐在龍椅上,思索時下所處境遇,得到一個肯定的結論,只要他可以實現撥亂反正,大明就不會轟然倒塌!
不過這個撥亂反正的過程,註定是艱辛的。
“臣,錦衣衛指揮僉事駱思恭,拜見陛下!”
東暖閣外驟響起一道洪亮之聲,朱由校擡起頭,看向緊閉的殿門,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笑意。
來的倒是挺快。
“進來吧。”
殿門被緩緩打開,一縷陽光照進東暖閣,着素服的駱思恭低首走進,朱由校打量着駱思恭。
“臣…錦衣衛指揮僉事駱思恭,拜見陛下!”
駱思恭行至御前,態度恭敬,向新君行跪拜之禮。
朱由校沒有說話,就是靜靜的打量着駱思恭。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
東暖閣內很安靜。
一直跪着的駱思恭,心跳開始加快,他不知新君爲何要傳召,更不知新君爲何不言,面對未知的事務,難免就會多想。
“駱卿。”
在駱思恭心生忐忑之際,朱由校語氣淡漠道。
“臣在!”
駱思恭身體微顫,忙開口應道。
“駱卿覺得錦衣衛是什麼?”
朱由校倚靠着軟墊,看向駱思恭提出問題。
“???”
面對新君所問,駱思恭心跳的更快,以錦衣衛指揮僉事之職代理衛事,駱思恭要比誰都清楚,錦衣衛到底是什麼!
新君爲何這樣問,纔是關鍵啊。
從萬曆朝後期執掌錦衣衛,駱思恭無時無刻不想增擴錦衣衛,奈何萬曆朝複雜的政治環境,以及萬曆皇帝不再重視錦衣衛,使得駱思恭的種種想法,終究是一個空想。
直到新君朱常洛克繼大統,成爲大明新一任天子,不甘心的駱思恭,遂呈遞增擴錦衣衛旗校的奏疏,駱思恭篤定新君御極,要增強皇權,鞏固統治,勢必要重用廠衛,可惜事情不像駱思恭所想那樣。
那份滿懷期許的奏疏,最終不了了之,猶如泥牛入海,沒有任何的後續。
“朕的這個問題,很難回答嗎?”
朱由校打量着駱思恭,似笑非笑道。
“臣死罪!”
驚醒的駱思恭,忙叩首請罪道,緊接着又道:“啓稟陛下!錦衣衛乃天子親軍,凡天子所頒旨意,錦衣衛必遵之!”
“天子親軍嗎?”
朱由校呵呵笑道,他可以感受到駱思恭的情緒變化,“那朕要是想殺人,錦衣衛敢去殺嗎?”
駱思恭喉結蠕動,額頭冒出細汗。
天子想殺人?
殺誰?
一時間無數想法,在駱思恭的心裡生出,
然與此同時,駱思恭猛然驚醒過來,他一直期許的機會,這不是來了?!
“陛下所頒旨意,錦衣衛無敢不遵!!”
駱思恭朗聲表態,呼吸開始加重。
很好。
朱由校露出笑意,對駱思恭的表態很滿意。
儘管朱由校清楚駱思恭,就是一政治投機分子,乃至其子駱養性也一樣,可那又如何呢?
時下所處境遇,朱由校迫切需要一把刀,能殺人的刀!
可以做到這點的,唯有錦衣衛。
想以快刀斬亂麻之勢清理內廷,除了錦衣衛,朱由校左思右想下,沒有別的勢力能夠替代。
都說錦衣衛是特務組織,可誰又能想到錦衣衛是鞏固皇權,制衡朝堂的重要工具?
不懂得驅使廠衛的大明皇帝,就像是被拔了牙齒的老虎,看起來很唬人,實則卻處處受到限制。
“起來吧。”
朱由校語氣平靜道。
“臣遵旨。”
駱思恭忍着激動,向新君作揖行禮。
“朕想增擴錦衣衛旗校…”
朱由校的一句話,讓低首恭立的駱思恭,臉色微變,一股難掩的喜悅生出,可隨後聽到的話,卻讓駱思恭感受到壓力。
“不過要繞開外朝有司,駱卿適才所講,朕都記在心裡,五天時間,朕要錦衣衛增擴5000員額,辦好了,擢升錦衣衛指揮使,領後軍都督府左都督銜, 辦砸了,駱卿就自裁謝罪吧。”
朱由校深邃的眼眸,打量着駱思恭。
“臣…遵旨!!”
心跳加快的駱思恭,當即叩首行禮。
直覺告訴駱思恭,新君恐有大動作,但具體是什麼,駱思恭卻不清楚。
可駱思恭清楚一點,這場考驗要是可以順利通過,將會有潑天大功等着他!!
“駱卿之子,年輕有爲,着授錦衣衛百戶,到御前來吧。”
聽聞此言的駱思恭,篤定心中想法,要麼進,要麼退,不存在第三種可能。
“臣替犬子,叩謝隆恩!”
看着磕頭謝恩的駱思恭,朱由校露出滿意的笑容,別看時下的錦衣衛,建制滿不過千餘衆,但想要增擴旗校,對駱家並非什麼難事。
錦衣衛存在一批世襲家族,這些羣體看起來不起眼,然在錦衣衛內部,就像是一個個特權羣體,但凡錦衣衛勢起,他們的地位必然水漲船高。
改造和制衡錦衣衛的事情,容日後再言也不遲,眼下,朱由校需要的是一把刀,只服從他旨意的刀。
“朕對駱卿是寄予厚望,錦衣衛,不是什麼阿貓阿狗就能進的,希望駱卿別叫朕失望啊。”
“臣明白!”
當駱思恭退出東暖閣時,神情有些恍惚,一股微風吹來,後背襲來的寒意,讓駱思恭精神一振,適才面見新君時,生出的汗早已浸溼衣衫,想起與新君所言種種,一股緊迫感在心頭生出,駱思恭神情嚴肅,快步朝幹清門方向走去,他必須要抓緊時間,這難得的機遇必須把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