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東家的名字,你沒有必要知道!”
錢是爹方纔發問,在一旁的曹化淳立即出聲喝斥,神色厲然道:“錢老闆,你是爲了求財,又不是盤問,知道那麼多,對你有什麼好處?”
哎呦!
錢是爹沒想到自己會被懟得這麼慘。
然而,他非但沒有生氣,反而更加興奮起來。
這說明什麼?
說明這羣人的身份,絕對不簡單!
無論如何,今天都要把這個買賣給談成!
錢是爹肥胖異常,也是因爲那些肥肉的關係,他的微表情一點都藏不住。
朱大皇帝一直注視着他,只需看他一抽一抽的臉, 就知道這傢伙在想什麼。
看出他篤信不已,朱由檢微微一笑。
都怪自己演得那麼真,演得那麼深,使得這麼一個精明的胖子,深陷其中而不能自拔,這簡直是一種罪孽啊。
但是話又說回來……這種感覺,真爽!
錢是爹頓了頓,肥噠噠的臉上,趕忙露出笑容來,眼睛眯成了一條縫:
“這位爺說的沒錯,是我錢某人不懂規矩了,問什麼問,全是屁話!諸位既然稱呼您爲東家,那錢某人,也這樣稱呼就好,要真是能有您這種人來做我的東家,那還是我錢某人的福分。”
他這馬屁拍得,一點都不油膩。
朱大皇帝聽得像給耳朵做了個APA,揉了揉睛明穴,淡然地看着他。
這一幕,讓王承恩憋不住一聲輕笑,緊接着繼續往下說:
“錢老闆,廢話不說,咱們東家也是看重了這筆生意,想要從中撈一筆,他想出錢,讓你購置糧米,售賣自然還是要交給你的,到時候利錢,四六分賬。”
“四六?”
錢是爹搖搖頭,誠懇的眼神就像是一個小學生一樣,呵呵笑道:
“四六可是不行的,我錢某人雖說只是一個唯利是圖的商人,但是我很講義氣,今天虧了東家瞧得起我,把這樁生意送來。所以咱們要分賬就是五五!”
他表現出來的這副豪爽氣,的確很有那個意思,只不過他那點小心思,瞞不過現場之人。
他能主動提出五五來,絕對是向錢看。
要不是朱大皇帝今天排面擺的足,加上那獨有的龍威含而不發,壓住了陣腳,那你就是打死他,他也絕對不肯從自己的腰包裡往外掏錢。
“五五也好。”
朱由檢輕輕咳嗽了一聲,把話頭接下,擡眼瞥了瞥他:“畢竟這只是第一次合作,要是做的好,以後大有機會,雖然商人唯利是圖,可是也不能被蠅頭小利迷惑了。”
說着,他一揚手,王承恩這邊就從袖口裡,把昨晚那張五十萬的銀票掏了出來,直接拍在桌面上。
五十萬!
在任何人眼中,都絕對不是一個小數目。
錢是爹看清楚上面的面額之後,那雙幾乎都看不見的小眼睛裡,兩點綠光在幽幽閃爍。
這可是五十萬啊!
他這副沒出息的樣子,讓朱大皇帝嗤之以鼻,側開目光不再看他,朱大皇帝交代起來:
“錢老闆,這個就交給你了,你看好了,這是純正山西票號的通聯足兌票,上面還有一排金線,那代表什麼,你應該很清楚,這個交給你打理,十天之後,我會派人來向你跟進。”
話說完,朱大皇帝就那麼瀟灑地走了。
他輕輕的來,再輕輕的去,不帶走一片雲彩,只留下一個看着銀票淌哈喇子的蠢豬。
山西票號的銀票,那可是被國家認可的。
他們都是皇商,經常和官府合作,所以逐漸地,他們爲了區分銀票用途,就製作了這種專門針對官家的銀票,分爲三種,銅絲嵌,應對京師內外,三品一下官員。
銀絲嵌,則是三品以上官員。
其中最厲害的就是金絲嵌,那是專門爲了皇族或者說是皇親國戚們準備的。
朱由檢剛剛故意提醒他,就是爲了彰顯自己一行人尊貴的身份。
這種銀票,都是可遇不可求,幾乎沒有流通的可能,錢是爹看見這玩意,別提多高興了。
現在他心裡,已經把朱由檢這一行人,當成了皇室當中,某一個直系親屬的少爺,或是爵爺,或是其他大人物。
反正,他們一定都和皇家有點關係。
自己要真是能借着這樁買賣,和皇家的人扯上關係,那他麼的以後還不得橫着走啊?
看來自己的運氣來了!
像他這麼一個吝嗇的人,竟然當場就給瞭高先生,撇了五百兩的賞銀,可見他有多麼高興。
只是打死他也絕對想不到,剛剛那個譜很大的年輕人,會是當今陛下!
雖然朱由檢這不是第一次在街市現身,然而京師那麼大,人多眼雜,又有多少人認識他?
況且這位錢是爹,錢老闆,一向都喜靜不喜動,要不然也養不出他這一身肥膘來。
錢是爹真的以爲自己走上了一步大運,奈何他卻忘記了,天上沒有白掉下來的餡餅。
而且他也不知道,天上掉下的往往不會是餡餅,而是不要錢的磚頭。
朱由檢這一趟真是走得樂趣非凡,回到皇宮內,還在和兩個人說着這件事。
“今天這個種子就算埋下了,曹化淳,過幾天你就去看看,他那邊到底進貨了沒有。朕相信他一定是捨不得把那五十萬銀票花出去的,那個玩意多稀有他一定知道。”
朱大皇帝一面說着,一面在兩位總管的伺候下,脫去外袍,淨手之後,幾個宮女又爲他換上了袞服。
落坐在金交椅上,朱由檢臉上笑容愈盛:“到時候你去看過,如果他沒有足數進貨,你就催促他,實在不行你可以再偷偷給他一張銀票,就說是你自己也想多賺點,總而言之,一定要把他死死套牢。”
“主子爺,老奴明白。”
曹化淳說着一笑,親手爲他斟了一杯香茶送上:
“只是主子爺,恕老奴愚鈍,您這這麼做,是何用意啊?對付他那種人,三廠一衛有幾百理由把他滅掉,您何必如此費心呢?”
“哎,此言差矣。”
朱大皇帝神秘一笑:
“朕當然知道你們誰都有收拾他的辦法,然而你們的那些招數,只能恫嚇其他那些商人,而京師的糧價很難快速降下。
“有句話說得好,將欲奪之,必先與之,朕就是這個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