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剝皮實草!
喜氣洋洋的大殿,隨着梅殷話落音,瞬間寂靜無聲!
無數人變了臉色。
錯愕,吃驚,不解,震動……諸多情緒,在這一瞬間涌上衆人心頭,並出現在了他們的臉上。
就連那還有些害羞的寧國公主,也瞪大了眼睛,錯愕轉頭,直直的望向梅殷。
李景隆的嘴巴,更是張的能塞下一個拳頭,手中的酒杯都掉在了地上,咕嚕嚕滾出老遠。
李景隆卻彷彿未覺一般。
在場的衆人,可以說是大明現在,身份地位最高的那一批了。
尤其是朱元璋,馬皇后,李貞、李文忠這些人,都是經歷過亂世,一路踏着屍骨走來的,經歷了無數的大場面。
可現在,還是集體懵了!
這就是他們期待的高論?!
這高論也太高了!
這梅殷是傻了吧?!
如今這種場合,只要說上一些祝福的場面話就行,保證朱元璋這個做岳父的樂呵呵。
實在不會說話,那就把嘴閉上,默默的吃菜,那朱元璋也不會怪罪。
過了今晚,梅殷只管安安心心的等着娶公主就行了。
寧國公主是馬皇后所生,乃是朱元璋的嫡長女,幾個女兒之中,最受朱元璋疼愛。
梅殷今日又被朱元璋破格對待,只要按部就班的下去,今後必然前途無量。
過上多少人都羨慕不來好生活。
怎麼現在,他卻偏要說出這樣的話,當衆觸陛下的黴頭?!
陛下爲了能遷去中都,正開開心心的破例設宴,招待衆人,當衆宣佈這一好消息。
結果,這梅殷卻站出來,當衆勸說朱元璋不要遷都?!
找死也不是這樣找的!
營建中都,早就有定論!
就連劉伯溫那樣的人,都在這事情上吃了大虧,官都丟了。
那還是在商議營建中都的時候。
現在,中都城都已經修建的差不多了,耗費無數財力物力,冬日就可以遷都了。
結果這梅殷卻跳出來阻攔遷都!
他是覺得自己比劉伯溫根基厚,還是比劉伯溫命硬?
就算是劉伯溫,敢在此時跳出來阻攔,那也絕對落不了一個好,可不是丟官回家那樣簡單!
朱元璋愣神之後,面色笑容已經不見,目光如刀一般的死死盯着梅殷!
他是真的沒有想到,這個被他如此看好的未來女婿,竟會在此時,當衆給自己來這樣一出!!
大殿之中溫度下降,寒氣逼人!
壓抑!
死一般的壓抑!
“父皇,梅殷他喝醉了,胡言亂語,說的都是醉話!
您不要往心裡去!”
就在這時,有人站出來打破了沉默。
這人二十多歲,身穿紅色袞龍袍,臉有點胖胖的,正是太子朱標。
“對,對,他就是喝醉了!”
朱棡,朱棣李景隆也跳了出來,並七手八腳拉着梅殷往外走。
其餘人也都出聲附和。
朱元璋這才神色稍霽。
衆人心頭都稍鬆了一口氣。
雖然事情過於突然,鬧的不開心,但總算還是勉強揭了過去。
經歷了這一下,那腦子突然犯渾的梅殷,應該清醒了吧?
但接下來的事,卻遠超他們想象。
“太子殿下!幾位殿下!別拉我!我沒醉!
我很清醒!
我就是想要勸諫陛下,讓陛下不要遷都鳳陽!
中都不能去!”
梅殷劇烈掙扎起來,大殿之內,剛剛鬆了一口氣的衆人,瞬間就又將心提到了嗓子眼。
一副活見鬼的了神情。
這梅殷真的是腦子壞掉了!作死都沒有這樣作的!
真的想要死了,找個地方自我了斷,也比在這等時刻裡招惹陛下好!
“停下!將他給咱拉回來!
咱今天就是要聽聽,他能說出什麼來!
偏要聽聽,爲何就不能遷往中都了!!”
李景隆都已經捂住梅殷的嘴了,朱元璋那冷冽的聲音傳了過來。
朱標、朱棣、朱棡、朱樉、李景隆幾人,頓時停下腳步。
對視一眼,最終還是放開了梅殷。
他們幾個能爲這個未來妹夫、姑父做到這一步,已經不錯了,梅殷非要自己作死,他們也沒有辦法。
“幾位殿下,還有景隆的好意,我記在心中,但有些話,我今日必須要說。”
梅殷對着朱標幾人道了一聲謝,便迎着朱元璋那殺氣逼人的目光,向前走去。
衆人望向梅殷的目光全都變了,震驚不解之中,又像是在看一個死人!
深吸一口氣,梅殷站直身子,望着朱元璋道:“中都城鳳陽,位置偏僻,又沒大江大河相連。
交通運輸極爲不便。
都城建在那裡,今後每年都會多消耗諸多銀錢,用來維持京師運轉。
這些都是民脂民膏!
這是其一!”
衆人變了臉色。
陛下讓他說,這梅殷竟還真的敢說?!
他幾個膽子?
“其二,陛下、乃至朝中諸多勳貴,都是那一片出身,淮西勳貴佔據了朝堂的半壁江山都要多。
他們本就盤根錯節,若是再將都城遷移到了中都鳳陽,可以說皇權自此陷入了淮西勳貴的包圍裡!
到了那時,皇權勢必更加艱難!
陛下爲開國之君,能夠壓住這些人,可是陛下的兒子,陛下的孫子,陛下的重孫子呢?
