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他嫁入信王府開始,再到如今成爲皇后,這麼短時間內,父親就積攢了這麼多家財?!
縱然周皇后成天待在深宮,但也明白,這些錢,來源絕對不正!
也就是說,自己的父親,有大問題!
朱由檢語氣淡漠道:
“如玉啊,知道嗎,不說其他,僅僅是三百萬現銀,以國丈爵位、官職收入全算上,他要多少年才能積攢下來?這裡面貪贓枉法、賣官箅爵之事會有多少……朕都沒有深究,知道爲什麼嗎?”
“因爲……因爲他是臣妾之父?”
周皇后實在想不出其他可能,只能這麼說。
然而,朱由檢的反應卻讓她十分驚訝,緊接着感動非常。
朱由檢嘆了口氣,點頭道:“沒錯,就是因爲他是朕的國丈,所以朕纔沒有深究下去。抄沒家產只是爲了充盈國庫,還有一條,朕雖然削去國丈爵位,可他國丈身份沒有改變,只是不再享受待遇,這也是爲了保他周全。
“如玉,說句不該說的話,其實在朕動手之前,英國公張維賢早就盯上國丈了,甚至已經拿到了一些證據,別看他們都是勳貴,可是勳貴之間要有爭一個頭目不是?”
聞聽這番話,周皇后可謂心驚膽戰,臉蛋一下蒼白起來,頓時自責不已,委屈巴巴的,“原來是這樣……陛下,臣妾相信您,臣妾今天真不該來!”
“千萬別這麼說。”
朱由檢不動聲色地拉起她的玉手,攥在手心裡道:
“有些事朕是不想解釋。
“而你身爲皇后,也不表示有些事不可以做。
“國丈現在日子困頓痛苦,你是皇后,也是他女兒,可以在一定限度內予以幫助。
“但是切記,一定要拿捏好分寸,不要讓自己的孝心,最後反而害了他。”
周皇后當然明白他這是什麼意思,媚眼中不盡流露出感激來。
朱由檢笑着道:“好了,這些事情不要再提,朕剛剛對你說的話,更不能讓第三個人知道。如玉要是沒什麼事情,朕想休息了。”
“陛下……”
周皇后一怔,眼中閃過一絲落寞,“您好些天,沒去妾身那裡了……”
說罷着,她還故意的把自己的大長腿往前伸了伸,抿着嘴脣,秋波般的眸子,一直盯着朱由檢的臉龐。
明明已經身爲人母,可這抹姿態,卻與未出閣的嬌羞小娘子,沒有什麼兩樣。
媽的!
這誰頂得住啊!
朱由檢心裡那個癢癢,很想就此抱起周皇后,直接就扔去牀上。
但是……不行,至少現在還不行!
拋去腦子裡低俗的想法,朱由檢咳了一聲,堪堪搪塞起來,“等過了這幾日,到時候,朕一定去!”
想來想去,對於自己而言,這或許是眼下最好的方法。
“好吧……陛下保重,妾身先告退了。”
周皇后落寞之色更深,嘟着嘴白了他一眼,還故意擠了擠鼻子,扭頭便要離開。
“等等。”
朱由檢嘆了口氣,站起身來,親自從衣架上取下一領斗篷披在她身上,關切道:
“夜裡風冷,要多多注意,朕今天真是太累了。最近一段時間要做的事很多,所以對你或許會顧及不上,你要理解朕,等過一段時間朕不這麼忙,我會去找你。”
“多謝陛下。”
一領斗篷,溫暖了皇后之心。
眼前美人,臉上笑意緩緩綻放,還有那麼一抹羞紅,與此同時一隻青蔥玉手,悄悄的塞進了朱由檢的臂彎中。
老天爺,饒了我吧!
強困着滿心亂撞的小鹿,朱由檢和她兩人並肩走到御書房門口,周如玉抿了抿嘴脣,十分不捨的看着他,:“陛下,您說的,夜裡風冷,快回去吧,千萬保重龍體。”
“嗯,要記着,朕想你。”
“陛下……”
就算周如玉有千言萬語,此刻也都化作夜風飛去,帶着感動、溫存與不捨,她一步三回頭,終於帶着儀仗、鸞駕漸漸消失在夜中。
朱由檢一直目送着她,直到什麼都看不見,臉上依舊還掛着充滿溫情的笑容。
說實話,別看他們之間只有這短暫的接觸,但是朱由檢知道,自己已經被她所動,那顆老宅男之心的跳動,就是最好證明!
