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孟明站在月門外面,瞧着裡面皇帝半天也不說話,多少有點心急,剛要說話,卻不想被王承恩悄悄攔住了:“吳指揮使,你不要做聲,陛下正在思考。”
“嗯嗯!”
吳孟明連忙點頭,之後猶猶豫豫地看向朱由檢,大概又過了半炷香的功夫,他從月門了揹着手走出來了。
“孟明。”
“臣在!”
“你方纔說溫體仁的情況不佳,他是不是很擔心?”朱由檢饒有意味地問道。
吳孟明雖然點頭,心裡卻想不通,爲什麼皇帝要再問一次早就說過的事,帶着疑惑,他擡起頭來,悄悄看着皇帝。
“陛下溫相爺的反應其實也算平常,畢竟內閣已經被錦衣衛戒嚴,他要是沒有一點反應,纔不正常。倒是不知道周相現在是什麼樣子,估計他知道自己公文被封,怕是要嚇壞了。”
“周延儒纔不會太害怕,他這個人很有門道的。”
朱由檢這明顯是反話正說,吳孟明聽了不覺心中一緊,再有什麼想說的,也都憋了回去。
還是沉默,今天御書房的氣氛格外沉重,又過了十幾個呼吸之後,朱由檢忽然道:“孟明,還要麻煩你一趟,把這些公文全都送到周延儒家裡,他要是不在,你就等着他,一定要親自把東西交到他手中,但是什麼都不要說,最好在安慰他一下,怎麼編朕不管,切忌把苗頭往溫體仁身上引,讓周延儒覺得這一切都是朕撒給溫體仁的煙幕彈,就行。”
“臣,遵旨!”
身爲錦衣衛副都指揮使,吳孟明也知道很多內情,但今天皇帝這一番神操作,多少讓他有點摸不着頭腦。
雖說一直都是打算向周延儒動手的,但皇帝最後這句話,未必不是他心中所想,沒準他真正要“宰割”的是溫體仁也未可知!
帶着幾箱子公文,吳孟明率人策馬來到周延儒府邸,他現在家中,不過整個人都是精神恍惚,其實他老早就回來了,自從知道自己的公文被封走,他就開始坐立不安,甚至緊張到全身發熱,四肢無力。
周延儒就躺在牀上,這時候,他的大管家,也是他最信任的前輩周伯走了進來,“老爺,門外來客了。”
“不見。”
周延儒擺擺手,甚至還厭煩得背過身去,周伯見了不由一聲苦嘆,上前來站在他的牀邊,“老爺,來人可是錦衣衛的吳孟明,您還是見見得好。”
“你說啥!”
一聽錦衣衛三個字,周延儒砰地一下坐起身來,眼中帶着驚慌與恐懼,“他是自己一個人來的?還是帶着很多人?”
“人不少,看着有二三十個,還帶來了好幾口大箱子,他說那是老爺的東西。”周伯如實回答。
周延儒這下迷了,他知道那些箱子肯定就是自己之前被他們拿走的公文,但他們不是把公文拿走調查去了嗎,這怎麼又給送回來了?
調查完了?
不對啊,那裡是沒有什麼內容,但數量巨大,不可能這麼快就看完,而且他沒有把公文送到內閣,反而來到家中,又是什麼意思?
周延儒頓時鬆了口氣,雖然搞不清楚對方來意,但可以判斷,他應該不是來抓人的。
“老爺?”
周延儒愣神的功夫,周伯問道:“怎麼?老爺要是真不想見,我讓他們把東西放下,之後待陪一會如何?”
“別,我馬上就去!”
周延儒從牀上跳下來,簡單收拾了一番,趕忙來到客廳,吳孟明此刻正帶着他錦衣衛弟兄們在這裡喝茶。
“吳指揮使登門,正是讓玉繩家中,蓬蓽生輝啊!”周延儒唱着讚歌走進廳堂,吳孟明卻只是衝他淡笑點頭。
落座後,不等周延儒開口,吳孟明開門見山得道出來意,“相爺,這一次我來,是給你送東西的,今晨從你內閣借走了一點東西,現在給您送回來。”說着,他拍了拍手,錦衣衛趕忙從外面把那幾口大箱子擡上前來。
“相爺,這箱子裡裝着的,是相爺在內閣的公文,好借好還,再借不難,現在原封不動送還給您。”
吳孟明說着,走到箱子旁,特意用手點了點上面完好無損的封條給他看,“這一共是七口箱子,內有文牘兩千二百三十八冊,全都在這。”
“哦?”
周延儒心中一動,配笑着看他,“吳指揮使,你這是什麼意思?我還有點沒搞清楚,今晨知道你們把公文帶走,我就回家歇着了,難道這公文你們都用完了?”
老混蛋,你這是找我套話呢?
吳孟明聞此言,心中好笑得很,錦衣衛其實就是靠抓人、審訊吃飯的,你在我面前套話,真是想瞎了你那雙狗眼。
不過前有朱大皇帝的叮囑,吳孟明自然開始按照劇本念臺詞,一聲輕嘆,開始了他的表演,“相爺看來你剛剛沒聽到我說的話,這些公文我們是怎麼拿走,怎麼送回來的,裡面是什麼沒有人知道。”
“哦?”
周延儒眉頭一皺,但心中卻彷彿有了一絲光亮,他繼續問道:“原來是這樣,那我就更不明白了,拿走公文不看……錦衣衛是什麼意思?當然要是不方便的話,指揮使可以不說,我只是心中好奇罷了。”
“相爺,好奇心害死貓,這話你可要記住了,但這一次可以例外,畢竟所有事情都和你扯不上關係,封存你的公文是陛下的意思,我將公文送到御書房,可陛下卻看都不看,就放在一旁,我也不敢走啊,就守在那,之後半個時辰前,陛下就讓我給你送回來了,全程如此所有人都可以作證,說真的,到現在爲止,我還想不太明白呢!”
吳孟明說着翹起了二郎腿,很是苦惱的靠在椅子上,而周延儒,聽到他這番話,倒是來了精神,眼睛放亮,“吳指揮使,陛下沒看?”
“沒看。”
“……”周延儒又頓了一下,還是決定不要多嘴,把話都藏在自己心裡,雖然他已經隱約感覺到,皇帝這是聲東擊西之法。
他封存了自己的公文卻不查看,明顯這只是一個過場,而滿朝文武,又有誰配得上讓他如此大費周折呢?
還要把自己當作由頭,想一想只有溫體仁了。
眼下看來,如果吳孟明沒有說謊的話,接下來要倒黴的就是他溫園嶠了!嘿嘿,最好是這樣!
他的欲言又止,吳孟明都看在眼裡,心中冷笑面上也不點破,又和他扯了幾句狗皮,吳孟明帶着人離開了,而周延儒的“病”也好了八成,甚至已經開始琢磨着,自己要不要幫皇帝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