您也不想今後,您子孫後代處處被人掣肘吧?”
朱元璋面色更加陰沉,在場衆人,許多都是變色大變!
完全沒有想到,這梅殷竟然敢說出這等話!
直接將淮西勳貴和皇權之間的爭鬥,給說了出來!
他這是在同時挑戰皇權,以及誰都招惹不起的淮西勳貴啊!
見過不要命的,沒有見過這樣不要命!
曹國公李文忠,這位戰場上殺的無數敵人丟盔棄甲的人,心中都掀起了滔天巨浪! 有心想要說些什麼,但猶豫了一下,還是明智的閉嘴不言。
不敢在此時找倒黴。
“其三呢?”
朱元璋開口,聲音淡漠的宛若從地獄裡傳出來的一樣。
在場衆人出氣都不敢大聲,那怕朱元璋不是衝着他們來的,他們的心都揪到了一起,生怕會被牽連。
但梅殷卻接着開口道:“其三就是,修建中都,花費錢糧無數!
徵召勞役無數!
無數百姓因此而家破人亡,妻離子散!
那雄偉的中都城下面,是累累白骨,是斑斑血淚!
是無數的民脂民膏!
爾俸爾祿,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難欺!
陛下出身貧寒,知民間疾苦,也說要儘量讓百姓過的好。
爲何現在卻忘了本?!”
梅殷現在是什麼都不怕,什麼都敢往外說。
短短的幾日大明生活,對於他來說,不過是一場夢幻的旅程而已。
如今將要離去,自不會有什麼顧慮。
“你放屁!!”
朱元璋的面色陰沉如鍋底,再也忍不住,宛若一頭髮怒的雄獅一般,直接就對着梅殷大罵。
說他什麼他都可以忍,但梅殷說他忘了本,不顧百姓死活,揮霍民脂民膏,他是真的受不了!
“不論是之前修皇陵,還是現在營建中都城,都是從朝廷這裡調撥的錢糧。
咱還下令,讓那些前來做工的百姓,每日都可吃兩頓乾飯,管飽的那種。
又讓人尋找郎中,給那些生病的民夫,免費治病。
衆多民夫可以分批每月休息三天!
咱還下令,不可讓人對民夫逼迫過甚,一日最多幹五個時辰的活。
天熱之時,還有清涼解暑的綠豆湯供應。
參與營建中都的人,今後家中都可免五年勞役。
這哪一條不是在爲百姓着想?
你哪裡看到中都城白骨累累,血淚斑斑?!
你說!
伱與咱說!
自古營造都城,皇陵,哪個有咱給出的待遇好?!”
朱元璋瞪着泛紅的雙目,身子前傾,盯着梅殷質問,身上氣勢駭人!
“陛下你規定的是很好,可你不會不知道,什麼叫做陽奉陰違,什麼叫做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吧?”
梅殷直視朱元璋。
“呵呵呵……”
朱元璋冷笑起來。
“咱就是怕修繕中都出亂子,所以就專門讓韓國公挑大樑!
還讓中山侯湯和,江陰侯吳良作爲副手盯着。
這都是咱信的過的老兄弟,陪着咱一路屍山血海中殺過來的。
你說他們會在這事情上,對咱陽奉陰違?!”
“那可未必,人都是會變的!尤其是利益牽扯巨大的時候。”
梅殷淡淡的說道。
一言說出,滿座皆驚!
梅殷這是直接將矛頭,對準了韓國公李善長啊!
梅殷將衆人反應收到眼中,卻並不在乎。
李善長又怎麼了?
自己馬上就要返回現代了,哪裡會在乎什麼李善長?
“你!”
朱元璋被噎的要說不出話。
他深吸一口氣,緩了一下心情:“就算是真如你所言,他們會對咱陽奉陰違。
可幾個前,咱鳳陽來的老鄉親給咱過壽,來了之後,咱還專門問了他們。
他們都說中都城修的好,韓國公做事有章法。
他們總不能說謊吧?
他們還給咱唱花鼓。”
說着,朱元璋目光一掃,落在了晉王朱棡身上。
“老三,你來說說那花鼓詞是咋唱的!”
朱棡記性好,聞言稍一思索便道:“說鳳陽,道鳳陽,手打花鼓咚咚響,鳳陽真是好地方,赤龍昇天金鳳翔,數數天上多少星,點點鳳陽多少將。
說鳳陽,道鳳陽,手打花鼓咚咚響,鳳陽真是好地方,皇恩四季都浩蕩,不服徭役不納糧,淮河兩岸喜洋洋。”
“聽聽!你給咱聽聽!這花鼓唱詞是怎麼的?!!”
朱元璋盯着梅殷冷聲說道。
“陛下,爲何我聽到的花鼓唱詞,和您聽到的不一樣?”
梅殷望着朱元璋毫不畏懼。
“有何不一樣?說來讓咱聽聽!”
梅殷思索一下,調動記憶,開口道:“說鳳陽,道鳳陽,手打花鼓咚咚響,鳳陽真是好地方,自從出了朱皇上,十年倒有九年荒。
三年水淹三年旱,三年中都勞役忙,大戶人家賣騾馬,小戶人家賣兒郎,咱家沒有兒郎賣,當牛做馬苦役長。”
坤寧宮大殿裡,隨着梅殷聲音落下,是死一般的寂靜!
許多人都是滿目駭然的看着梅殷。
朱元璋更是血灌瞳仁!出氣聲粗如牛。
顯然已經是憤怒到了極致。
“放屁!你放屁!!!
“來人!將給梅殷給咱拖出去剝皮實草!!!”