歷史上,朱由檢和這位周皇后便感情至深,不但幫助朱由檢設計除掉了魏忠賢,更是在甲申之變時,自縊守節,實在令人欽佩。
能有這樣一個女人守在身旁,爲自己牽掛擔憂,絕對是人間至幸。
王承恩知道這一對龍鳳感情至深,可是夜風真是能侵蝕人體,他忙提醒道:“主子爺,您還是歇了吧,外面風大。”
“啊?”
朱由檢回過神來,苦笑一聲搖着頭回到房中睡去。
…………
翌日天還沒亮,朱由檢就喬裝改扮,帶着王承恩悄悄向北直隸都統司摸去。
他很想看看,從自己利用三千營和神機營壓制了劉千戶之後,張維賢這邊事情辦得怎麼樣。
來到北直隸都統司,眼前一幕令人欣慰。
自從那一日之後,天子神威,直接震懾了所有衛所,再沒有一個人膽敢公然對抗,就連私下裡蠅營狗苟之輩也少了很多。
朱由檢出來得很早,他和王承恩來到北直隸都統司時,才過早飯時間。
而這邊,張維賢已經早早開始行動,一個個千戶所,抄家一樣進行覈查。
一家路旁小茶鋪裡。
裝扮成玉面公子的朱由檢,和管家模樣的王承恩,正坐在桌前,就着小酒嘮嗑。
“王管家,瞧見沒有,我估算的還是沒錯,這些人就是欠收拾,稍微嚇唬一下,事情就好辦多了。”
“那是自然,公子前番那雷霆手段,試問還有誰敢不從呢?那些分店掌櫃們,哪個不是靠着公子吃飯,您這一次查賬之後,他們至少還有的吃,要是您和對着來,那不是連吃飯的傢伙都沒了?”
“你啊。”
朱由檢說着一笑,喝光碗中清茶後,起身離開。
管家忙扔下幾個銅錢跟了出去。
兩人在這邊呆了半天,並沒有在張維賢面前現身,到了下午時分,就回到了皇宮之內。
朱由檢換上常服,頗有深意道:“對了王大伴,等一會,把成基命叫來,朕要問問他內閣之中,這幾天怎麼會這麼消停。溫體仁在摺子裡,可不是這麼說的……”
“是。”
王承恩趕緊吩咐小太監去請成基命。
半個時辰之後,成基命匆匆趕來,“臣,成基命,叩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此時的成基命,已經是大明朝的內閣首輔。
權利、地位大致與宰相相當。
他與孫承宗、袁崇煥等人關係都不錯。
但可惜的是,在後來遭到了周延儒等人的打擊和排斥,又因爲施政理念過於穩重,與朱大皇帝不合,因此早早致仕回家,此後直到去世,也未再得到重用。
要說這個人,有本事沒錯,但本事不算大,沒有足夠的領袖才能,加上待人寬厚,對敵對政黨仁慈得過頭——用現在的話來說,就是有些老好人了。
所以導致他,在關鍵大事上,做不出有力的決斷。
如果放在治世,成基命的成就絕不會小,但可惜,他身在明末亂世。
不過有一點,這個人是忠臣。
單單這一點,就比周延儒、溫體仁強出百倍!
所以,現在的朱由檢對他觀感不錯……
“這不是朝堂上,成卿不必如此多禮,平身吧。王大伴,賜座。”
朱由檢說着,坐在雕龍嵌金的交椅上,問道:“成卿,這幾日朕都忙着處理衛所之事,怎麼樣,最近內閣有收到什麼特殊的摺子嗎?”
“回陛下……沒有。”
“沒有?”
朱由檢輕輕一笑,頓了頓道:“可是朕怎麼聽說河南大災,這件事難道還不算特殊嗎?”
成基命聞言一怔,暗道不好,這份奏摺他的確接到過,但是就在同日他便親自發信令人去調查,而得到的實際情況卻是河南沒有災事。
所以這件事就被他隱瞞了下來,可是天子此刻道出,足見是有人越過內閣告密!
“成卿,爲何不說話?”朱由檢追問。
成基命道:“陛下,河南災情摺子臣的確看到過,但是河南無災,臣已親自派人調查過,所以才說沒有。”
“哦。”
朱由檢不鹹不淡道:“要是這樣,成卿這麼做倒也沒錯,如果真真假假之事都要朕來決定,還真是夠累人的;對了朕還有一件想和你商量一下。”
“請天子示下。”
朱由檢道:
“近日以來,袁崇煥之事,還有衛所之事,朕都是親自料理的,說起來真覺得有些分身乏術,內閣是要處理朝政大事,而類似袁崇煥、衛所一類都是些不太方便公之於衆的事……所以朕想着是不是應該找個機會,弄一些適合的人,來幫助朕。”
成基命頓時倒吸一口涼氣。
“……陛下,您的意思,是想要重開廠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